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喪屍新時代
站在李德麵前的少年，是一個沒有和平印章的舊人類，也就是喪屍們眼中的食物，也被叫做“老鼠”。
如今這個時代，由於喪屍已經成為了世界的新主宰，過去的舊人類要麽注射喪屍病毒，接受漫長而不定的進化期，成為喪屍的一員。
要麽就是像這個少年一樣，拒絕注射，東躲西藏的潛伏在城市的各個角落裏，每天都要提心吊膽，隨時都可能成為那些遊**喪屍的美餐。
在這座城市被占領的十六年之中，那些拒絕注射的人們，多數都已從城市中消失，隻有極少數的人，還依然頑強的，或者說苟延殘喘的，掙紮在生命線之下。
但現在，這些人類的活動越來越隱秘，也越來越少見，除了偶爾為了食物不得不冒著風險流竄在大街上的倒黴蛋，其餘的人，都潛伏在這座城市的最陰暗處。
曾經他們才是這座城市的主宰，這個世界的主宰，可是如今，這些人就像一群生活在暗影中的老鼠。
很可悲的，那些喪屍們，對這些人類的稱呼，就是“老鼠”。
在這個食物稀缺的時代，一個漢堡，或許就是一條命，甚至幾條命。
李德很不忍心，事實上，在他來到這座城市之後，他已經暗中幫助了許多舊人類，當然不會吝嗇一個漢堡。
但現在不一樣，他唯一的女兒生病了，如果沒有食物，很可能堅持不了多久。
“放開那個漢堡！”
李德再次喊了一聲，同時向前邁了一步，整個人就如同一頭發怒的獅子。
因為這個少年，看上去並不像那些快要餓死的舊人類那麽可憐。
他的眼眸清澈透亮，身體雖有些瘦弱，但並不孱弱，甚至剛才這個少年爆發出來的速度，讓李德都有些吃驚。
還有，少年的臉上雖然髒兮兮的，頭發也亂蓬蓬的，衣著簡陋，但他的一雙手卻是幹幹淨淨，站在那裏，身軀挺直，渾身都充滿了倔強。
這樣一個少年，顯然不會很餓。
那麽，他搶奪別人的食物，這就是犯罪！
少年後退了一步，並沒有放開那個漢堡，卻開口說話了。
“很抱歉，這位先生，這個漢堡是我憑本事搶來的，所以不能還給你。”
少年說著一口流利的中文，這讓李德有了一些親切感。不過，少年的話雖然說得彬彬有禮，而且一本正經，然而聽在李德耳中，卻是哭笑不得。
在這座城市裏，搶奪食物的事情每天都會發生，但這個少年，大概是李德見過最有禮貌，而且最理直氣壯的劫匪了吧？
李德忽然笑了。
“如果我沒猜錯，剛才那些喪屍，應該是你引過來的吧？”
少年也笑了，他笑的很開心，很燦爛，在他笑的時候，就連灰蒙蒙的天空，仿佛也明亮了起來。
“是的，這位先生，剛才我看那三個人好像要傷害你，所以就引來了幾個喪屍，不過你不必謝我，因為我已經取走了我想要的。”
李德看了看少年手裏的漢堡，忽然有點啞口無言。
“但是……”
他正思索著如何開口，少年忽然對他一鞠躬，然後撒腿就跑。
“喂喂，你……”
李德向前追了幾步，但少年的速度比他更快，隻一轉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這條街的盡頭。
“混蛋……”
李德停住了腳步，有些鬱悶的摸了摸身上，翻出了兜裏最後幾枚硬幣----這就是所謂的新幣，其實就是過去人類世界通用的硬幣。
在這個時代，紙幣早已經廢棄了，取而代之的就是這種金屬硬幣。
因為對於那些低等喪屍而言，餓極了的時候就連自己的大腿都想啃兩口，更別提什麽紙幣了。
這種新幣，隻有在喪屍們掌控的銀行裏才能兌換得到，或者通過交易和勞動報酬獲得。
李德沒有工作，他獲得新幣的途徑，是一種很特殊的方式。
好在身上的新幣還夠買幾個漢堡的，李德轉身向剛才的快餐店走去，同時無奈的歎了口氣。
“唉，也不知道那位帶著一堆試驗藥劑出逃的前任組長，是否還在……”
……
城市的某處，滿目荒墟之中，一棟半廢棄的大樓。
剛剛搶了李德三個漢堡的少年，正大搖大擺的走進大樓門口。
“站住！”
一個體型臃腫，拎著電棍的喪屍保安，凶神惡煞的攔在了麵前。
少年歎了口氣。
就在一個月之前，這個喪屍保安還隻是一個注射了喪屍病毒的進化者，印度人，五十多歲，並且人也很好，經常保護藏在這個大樓裏的舊人類。
可是現在，病毒的發作，已經讓他完全成為了一個喪屍。
不過，這一場讓整個世界都走向新紀元的喪屍病毒，卻有著獨特的特性。
每一個中了病毒的喪屍，都殘存著生前作為人類的一些職業本能和記憶。
所以，這也是成為進化者的主要標準之一。
所以，這座城市，甚至整個殘餘下來的世界，才能夠維持了一些基本規則和秩序，盡管，這些殘餘下來的東西，已經不足原來世界的十分之一。
少年取出了一張類似身份證一樣的東西，在喪屍保安麵前晃了晃。
和平印章！
當然，這和平印章並不是少年自己的，而是這位喪屍保安的。
一個月前，那時候這位保安還沒有完全變異為喪屍的時候，把屬於自己的和平印章送給了少年。
他告訴少年，如果有一天自己失去了人性和理智的時候，希望這張和平印章，能夠提醒他，自己曾經是一個人類。
毫無疑問，喪屍保安認出了屬於自己的和平印章，也認出了這個，他照顧了幾年的少年。
“方小天……”
