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麵聖
這趙高可不是簡單的人物，據說他祖上曾是趙國王室的遠親，後作為人質來到秦國，到趙高父輩生活拮據，其母因觸犯刑律，受過刑，刑滿釋放以後，便留在安置刑滿釋放人員的作坊——隱宮。
於是趙高兄弟數人都是出生在隱宮，但趙高自幼就有異於常人的心機，他好揣摩人心，也善於審時度勢，多年了趙高勤學苦練，掌握了兩手絕活：
一是精通法令，他能將秦法引經據典娓娓道來。秦自商鞅變法以來，崇尚法治，趙高的這一絕活充分迎合了秦始皇法治天下的心理，很快得到了重視；
二是趙高寫了一手好字，秦始皇以小篆統一天下文字時，曾頒布了三種標準字書，其中《爰曆篇》便出自趙高之手。
正是憑借著這兩手絕活，又善於察言觀色、逢迎獻媚，趙高得到了秦始皇的賞識和信任，成為了始皇帝重要的寵臣。
不過隨著趙高漸漸的位高權重，他也驕傲自滿起來，據二哥蒙毅所說，一次趙高犯了大罪，蒙毅位至上卿，執法嚴明，依法判其死罪，除了他的宦職，未成想最後卻被秦始皇給赦免了，從此以後，趙高收斂了不少，做事也謹小慎微，但對蒙氏家族也怨恨起來。蒙毅不肖與此等人為伍，但提醒過蒙樂要小心提防此人，別被他抓到什麽把柄。
蒙樂雖恨趙高曾對自己百般刁難，不但密令遼東郡郡守龍江拖延發糧，而且那兩個惹禍的下屬胡鵬、王發也是趙高的親信。
但這趙高畢竟是王上的近侍極得器重，所以蒙樂還是先走到對方麵前施禮打了招呼。
趙高隨即作揖還禮，高聲笑道：“蒙氏家族果然人才輩出，蒙樂將軍真乃虎將也。”
蒙樂則謙虛的客套了兩句，然後問對方是否王上召見。
“哈哈，小蒙將軍果然機靈，本府令正是來傳皇帝口諭，蒙樂護衛使團功不可沒，即可請蒙將軍入宮領賞。”趙高側身說了一個“請”字。
蒙樂正色道：“有勞大人帶路了。”遂與趙高一同向臨時行宮走去。
趙高一邊走一邊扭著身子回頭向蒙樂說道：“小蒙將軍屢立奇功，王上時不時就會提起將軍你，說你忍辱負重、辦事妥帖，乃是我大秦不可多得的將才，蒙氏一門三勇士，真是可喜可賀啊！”
蒙樂不知對方為何態度會轉變如此的快，他也隻能尷尬的答應了幾句，而趙高則說等蒙樂麵君之後，他還有東西送給蒙樂，蒙樂不好推辭隻能答應，心中卻不知道這個趙高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到了行宮外，趙高先去通傳方引蒙樂步入殿內，蒙樂見這臨時行宮由上穀府衙改建，並不算奢華，但是所需物品一應俱全，側牆上還掛著大秦疆域圖，這時的皇帝端坐案台後正眉頭緊鎖地翻看一本竹簡，案台旁還放了許多，看來四處的奏章已經全都被送到這個臨時的朝廷之中了。
蒙樂上次見王上已有大半年時間，那時始皇帝雖曆經風霜但依然神采奕奕，而今闊別幾月他看起來竟蒼老了不少，其實始皇帝剛到不惑之年，但看去卻如六旬的老者，恐外界傳言皇帝的身體不佳是真的了。
蒙樂不敢多想，快走至案前五步外跪下行禮：“蒙樂參見陛下。”
秦始皇抬起頭來看著蒙樂，而他剛才緊鎖的眉頭頓時舒展了許多：“蒙卿平身，當日朕派你修補北段長城，後又東平海賊，前日又派你護衛箕子朝鮮使團，半年之內往返奔波，可是著實辛苦了。”
“臣願為王上分憂，且這都是些許小事，比起二位家兄所做，臣並不算辛苦。”蒙樂立刻回答。
始皇帝先是點點頭，然後問道：“當日我斥責於你，接著發你去苦寒之地，我知道你這一路甚為艱難，蒙樂！你可埋怨過朕？”
蒙樂聽到這話心裏一驚，於是連忙拜倒在地：“臣不敢有絲毫埋怨，當日確實是臣下衝動魯莽，而且臣知這是王上對我的考驗。”
“哦？”始皇帝倒是有些許驚訝，他微微笑道：“朕當日嚴禁朝堂之上再提你的名字，而且故意將你發配遼東，事事針對處處刁難，你竟覺得這是朕對你的考驗？”
“臣隻是覺得王上乃天之驕子，縱臣有千般不是，但王上也不會跟臣下這個毛頭小子較勁。”蒙樂誇讚始皇帝登基以來所做無不是為了大秦江山，既然之前如此安排，必然是為了有更重要的任務要交待給自己。
始皇帝聽了蒙樂的話竟然大笑起來，他指著蒙樂說道：“你這小子，當年在鹹陽便聽聞你牙尖嘴利，竟然將朝中大儒鬥得不敢跟你見麵，這才大半年未見，你竟然比那時更甚！”
