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選擇
蒙樂翻身上馬提著長矛在營中衝殺，他一邊解救被困的秦兵，一邊收攏徭役們拿起一切能拿起的東西作為武器反抗。但這次胡人的夜襲速度很快，而秦兵們平時又不太聽從蒙樂的指揮，所以當蒙樂勉強組織起反抗的時候，胡人人馬已經開始撤退了。
此時跟在蒙樂身後的秦卒不過二十餘名，而以包莊為首的徭役也隻有三十多個，蒙樂隻是將營地裏的敵人肅清後守住了營門，同時派出唯一的騎兵到附近偵查，等那騎兵回來報告胡人已經全部撤離之後，蒙樂才算鬆了口氣。
“清點人數，胡鵬呢？”蒙樂突然想起了那個胡屯長，他不是信誓旦旦說胡人在明春之前不再夜襲麽？可是秦兵在營地裏找了一圈都說沒見，隻是胡鵬的營帳剛才遇襲被砍倒了，蒙樂命人把營帳打開看看是不是胡鵬被襲身亡，可是當大家割開帷帳的時候卻聞到一股酒氣，胡鵬和王發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顯然根本就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也幸虧這個帳篷沒被點著，要不然他倆非得被火燒死。
怪不得剛才急匆匆的要離開，原來果然是急著喝酒！蒙樂看到那兩個睡得跟死豬似得屯長，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把他倆給我捆上！等打掃完營地，他倆酒醒了再發落！”蒙樂下達了命令，那些秦兵先是猶豫了一下，但隨後看到蒙樂一副要殺人的樣子，再加上這次確實是胡鵬失職導致營地損失慘重，於是有人將胡鵬、王發捆在樁子上，而蒙樂則帶人打掃戰場去了。
這次胡人趁著大雪突然襲擊，顯然他們是算準了時機，預料到秦兵會因為大雪而放鬆警惕，而這次夜襲的效果也相當好。
雙方交手的時間不長，但大營裏的損失比以往哪一次都大：軍中營帳燒毀七七八八，而戰馬僅剩下兩匹，餘下的馬匹不是被殺就是被燒死，要不然就是趁亂跑了。
秦兵此戰死二十餘人，其餘的幾乎都有輕重傷勢，完好無損的寥寥無幾！就連王發的親信趙仲也被發現滾在血泊中死了，他死的時候手裏甚至沒有武器！而徭役們死傷也有三十多人，原燕國徭役逃跑十餘人，而楚國、義渠人卻都被約束起來，反而在胡人夜襲的時候幫忙抵抗。
最讓蒙樂感到氣憤的是，好不容易才弄來的糧食損失殆盡，除了被胡人劫掠走的，其餘剩下的糧草幾乎被焚毀，軍營這才吃了幾天的飽飯，看來接下來又得為吃的發愁了。
聽著秦兵清點損失，蒙樂心裏的怒氣幾乎無法遏製，救滅了四處的火頭、蒙樂安排好了崗哨以防胡人再來，然後又安置各部抓緊修補營帳禦寒，接著蒙樂提著一隻木桶向兩個屯長快速走去。
木桶裏是剛剛從水井裏打出的井水，不少時表麵已經浮上了一層薄冰，可見此時氣候有多麽寒冷了。
蒙樂看著仍然昏昏沉沉宿醉著的胡、王二人，蒙樂麵無表情的將水桶裏的水依次向兩人身上潑去，冰水幾乎瞬間就浸濕了兩人的衣服，而且轉瞬間凍成了冰，即便現在胡鵬、王發還在酒醉，這激冷之下也頓時間醒了。
“誰吃了狗膽！”胡鵬大聲罵了一句張開眼睛，他此時前胸一片冰冷，冰碴的寒意刺透了皮膚，讓胡鵬感到如同被小針紮似的疼痛感。
“放肆，大膽，誰敢捆著我？”王發醒來的時候意識到自己被綁住了，兩個人大聲罵了兩句後發現蒙樂就站在自己麵前。
“百將大人？”胡鵬雖然醒了但還有些發蒙，他不解的問：“這是怎麽了？末將所犯何事？”
蒙樂看著眼前基本上已經醒酒的兩個屯長冷哼一聲：“怎麽了？睜開你們倆的狗眼看看，到底怎麽了！”
胡鵬已經掃到營地裏的情況，他暗自叫了聲不好，有的火頭剛剛熄滅，白色的煙灰從餘燼中飄**而出，加上漫天的大雪將營地弄得煙氣繚繞。而幾名互相攙扶著走過的秦兵，看他們身上的包紮，胡鵬大概就能猜到剛才發生了什麽。
“平日你們在軍中飲酒我已經網開一麵，今天我百般提醒，可是你仍然拿我的話當做耳邊風！”蒙樂大聲吼道：“你們疏於職守，使得我軍受到巨大損失，秦軍名聲蒙塵！你們可知道自己犯了何罪？”
胡鵬此刻完全懵了，他嘴唇顫顫巍巍，不知道是嚇得還是凍的，好不容易才擠了幾個字出來：“死，死，死……”
