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龍與望遠鏡
處理完一堆紙條和幾個麵談的生意後，韓凝悠閑地帶著杜薇逛起街來。
“老韓，你之前跟那個暗·東一說的話，我想了一下……”
韓凝一擺手堵住杜薇的嘴：“別提這事，這都是我忽悠他的。”說著，她在一個攤位前蹲下來，仔細端詳起一個巫毒人偶來。
“那你跟他說那麽多幹嘛？”
“他要找死，我不攔著。但是我想活著，就這麽簡單，我會用我一切的手段活下去。”她抬頭看向攤主，“這個多少錢？”
攤主是個麵色陰沉的女生，正坐在馬紮上斜著眼看她：“八塊錢一個，二十塊錢仨。”
“這位同學，我看你麵有難色，是不是最近有什麽事情不順？我心理谘詢一次四十塊，給你打個對折要你二十，怎麽樣？”
攤主愛答不理地從鼻子裏哼出一句話：“我的煩惱就是顧客不想給錢。”
韓凝二話不說，撿了三個人偶到懷裏，掏出飯卡遞給攤主。攤主也掏出飯卡，疊在韓凝的飯卡上。韓凝喊了一聲“二十”，交易就這麽完成了。
拿東西自然又成了杜薇的工作，她抱著三個人偶問韓凝：“你買這個幹嘛？”
“防身。那個陳仲不是說了嗎？那個雞毛怪叫唐寶華。”
“你這麽活著不累嗎？”
“累啊，誰願意把襪子套眼鏡上啊？”
“要不你別戴發箍了，換個別的東西控製異能。”
“你給我錢啊？”
累啊……韓凝心裏默默地想。但是有什麽辦法呢？
穹瀾二中的錄取通知書上明確寫了，不入學就處死。盡管是在一個非常不起眼的角落裏寫的，但她還是看到了。
能力異於常人的人，存在於這個大部分是普通人的世界裏，無論怎麽乖乖表現都會被視為一種威脅。就算不被神處死，也會被人類當做異類排擠。神儲學校給了他們一處生存之地，給了所有異類一個平等相處的場所，還有畢業包分配的光明前途。照這麽說，他們應該感恩戴德地來上學吧？
韓凝望著商業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他們的臉上能看到對生活的享受。這才是韓凝所害怕的東西——麻木。或許麻木不是這些學生的本意，他們是真的在享受隨時可能消散的生命，但這是韓凝對他們的解讀。
不入學者死，違反校規過於嚴重者死，破壞學校結界跑到人類社會中者死，分數不夠畢不了業者，死。
更何況還會在非戰爭實踐時間段被同學殺死。
韓凝看向杜薇，這個像小跟班一樣天天粘著她的人。她覺得有什麽地方對不起杜薇，又覺得沒什麽地方對不起。
謊言不等於欺騙，隱瞞不等於背叛……對吧？
韓凝敲了敲腦袋：算了，不想這個了，想也沒用，還煩得慌。
“不逛了。”韓凝突然停下來。
“怎麽了？”停下來，困惑地望著韓凝，她剛才正圍著一個天象儀興奮得跳來跳去。這個天象儀是用打了草稿的雙線本的紙糊的，一邊慢慢旋轉一邊發著光。攤主是個又黑又瘦、胡子拉碴的男生，正盤著胳膊站在坐攤位後麵，笑眯眯地看著杜薇，似乎對她的反應很滿意。
“呼……”韓凝長出了一口氣，“沒心情。”
但是杜薇並不打算就此放棄：“你過來看看這個，多好玩，看這個望遠鏡還會唱歌！”
“那是望遠鏡嗎？那不是用膠帶芯粘起來的一個……一個筒嗎？”韓凝湊過去，無語地看著攤位的桌台上那個圓筒狀的東西，此時這個東西正在一邊詭異地滾動，一邊播放《難忘今宵》。
攤主在一旁插話：“這位朋友，你這就目光淺薄了。雖然它的確是用膠帶芯粘起來的，但是並不妨礙它成為一個視野極佳的單筒望遠鏡。更何況，將望遠鏡和雲音響結合在一起，你不覺得是極具創意的表現嗎？”
“啊……”韓凝捂著臉說，“槽點這麽多，讓我從哪兒開始吐起呢？”
明明是一句吐槽的話，攤主卻一本正經地回答道：“就從選材開始吧。”
“呃……”韓凝被噎回來了，她看著這一桌子東西，除了紙糊的天象儀和膠帶芯望遠鏡之外，還有廢筆芯支起來的火箭發射台，破尺子組起來的轟炸機，那個尺子上的刻度都磨沒了。
看著這麽一堆跟小孩子玩具一樣的東西，韓凝覺得這人一定是個奇葩。這種奇葩和暗·東一是不一樣的，暗·東一不是奇葩，頂多算個傻子。
韓凝喜歡和奇葩說話，因為他們總有過人之處。
“為什麽用廢舊文具做東西？”韓凝幹脆順著他來。
“問得好！”攤主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個世界上沒有垃圾，隻有放錯位置的資源。既然我們神器鍛造係隻要把符紋刻在物品上就可以賦予它們功能，那這個物品具體是什麽就無關緊要了。我們這個係的絕大多數人都喜歡效仿神話傳說中那些神器的外貌來打造東西，但是那些材料製作出來的東西和我現在做的這些的效果並沒有什麽區別，那些裝飾用的花紋除了好看之外沒什麽用。
“你看，我做的這些東西，你從外表是看不到符紋的，這是因為我追求極致的簡約，返璞歸真的效果，我將符紋隱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而其他人都是將符紋暴露出來，作為裝飾性的花紋來提升視覺效果，殊不知符紋暴露出來會加速符紋的磨損。符紋磨損掉後，附魔就會失效，通過加速物品的換代來多掙錢。而我個人是反對這種行為的。
“再者，你看我本身就是用的這些廢舊材料，再刻些符紋做裝飾也隻是附庸風雅。如果用專門的材料製作，又顯得太過樸素。這兩下一配，倒顯得大巧不工了。您說呢？”
韓凝聽了這番話，第一個反應就是：此人的忽悠能力不在我之下！
她笑了笑，說：“那照您這麽說，全校一萬多人，都是些不識您這大巧的俗人了？”
“卞和獻和氏璧還斷了兩隻腳，天下自然是俗人多了。”攤主毫不謙虛地說。
韓凝笑意更盛了：“那您這算是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咯？”
攤主反問道：“您要上鉤嗎？”
韓凝指著望遠鏡問：“多少錢？”
“賣給別人，五塊錢。賣給您，五十。刷卡還是付現？”
沒等韓凝說什麽，杜薇先大叫起來：“哎？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啊？”但是沒等她再說什麽，韓凝抬手示意她不要說話，然後開口道：“老杜，給他五塊，刷卡。”
攤主哈哈大笑，雙手奉上望遠鏡：“今天這虧，我龍宇林吃了。交個朋友吧。”
“韓凝。這是杜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