第10章 第三類魘
“林木，是幻聽。”
腦海中響起少女冷靜的吐槽，林木卻不以為然。
“不是，是真的，我聽到了，有哭聲。”
“但我什麽都沒聽到。”
張張嘴，林木又不能說少女“耳背”，而且在這種奇葩的地方，搞不好真的是他產生幻聽了也說不定。
可是，冥冥之中有一種力量在指引他一般，他鬼使神差地邁開腳。
哭聲，斷斷續續，卻沒有停。
即便少女一直在他的大腦裏叮囑他不要被魘迷惑了，可他還是忍不住朝哭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黑暗依然在蠕動，隨著他的腳步，前方的黑暗愈發濃稠，像被潑了一層又一層的油墨。
“咳、咳咳！”
有刺鼻的氣味傳來，林木禁不住捂住嘴。
這是什麽？
在內心詢問，他期待會得到少女的回答。
“是魘的氣味。”
不出所料，少女果然能夠聽到他的心聲。當魔力源和少女同步以後，魔力甬道是相通的，意識什麽也就連接在了一起。
雖然這種事林木早就知道了，不過還是有種自己的隱私被看光了的錯覺，特別是被一個妹子。
氣味越來越刺鼻，直覺告訴林木，他已經很接近了——
魘的核心。
“你想的沒錯，隻有接近魘的核心才會聞到這種刺鼻的氣味，不過……”
“不過什麽？”
捂著嘴，林木問道。
“不過也意味著你無限接近於危險。”
從少女的聲音裏聽出了事情的嚴重性，但林木並沒當回事。
“切！危險什麽的，當你把我變成器的時候不就已經注定要危險了嘛！”
“嗯？誰說你是被我變成器的？”
提問被少女反問了回來，林木停下腳步，低頭看握在右手上的黑刀。
“不是嗎？不是你那個……那個……Kiss了我一下我才變成器的嘛！”
臉頰漸漸發燙，林木回想起與少女簽訂契約時的吻就臉紅心跳。
不過說是吻其實也是蜻蜓點水的吻，他壓根什麽都沒品嚐出來呢！
“你在想什麽猥瑣的事？”
“我沒、沒……什麽都沒想。”
拚命搖頭，林木長出一口氣。
果然在少女變成刀的時候他絕對不能胡思亂想這些有的沒的。
“你體內原本就擁有魔力源，這樣的人類會變成某個刃的器是遲早的事，隻不過我選擇了你而已。”
“哦……”
點點頭，林木心中納悶。
原本就擁有魔力源？誰？我嗎？
想來自己從小到大就是個紮在人堆裏都找不到的普通青年，既不文藝也不二。家裏祖上三代都是開挖掘機的，和魔法啊什麽的沾不上半毛錢的邊兒。
正想著，突然，前方的黑暗有了動靜。
“這是……什麽……”
伸出纏著布的左手，林木感覺自己觸摸到了眼前的東西。
東西隱藏在黑暗之中原本他看不出它的形狀，可被他觸碰之後，也許是受到他體內魔力源的影響，包裹在上麵那層黑黢黢的霧氣散開，露出了原本的姿態。
“是……書？”
啪嗒啪嗒眨了兩下眼，林木看愣了。
聳立在自己眼前的東西的確是書沒錯，而且不止一本，而是一本挨著一本，摞起來足足有一座寫字樓那麽高。
這些書有的是高中課本，有的是常見的參考書，還有漢英大詞典等等，五花八門品類繁多。
當然，這些書和平日裏他經常用到的書還是有很大區別的，那就是這裏的書都很大！
大的驚人，每本都像受到輻射之後變異了，比普通書本至少大上一百倍。
“你在發什麽呆？”
這時候，少女發問了。
“沒什麽……我就看看。”
歪著脖子由上而下掃了一遍書脊，林木撇撇嘴。
心中疑惑不解，他慢悠悠地繞到了這堵書牆的後方。
後方，有一個孩子蹲在那裏。
蹲在蠕動的黑暗之中，蜷縮著小小的身體，弓著背似乎在寫些什麽。
林木湊近一看發現是個小男孩，正在奮筆疾書。