王發腦筋比胡鵬轉的快，他立刻大聲喊道：“酷寒已至，軍中沒有保暖之物，胡屯長也是為了體恤下屬，才減少巡視之人，而且胡人向來沒有雪後作戰的習慣，這次隻是一次意外，求百將大人恕罪啊！”
“這是雪後麽？”蒙樂反問：“如果真的體恤下屬，就應該你們兩個帶頭巡夜，可是你們剛才幹什麽去了？你們就是這樣以身作則的麽？現營地受到如此大的損失，你們還想恕罪？真是癡心妄想！”
蒙樂說罷也不管那兩人如何求饒，隻是拉過一名秦兵，讓他在這裏看著胡、王二人，說如果他倆想要逃跑，殺無赦！
“等我處理完這裏的事情，再找你倆算賬！”蒙樂轉身憤然離開，而王發則仍然叫嚷著，說這次出事應該怪龍郡守沒按時送來禦寒之物，實在不應該遷怒到他倆頭上。
又忙了大半夜才把眾人勉強安頓好，蒙樂此時精力交瘁，回想起當年在鹹陽的無限風光，如今卻如此落魄不由得感慨萬千。
第二天早晨大雪仍然沒停，隻是比昨晚稍微小了一些，蒙樂剛起來就接到一個壞消息：王發和胡鵬跑了，還順便帶走了十幾個親信的秦兵，昨晚那個被蒙樂拉住看著他倆的兵士被殺了，很可能是執行蒙樂的命令沒有屈從而被滅口。
蒙樂聽到這個消息心中騰起一團火，他沒想到胡、王二人竟然這麽大膽！昨晚沒有殺他倆，隻是給了他們一點懲戒看來還是心軟了，不但私自逃跑而且還殺死看守，三罪歸一已是死罪難逃！
等我再遇你們二人，必殺之！
蒙樂命人將秦兵和徭役們召集過來，他想調動一下大家的情緒，但讓他更想不到的是，胡、王二人走到時候，竟然將軍中餘下不多的糧食也都帶走了！這下軍中連一粒能夠下肚的麥黍都沒有了。
看得出大家的情緒都很低落，特別是昨晚忙到今早，不但外麵寒風刺骨，而且連一口飯都沒有，餓著肚子更感到靈魂都要被寒風扯出身體了。
“我知道大家忙了一夜很辛苦，我也知道饑寒交迫的感覺並不好。”蒙樂手拄長矛大聲說道：“大家不需要私下猜測什麽，我可以坦白的告訴你們，現在軍中連一粒糧食都沒有了！”
果然，當蒙樂說完這句話之後，秦兵早有心理準備，而那些徭役們則開始竊竊私語起來，雖然沒有激烈的質問，但看得出有些人開始動搖了。
“昨晚我們確實疏於防範，讓那些胡賊有機可乘，作為一軍最高指揮官，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而胡鵬、王發雖然有罪，但他們已經潛逃了，如果有生之年可以找到他們，我定砍掉他們的頭顱給你們一個交代！”蒙樂說完這句，包莊大聲問道：“將軍，我信任你，但現在軍中無糧，我們該怎麽辦？大雪封山連野菜都找不到了，我們這麽多人總不能等著餓死吧？”
包莊的話引來眾人的附和，蒙樂知道這個家夥性子直，而他的話也代表了絕大多數人的心聲，所以蒙樂反而樂意讓包莊質問自己。
“我們簽了生死文書，明春之前修補完這段長城，在工期完成前誰都不許離開，否則自惹麻煩不說，還要連累妻小。”蒙樂看著那些人一臉的悲哀，於是他話鋒一轉：“但我並不是讓大家束手待斃，現在有兩條路給大家選擇……”
“隻要能活下來，上刀山下火海也去了！”宮從另一側大聲問道：“隻是不知要如何選擇？”
蒙樂點點頭豎起一根手指：“我之前派羊叔去相鄰州郡求援，計算日子最近幾天應該能夠返回，但是沒想到昨夜一場大雪封路，恐怕他即便是拿到援助也要遲上幾天，如果大家隻求平安，那麽盡可以留在這裏等羊叔和物資回來，但我事先說好，他到底何時返回無法估計，是否能夠帶回足夠的物資也是未知。”
“那豈不是讓大家守著這個希望苦等？”宮搖搖頭：“那第二條路呢？”
“去搶！”蒙樂說完之後，眾人再次聒噪起來，包莊大聲喊道：“對啊，沒糧就去搶吧，反正熟門熟路，我們還去……”
蒙樂擺擺手阻止包莊再說下去：“不可，我們上次之後，龍府必定加強戒備，而且已經得罪他們一次，龍侗沒有追究已經算是客氣，這次我們再去非但討不了好處，反而會落個口實，大家恐怕會有性命之虞。”
“那我們搶誰？”包莊摸著腦袋想不明白，而宮則眼珠一轉問道：“誰搶的我們，我們就去搶誰？”
“對！”蒙樂大聲說道：“胡人可以夜襲我們營地，我們也給他們一點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