喪屍保安咧開流著口涎的大嘴，嘿嘿的笑了，然後打開了大門。
“大叔，我帶了漢堡回來，你要不要吃一個？”
少年方小天笑著，遞過了一個漢堡。
喪屍保安一臉嫌棄：“肉，我現在隻吃肉……”
“肉……”
方小天苦笑，生活在這樣一個世界裏，喪屍的主要食物就是各種肉，對於漢堡，他們是不屑一顧的，因為那是進化者才會吃的東西。
“或者，有手抓餅也可以……”
喪屍保安露出一臉的回憶和憧憬，仿佛想起了自己還是一個人類的日子。
方小天抓了抓頭，他的確能夠理解這位印度喪屍保安大叔，對手抓餅的懷念和執著。
就好像，街口那家中餐店喪屍老板，經常念叨著想要再吃一次熱氣騰騰的蘭州拉麵。
可惜，在這個時代，雖然還有麵粉，但隻保留了一部分職業本能的喪屍廚師們，早已沒有人能做出一碗普普通通的拉麵了。
方小天也一直很好奇，蘭州拉麵到底是什麽樣的美食，竟能讓一個變異喪屍念念不忘？
“小心點，最近那個喪屍隊長，總是在找大家的麻煩。”
喪屍保安拍了拍方小天的肩膀。
方小天點了點頭，他自然知道，在這樣一個特殊的喪屍時代裏，雖說許多城市基礎設施都在維持著運轉，但在城市裏，所有的管理者都是智慧型喪屍。
像喪屍保安這樣的進化者，除非能夠繼續進化，達到一定的智慧級別，否則隻能做一個普通的城市工作者。
方小天感激的點了點頭，然後走進了大樓。
昏暗的大樓內，一個喪屍保潔阿姨正在拿著一塊抹布，動作遲緩，麵無表情的在擦玻璃。
雖說這些進化者注射的喪屍病毒，發作期在三至十年，但現在，這座城市裏的進化者也越來越少了。
總有一天，喪屍們將會徹底的占據這個世界。
方小天再次歎了口氣，然後小心地抬頭往周圍看看，隨後，目光停留在了三層之上的一個平台上。
一個和他年齡差不多大的少年，孤獨的站在那裏，凝望著這座殘破的城市。
這也是一個進化者。
方小天經常看見他，兩人卻從來都沒有過任何交集。
不過……
方小天抬頭一笑，對著少年揮了揮手。
少年似乎也看到了方小天，他緩緩低頭，默默的注視著方小天，並沒有動。
方小天在這裏住了三年，兩人這種怪異的打招呼方式，已不知有過多少次。
方小天又笑了笑，這才收回目光，打開大樓內的一道密閉的暗門，閃身走了進去。
他已經在這個地方住了三年，即便閉著眼睛也能回到自己的“家”。
進了暗門，穿過一段廢棄的甬道，爬過半堵倒塌的水泥牆，又小心地打開一扇厚重的防護門。
昏暗的燈光下，防護門裏麵是一個並不很大的房間，擺著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具。最為醒目的，就是桌子上一個跟這裏格格不入的，碩大的手提箱。
房間的角落，卻放著一個一人多高的鋼鐵牢籠。
鐵籠之中，蜷縮著一個蓬頭垢麵、衣衫破爛的人，倒臥在地上，臉孔朝下，身體不住的微微顫抖。
這人身上一片血汙，就連一雙手都鮮血淋漓，不住的屈抓，他的身上也到處都是傷痕，看起來仿佛都是被自己所抓傷的。
方小天神色不忍，剛才還玩世不恭的樣子，也已凝重了起來。
“陳大叔，我帶了漢堡回來，你吃一點吧……”
方小天遞了漢堡過去，他話音未落，鐵籠裏的那人，喉嚨中突然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猛的抬起頭來，雙手死死抓住鐵籠，一雙血紅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方小天。
這竟是一隻即將完全變異的喪屍。
而且，是一隻十五年前就已經注射了喪屍病毒，但至今還沒有完全變異的喪屍。
方小天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在十五年前，他成為孤兒的那個夜晚，就是這個陳大叔救了他，並且把他養大。
在三年前，陳大叔體內的病毒開始發作，他自己製作了這個鐵籠，把自己關了進去，並告訴方小天，無論怎樣，都不能給自己吃肉。
因為那樣會加速他屍化的過程。
然而，方小天一直很奇怪，三至十年潛伏期的喪屍病毒，為何在陳大叔身上，過了十五年依然還沒有完全發作呢？
“陳大叔，你吃一點吧。”
方小天把漢堡遞進了鐵籠，臉上掛著微笑，一點都不懼怕，已經是半喪屍狀態的陳大叔，隨時可能會暴起，狠狠咬他一口。
陳大叔呆呆的看著他，凶狠的神情也漸漸溫和下來，慢慢的張開口，向那隻漢堡湊了過去……
方小天微微笑著，目光卻不經意的發現，陳大叔的手裏抓著一張通緝令。
“我市第一家新人類殺戮主題遊樂園落成，現向全市新人類征集獵物，每個成年獵物賞金為100新幣，未成年獵物賞金為30新幣。注意，隻要活的，隻要活的，隻要活的！”
獵物。
方小天瞳孔忽然收縮，他知道，喪屍們口中的獵物，就是像他這樣沒有感染病毒的舊人類。
這時，陳大叔終於湊了過來，他艱難的張開口，卻並不是咬向漢堡。
他對方小天說出了兩個字。
“快……跑……”
方小天一愣，隨即，他的身後就傳來了兩聲令人牙齒發酸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