四四方方的紙上列了數不清的算式，別說這麽小的孩子，就算是林木看著都頭疼。
“這孩子不是我們學校的。”
一邊說林木一邊不自覺地看握在右手上的刀，他說這句話其實是變相地詢問少女這孩子是誰？
“是靈魂。”
“什麽？”
“我是說……這孩子並沒有實體，隻是個靈魂。”
聽少女這麽說，林木這才注意到小男孩的身體確實時而會呈現半透明的狀態。
雖然在魘的體內見到這樣一個隻有靈魂的小男孩實在有點鬼片既視感，不過不知為什麽，林木總覺得這小男孩給他一絲熟悉的感覺。
繞到小男孩的正對麵，林木蹲下身。
小男孩戴著厚重的眼鏡，眼鏡上的圈數已經多的數不過來了。小男孩很瘦弱，臉色也差，看上去就像是營養不良。
林木就這樣盯著小男孩看了一會兒，輕聲呢喃：“你……該不會是趙展吧？”
“是宿主麽！”
握在右手上的黑刀瞬間發出一道淩厲的光芒，光芒依然是櫻粉色卻不難察覺出其中的銳利。
“拜托，對方隻是個小孩子。”
林木還從沒見過殺氣像少女這樣重的女孩子，似乎隻要牽扯到魘，少女身為人類的感情就斷了線。
不對，正確說來少女壓根不是人。
直覺告訴林木，麵前的小男孩就是小時候的趙展。
“趙展……”
伸出手去，林木還沒碰到趙展的肩膀就被少女喝住了。
“別碰他！”
手抖了一下，就像被蠍子蟄了一口。
“怎麽了？有什麽關係嗎？”
“就算隻是靈魂他也是宿主，宿主的靈魂其實才是最危險的，是負麵情感產生的根源。”
“嗯……所以呢？”
林木聽得似懂非懂。
“你觸碰宿主靈魂的話，是有可能被感染的。”
“被感染？”
歪歪頭，林木無所謂地笑了，說：“這又不是什麽病毒，不會感染吧？難不成他還能把我感染成魘麽？”
“能！”
就在手險些落到幼年趙展的肩上時，林木聽到少女給出的答複，聲音斬釘截鐵。
動作，再次停止了。
“喂喂，你別騙我？你是說真的嗎？這家夥的負麵情感有強烈到連我也被感染？而且……等等……”
突然間，林木反應過來。剛剛他說的話隻是順嘴溜出來，沒經過大腦。
他說的是“他還能把我感染成魘”，而不是“魘的宿主”，而少女回答的是“能”。
“我說……”
聲帶微微顫抖，林木停頓片刻接著說：“你剛剛的意思是……就連人類也有可能變成……魘？”
“沒錯。”
猛地收回手，在少女話音落下的同時。
林木看著眼前拚了命在寫算式，把一整張白紙都寫滿的幼年趙展，突然無法伸出手了。
如果觸碰他就有可能變成魘……
眼前浮現出的是陰影、泥漿似的怪物，一想到自己會變成這副模樣，林木前所未有地恐懼起來。
“可、可是啊，你不是說魘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嗎？”
站起身，他低頭衝手裏的刀發出質疑，內心仍抱有一線希望。
“魘一共分為三類，一類是最為常見的，受到人類負麵情感吸引而來的，可以說是等同於魑魅魍魎的存在；第二類是高等魘，是擁有匹敵人類的智慧並且比人類強很多倍的生物，曾經在英國倫敦，愛德華茲家的兩組器和刃就曾狩獵過一隻美杜莎……”
“美杜莎？！”
沒料到竟然從少女的口中聽到傳說中的妖怪，林木張口結舌。
“美杜莎就是高等魘，為了抓她愛德華茲家花了很大功夫。”
“哦、哦……”
連連點頭，其實林木聽得雲裏霧裏，畢竟他又沒親眼目睹過，俗話說得好，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至於第三類魘……”
咕嘟！
林木咽了口口水，屏息凝視聽少女繼續解釋。
“第三類魘是人造魘。”
