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找到
“你們在說什麽呢。”平和中帶點活潑的女聲。
雖然是詢問句式，但對答案好像並不在意，這句話隻是表達了她也想參與交流的意願而已。
“哦，說倪澤仁呢，早上一來就連續睡了四節課，中午連飯都沒吃還在那趴著了，就這種家夥成績居然還那麽好，真是……不得了。”一個滿是怨念又帶點擔憂的女聲。
這個“不得了”是那女孩子突然意識到自己表達的意思好像顯得她和倪澤仁很親近一樣，為了避嫌而特意加上去的。
聽到有人在叫他名字，倪澤仁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然後半睡半醒之間就聽到這麽一段，又在半夢半醒之間就通過這有限的信息把說話人的心理揣測了一遍。
自從經過P6的審核再被標上【2-3】的序列之後，這種對周圍環境的戒備已經是倪澤仁的習慣了。
尤其是如今，還是在學校這種地方。
被太多身邊人發現異狀並引發他們的惡感繼而促使他們做出“向有關部門舉報”這種不明智之舉的話，倪澤仁在這座城市可就待不下去了。
誰叫他是【2-3】。
【張方文……這女人幹嘛，不知道擾人清夢是大罪嗎？我睡覺怎麽了？睡你家床墊了嗎？】倪澤仁聽出了第二個女聲是那個在“關心”他的女孩子。
【這貨現在不是2-1的嗎？第一位數還沒變成1呢，以後也不會變成1的，所以這關懷的語氣是什麽鬼啊？】
【我才不需要這種無謂的關懷，飯的話昨晚上就吃過了，P6和警察的夥食真好，現在也不餓……】這麽想著，倪澤仁幹脆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林玲玲探頭看了教室最後麵一排趴在桌子上把腦袋埋在交疊在一起的手肘彎裏的男生，也就是倪澤仁一眼，無奈地輕輕歎氣。
“別說了，說不定人家有苦衷呢，我們這麽在背後議論人家不好的。”林玲玲這麽說。
她就是一開始的那個聲音平和的女孩。
一開始是她自己要想參與交流，但一來就讓大家切換話題這種不大友好的行為，她做出來卻顯得很是自然。
論如何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同時不被人罵作道德婊的方法……沒有方法，完全看臉。
林玲玲個子高挑，素麵朝天但奈何生的精致，完全不是化妝品包裝可以比擬的。
身材完美，不瘦不胖還有線條，黑長直發型配純白立領露肩長裙自帶親和力+1、母性光環+1和可遠觀而不褻玩+1，成熟而知性，讓人信賴。
【林玲玲，序列1-2，異能力評定等級1，屬性神智，貴族大小姐就是不一樣啊，1-2可不是光靠培養就能培養出來的。】倪澤仁故意酸溜溜地想。
【關我屁事。】這才是真正的想法。
“切，什麽苦衷啊，從他轉校過來，隔三差五地就曠課，不曠課就是上課睡覺。我們現在可是高三啊，他這個樣子，難怪都高三了還轉校。”張方文把頭一甩。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倪澤仁脖子一僵。
【還不是為了你！】
“要不是他成績好，學校恐怕根本不會收他。”張方文的語氣很複雜。“也不知道他晚上都幹什麽去了，天天這麽睡，也不怕睡傻了。”
論怎麽才能做到你再怎麽抱怨也讓聽的人覺得“忿忿不平的樣子真可愛”而不是“屁大點事也要說過來說過去”？
還是得看臉。
可惜倪澤仁是個不怎麽在意那身皮肉的家夥，他隻是想：【大姐我求求你不要用這種語氣說話了好嗎？在下隻是想平平安安波瀾不驚地從高中畢業，完全沒有其它的想法的！】
【尤其是對你啊！】
但事實並不會以倪澤仁的想法而改變，而且曆來第二名和第一名，不管是順數的還是倒數，關係都挺複雜的。
所謂濃縮就是精華，張方文個子不高，臉不大，腿不長，當然某些不可描述的部位同樣不會跑出來破壞整體的和諧。
但偏幼女的形象配上短發和黃鸝音，人們對活潑可愛的女孩子天然地就會多一點包容心呢。
所謂大隻的總是二，小隻的總是萌，大概如此吧。
“說到晚上，嘿嘿嘿嘿。”一個滿臉青春痘的男生開口，開口先賣關子。
“嘿你妹啊嘿，你又知道些什麽了？”張方文瞥了他一眼。
萌妹子罵人也是反差萌。
滿臉痘是班裏的小靈通，每個班級裏都有那麽些個固定的組成部分，比如這種賊眉鼠眼的猥瑣瘦子，那一般都是小道消息很靈通。
什麽新轉來的學生是男是女還是不男不女啊，隔壁班誰誰誰是女裝大佬啊，哪個男老師喜歡哪種花紋的胖次啊，哪個女老師經常去校長的辦公室啊，哪個女孩子今年是第幾次去婦產科啊什麽的……算了不說了，越說越對這個社會感到絕望。