蒙樂見王上麵有喜色，他之前緊張的心情也為之一鬆，說剛才所言字字肺腑，並無半點欺瞞虛假。
“你小子也算成長了，知道不再與我頂撞……”始皇帝說到這裏歎了口氣問道：“聽聞你在漁陽郡見到了張良？既然沒有事先呈報，想必是又讓他跑了吧？”
蒙樂忙將當時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敘述了一遍，最後他遺憾的說道：“臣蒙王上信任，一路上謹慎小心，如履薄冰，唯恐有負皇命，可誰知那張良確實狡猾非常，雖然臣已盡力，可是仍然被他逃脫了。”
這個結果始皇帝早已知曉，他並未責怪蒙樂，反而寬慰了幾句：“我知你這次驚險無比，而且聽說也因此有所損傷，但那張良是我心頭大患，博浪沙讓朕不堪回顧。蒙樂，我知你在漁陽郡招募了一支隊伍，雖然數量不多卻實為精銳。”
蒙樂不知道為何始皇帝會突然提起這事，他連忙想要解釋，可是始皇帝卻擺擺手讓蒙樂不要多想。
“想要抓住張良，僅憑這點人馬是不夠的。”始皇帝說到此處略一猶豫，不過還是對身邊趙高說：“那張良連連惹起事端，各處郡守維持一方治安無法越界追捕，你替我起草一旨，令蒙樂為討逆郎將，成立一隊討逆軍，編製三千，人員可由蒙樂自選。”
趙高隨即點頭答應，而始皇帝卻又囑咐，這件事隻能讓‘商議’內的大臣知曉，畢竟如果大張旗鼓的著人去抓張良，豈不是漲了人家的誌氣？
“雖然張良看似一人，但他背後卻有數以千計的反秦逆賊！”始皇帝看著蒙樂說道：“你可立刻著手挑選人物，隻要是你覺得能夠幫忙的，盡可以挑走。”竟然將選拔的權力交給了蒙樂，足以可見始皇帝對蒙樂的信任和器重。
“雖然這次你們倆互有勝負，不過你也算是保住了仙草，算是略勝了一籌。”始皇帝說既然如此，就派蒙樂和那張良玩玩，爭取早日將這支反秦大旗徹底連根拔起！
蒙樂立刻領命，而始皇帝好似自言自語般的喃喃道：“平天下易，收人心難啊……”
隨後始皇帝神色似有疲憊，他複坐回案前，然後向蒙樂擺了擺手：“朕還要批閱奏章，趙高，你帶他下去吧！”
趙高答應一聲走下殿來，而蒙樂則再次叩拜之後，便隨著趙高離開了。
“小蒙將軍如此受到陛下器重，真是難得。”趙高引著蒙樂來到側堂，蒙樂不知他有何用意，卻見那趙高從角落裏搬出一口箱子。
“此乃何物？”蒙樂不解的問道，而趙高則說這就是之前跟蒙樂所說的禮物。
蒙樂沒想到趙高竟然不是開玩笑，他連忙推脫，說自己不敢收下禮物，但趙高卻笑道：“不妨打開看看。”
蒙樂不知對方是何用意，但還是小心的打開了箱子，卻看到裏麵堆了不少竹簡，趙高示意他可以打開看看，於是蒙樂隨手拿起一卷攤開，卻看到這是遼東郡郡守龍江的奏章！
蒙樂隻大概掃了一眼，卻是滿身冷汗，接著他又拿起其他幾卷去看，發現除了遼東郡龍江上奏說蒙樂率奴役搶劫府庫、和胡人私下收受來往等之外，還有漁陽郡的郡尉馮亮說蒙樂借征討燕山水賊之名中飽私囊，其中還有右北平郡的一些官員，說蒙樂不從朝廷命令，對待使團態度冷淡漠不關心，這箱子裏竟然無一不是狀告蒙樂的！
“這……”蒙樂有些憂心的抬頭看著趙高，這些奏折中所說之事雖然有添油加醋之嫌，但樁樁件件卻又有跡可循，蒙樂知道這些事情可大可小，如果一旦王上看到……
“小蒙將軍切莫擔心。”趙高見蒙樂的模樣急忙說道：“這些奏章王上確實見了。”
聽到這話讓蒙樂如何不急，但是剛才卻未見王上有什麽異常，所以蒙樂不解的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在龍郡守送來第一卷奏章之後，陛下便命我準備了這口箱子。”趙高笑道：“陛下當時笑說，看看蒙樂那小子在外麵惹了多大的麻煩！趙高啊，你把這些書簡都給他留著，等他什麽時候回來，就讓他看看，準保嚇他一跳！”
趙高說到這裏不由得會心笑道：“現在看來，陛下卻又料對了。”
趙高見蒙樂神色舒緩，於是立刻說道：“我隻是一個下人，此生謹遵聖命，或許小蒙將軍之前有諸多誤會，但還請體諒老奴也是忠君之事……”
蒙樂聽到這裏也隻能點頭表示理解，而趙高似乎如釋重負般問道：“那小蒙將軍覺得這份禮物可滿意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