“人造魘？”
又聽到了新鮮詞，林木感覺少女關於魘啊、器啊之類的說明都可以寫一部百科全書了，或許他應該上百度百科編輯一下這個詞條，順便賺點經驗。
“人造魘就是人類被魘感染後變成的……林木，你能不能嚴肅點？”
解釋到最後，少女補充了這麽一句，林木立即渾身一激靈。
“對不起……”
明明是他讓少女解釋的可他自己卻胡思亂想些不相幹的東西，難怪少女會生氣。
“不過啊，既然人類也有變成魘的可能，那是不是趙展也……”
心髒一下子懸了起來，若是趙展還是人類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棄趙展於不顧，更不會讓自己手中的刀斬殺趙展。可一旦趙展變成魘，他就不得不手刃這位和自己相識七年的同學了。
“這個你不必擔心。”
清冷的嗓音回**在大腦裏，林木頓時鬆一口氣。
“因為會變成魘的人類隻有擁有魔力源的器而已。”
“什——”
才剛吐出口的氣又被自己吸了回來，林木驚訝的已經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少女剛剛對他說了什麽？
會變成魘的人類隻有擁有魔力源的器……
“那不就是我嗎！”
指著自己的鼻子，林木大呼小叫。
“對，所以我不讓你觸碰宿主的靈魂……說穿了魘的力量也可以理解為一種魔力，當器的魔力源與魘極為接近時就有被感染的可能，又或者魘侵蝕了器的魔力甬道……總之無論如何也要斷絕被感染的可能性，特別是像你這種剛成為器的菜鳥。”
少女語速很快，但字字清晰。
這些字就像小木槌，一下下敲擊林木的太陽穴。
“但是……”
猶豫的雙眸看著眼前的幼年趙展，林木有種感覺，先前聽到的哭聲，就是這個孩子發出來的。
他有種感覺，趙展希望被他找到。
他有種感覺，趙展希望被他拯救。
抬頭望去，幼年趙展正被無數本巨大化的書包圍著，這些書就像堅不可摧的城牆，困住了幼年趙展的自由。
趙展，隻能呆在這裏麵埋頭苦學。
“林木，現在我們有兩條路可走。”
就在內心百感交集之時，林木聽到少女的聲音。
“哪兩條路？”
“一條，是殺了眼前這個宿主的靈魂，按理來說宿主的靈魂並不是那麽容易找到的，但既然你被引導至此就說明這個宿主本身或許也希望你能殺掉他……”
“喂……”
“但是，我不認為你會選這條路。”
少女接下來的話語將林木的反駁堵在了嘴裏。
“那麽第二條路，就是在魘的體內尋找力量最薄弱的地方，然後將你魔力源的魔力集中到我的身上，達到最大限度的魔力同步。”
“嗯，聽起來是不錯，不過……如果像你說的這麽簡單的話為什麽一開始不做啊？”
總覺得事情不會像少女說的那麽順利，林木直言不諱。
“因為……”
第一次，少女向來果斷的聲音裏，出現了遲疑。
“因為如果是最大限度的魔力同步……我……可能會碎掉。”
“哈？”
大叫一聲，林木瞪大一雙眼盯著手中的刀。
隻是一把通體漆黑的刀，讀不出絲毫表情。
“你就別管那麽多了，眼下隻有這一條路可走。”
聞言，林木聳聳肩。
這時，細碎的啜泣聲再次撥動耳膜。可以肯定，發出哭聲的人就是麵前這個小男孩——年幼時期的趙展。
“啊、真是的……”
搔了搔頭發，林木麵露無奈。
再次蹲下身的同時，他聽到少女的質問：“你要幹什麽？”
“我要選第三條路。”
話音未落，林木的左手落到了年幼趙展的肩膀上。
刺啦——
大腦被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