“昨天晚上十二點左右，七班的朱日東看見倪澤仁去了富泰賓館，開了個臨時房。然後馬上就有一個女人進去了，他們一晚上都沒出來哦。”滿臉痘故作神秘地說。
【哇，你連這麽私密的事也知道啊。不過你這麽一說……哎呦昨晚上那死女人……累死我了，好痛。】倪澤仁本來是不想聽的，但人嘛，總會對和自己相關的事情不自覺地保持關注度。
倪澤仁稍微動動脖子，他今天穿了件高領的短袖襯衫，還係上了所有的扣子，就是為了遮住脖子上的痕跡。
昨晚上的痕跡。
“不會吧。”張方文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說完就回頭去看了倪澤仁一眼，也不知道是想確認一下倪澤仁是不是那樣的人，還是害怕驚擾了他。
隔著一整個教室呢，而且就算提高了幾分，聲音也不大，中間也還有同學在相互交談。倪澤仁能聽到的話就見鬼了……雖然他真的能聽到。
至於確認倪澤仁是不是那樣的人……怎麽確認啊？於是張方文收回目光，結果正巧撞上了同樣是剛剛收回的林玲玲的目光。
兩人的心跳同時漏跳一拍。
女孩子的心思天生就比較纖細一點，張方文在本能裏就察覺到了某種威脅。
至於林玲玲，其實是因為她知道一些關於倪澤仁的內情。
“朱日東？豬日的。這名字，取得真貼切啊。”一個胖胖的女生接話。
還是那句話，每個班級裏都有那麽些個固定的組成部分 。像這種胖胖的長得中庸的但又還很吃得開的女孩子，那大多就知道很多八卦。不過女孩子嘛，一般很少這樣刻意中傷某一個人。
她們通常情況下都隻進行無差別攻擊，被可以針對確實是一種“殊榮”。
滿臉痘斜了胖妞一眼。
胖胖的女孩被滿臉痘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得一下慌了神，顯然自己那點事人家也知道。
“怎麽不會啊，這又不是第一次了。”滿臉痘並不打算讓胖女孩難堪的樣子，而是接住了張方文的話。
於是張方文和林玲玲兩個女孩子不約而同地把對方暫時放下，轉移了注意力。
“啊？”這次是林玲玲不敢置信的疑問出聲。
【演技真棒！】她在心地惡狠狠地誇獎自己。
張方文這次沒有出聲，顯然之前她那句“不會吧”裏也有文章。她也是知道倪澤仁的某事的，剛才應該隻是“恰巧”“忘記”了。
“都有人看到好多次了，就是最近，我們學校的，別的學校的，都有。就算是我們班上的，也有好幾個人看到不止一次。”滿臉痘篤定地說。
【哇，果然太頻繁了啊，連他們都知道了的話……我應該沒有這麽引人注目的啊。】倪澤仁略感糾結。
“就……就沒人管他嗎？”林玲玲一皺眉，下意識地問。
【P6的長官是怎麽回事，放他在外麵這麽招搖。】
“嘿嘿，誰管啊。”滿臉痘又擺出那副故作神秘吊人胃口的樣子。“林大小姐你當然是不知道咯，他轉學過來的時候，還有家長會的時候，他那邊可是一個陪同的人都沒來的，我們全年級都隻有他一個呢。”
家長會的時候有兩種特殊存在，比如林玲玲，別人是家長到學校來開，林玲玲家是老師到林玲玲家裏去“匯報工作”。又比如倪澤仁，隻是單純地沒有家長來參加。
“哦，張學霸也不知道，你那天請假了是吧。”滿臉痘又回頭問張方文。
“是！”張方文居然顯得有點慌張。“是……是啊，哈哈哈……”
“而且啊……”滿臉痘沒在意張方文的異常，又刻意壓低了聲音：“他可是【2-3】呢，誰知道這種貨色是怎麽到我們學校來的……”
張方文和林玲玲這個時候已經有點後悔參與這個話題了。
“哈哈，難怪是這樣的，是沒人教……”一個一直都沒有機會插嘴的路人甲終於找到機會刷刷存在感。但話一出口，他始終注意著的林玲玲的臉上眉頭又皺了起來。
美女皺眉的動作讓路人甲肝兒就這麽一顫，顫得膽都沒了。
一個好的小道消息傳播者，就是要懂得把握氣氛。眼見著僵局就要出現，滿臉痘突然換上了一副羨慕嫉妒恨的表情。
“唉，就算是這樣，人家的成績也是全年級第一啊。天天睡覺也能考第一，老天啊，為什麽我沒有那種本事！”
這意思就是昨晚上倪澤仁到底有沒有和什麽人發生了什麽什麽的就掀過不要提了。
表情足夠誇張，情緒足夠投入，張方文、林玲玲、胖女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
“知足吧你，就算怪老天爺也輪不到你。”張方文幽幽地歎一口氣。“老師點名批評都不在乎的家夥，次次和我搶第一名拿來幹嘛。”說完還嘟起了嘴。
有種吃不到葡萄怪種葡萄的主人家安了防盜窗的感覺。
【因為第一名有獎金，耶。】倪澤仁在心裏比了一個剪刀手。
……
倪澤仁從臂彎裏微微抬起頭，認真地看了張方文一眼。
【我確實，又“遇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