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致命
見到侍者驚慌失措地逃出房間，周小同和羲和都笑了出來。
但很快，羲和的臉又皺成苦瓜，關於禮儀方麵的知識她還是一丁點都不懂。無法接連外網，她也就無法從internet上獲取足夠的資料。
周小同見此，就將自己腦子裏麵僅存的那些禮儀規矩搜羅出來，一句一句慢慢地講給她聽。羲和雙手捧著小臉，很認真的聽著，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將周小同講給自己的東西消化吸收，接著經過微型量子糾纏儀，將其存儲在自己的數據庫當中。
“你學會了嗎？”周小同問道。
羲和點了點頭。
周小同將墨鏡取了下來，自語道：“眼睛有些疼痛，我揉一揉。”說著，他將墨鏡放在桌子上，卻順手將手邊的餐巾抽了過來，覆蓋在墨鏡的表麵，阻止其接受房間內的光線，並讀取光內的信息。
酒店內的雙人包間大都是情侶包間，周小同要的這間並不例外。酒店為了情侶考慮，包房內的燈光都偏暖色。
柔弱的燈光照射在他的臉上，當他摘掉墨鏡之後，感到一陣陣的疲憊。
從華科院離開，到進入基地，他除了在直升機上小憩片刻，便再也沒有休息過。長達三十多個小時的不休不眠，他身體早已經困乏到了極點，
不過，身體的疲勞並不是最致命的，對他來說，心裏的困倦比身體的困倦來的更加嚴重，更加讓他難受。
他將筆記本從自己西裝當中取出來，手握著簽字筆，又無從下筆。他每添加一條，就仿佛往自己的心口插一把刀。尖刀**裸地刺進去，然後又**裸地拔出來，隻留絲絲鮮血滴落在地麵上。
明滅可見的燈光照射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睛因為長時間的勞累，有些難以適應。
他端起杯子，杯子上的銘文“BlueMountain”在燈光下隱約可見，他輕輕抿了一口咖啡，清醒了一下腦子，握著筆不再猶豫。簽字筆在紙上沙沙地移動，一行又一行字跡逐漸跳躍而現。
“她已經擁有了自主學習能力，值得警惕。”
“時間：2032年4月10日；地點：哈爾濱冰雪樂園。”
“自主學習，是她進步的一方麵，也可能是她招致災禍的一方麵，這個問題需要慎重考慮。人類必須要有控製她學習的手段，因為知識有時候帶來的不單單是好事。”
……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筆記本，生怕因為自己的一絲差錯，而寫錯了什麽東西。隻是等他寫完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手心早已經被汗漬打濕。
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當他決定要接受軍方的任務時候，他已經和羲和越走越遠。
因為身份的不同，他們兩人注定存在著衝突，無論周小同再怎麽喜歡羲和，他也無法忘記自己人類的身份。道不同不相為謀，物種不同，便無法徹徹底底的溝通。
周小同將筆記本收起來，看著燈光朦朧的房間，手撐著腦袋，雙眼無神地盯著磨砂玻璃發呆。
在這個時候，侍者推著餐車再次進入房間，並將餐車上的食物有序地擺放整齊，並恭敬地說：“請您慢用。”
隻不過，侍者在說話的時候，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往房間裏麵瞄了一眼，顯然剛才房間裏麵的那一幕，至今還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房間裏麵並沒有出現他想像當中的鬼怪，隻有一個看上去疲憊不堪的男人，懶散的躺在座椅下。
他鬆了一口氣，以為自己剛才隻是幻聽。
可就在他打算將餐車退出去的時候，又聽到椅子上的男人自言自語起來，而且這一次，那人竟然還端起水晶高腳酒杯，隔空對著對麵示意。侍者看著對方對麵空****的座椅，背後一下子滲出冷汗，連忙驚恐不已地拖著餐車離開這個房間。
……
“這個侍者快要被我們嚇成神經病了。”周小同將酒杯慢慢放下來，目光看著羲和，輕笑一聲。
羲和同樣將虛擬境當中的酒杯放下，眼睛盯著周小同，卻沒有笑出來。很久之後，她說道：“下次，能不能不要將我再放到無人的地方。”
忽然間，她的聲音變得很低很低：“我不喜歡再次見到黑暗，那種空無一人的黑暗，真的讓人心慌。”
那種柔柔弱弱的語氣，讓人很是心碎。
話音幽幽地傳入周小同的耳中，他正握著酒杯，突然一下子就呆住了。他看著羲和，心中升起了衝動，想要將自己所想所思全部告訴給她，也想要將自己剛剛所寫所記的全部撕碎。
但最終，他的理智還是戰勝了衝動，內心再次變得冷漠起來。
因為他不知道羲和說的這些話到底是由內心而發，還是隻是程序的調動。
這是一個很可笑的事實，他努力想要讓羲和明白什麽叫做心，什麽叫做感情，可當羲和真正表現出來之後，他內心卻是懷疑。
原因隻有一個，人類對於外在的認知，是基於他們獲得的信息，而信息是可以偽造的。
《薛定諤的貓與機器抉擇》這本書中幾乎所有的理論都是周小同獨自一人提出來了的，所以對於機器人如何接收信息並處理信息，讓自己獲得智慧，他比誰都清楚。
可這個時候，他寧願自己不明白這一切，或許心中還好受一點。
從出生到現在，周小同頭一次覺得自己得到的知識，給自己帶來如此沉重的痛苦。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想要將所有的責任拋棄的一幹二淨，找一個人沒有人的地方，平平靜靜的生活，不去理會什麽人工智能，什麽安全，什麽人類未來。
這一切，反正也和他沒有一絲的關係。
……
2032年，4月16日，總參謀部，第八部辦公室。
“人選的怎麽樣了？”路參謀長從助手手中接過資料，轉過頭問道。
助手答道：“按您的吩咐，八部這邊推薦過去一個人，進入專家組的成員當中。”
“成員有多少人？他們什麽時候出發？”路參謀長坐了下來，手指翻動文件，沙沙的聲音從指間傳了出來。
“一共是十人，陸軍這邊有三人，國安處兩人，中科院三人，華科院兩人。”助手換上新的茶水，“今天晚上的列車，預計到17日淩晨就能夠抵達基地，並且在周小同的權限結束的最後一天，就能完全進入。”
聽到專家組已經向基地出發，路參謀長揉了揉太陽穴，等茶水不燙之後，端起杯子品了一口，然後目光再次盯著文件夾。
文件夾裏麵放著薄薄幾張A4紙，紙上羅列著整個AI計劃當中涉及的所有人員。
他的目光在周小同和趙雲海兩人的名字上來回移動，駐留了許久，似乎是想起什麽，他問道：“據說總裝備部前幾天撤了AI計劃的一名主管，叫趙雲海來著，他現在在哪？”
“被派到國防科大當一名普通教師，您若是想要他的消息，我幫您找找。”
路參謀長點了點頭，助手見此，立刻離開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