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遺體的真實身份

屍體在水中輕微的漂浮著,旁邊的瓷磚台麵上有一雙幹淨的塑膠手套。宋瑾思考了很久,鼓起勇氣把手套戴起來,然後雙手伸進了水池裏,池水冷冰冰的,因為翻攪而散發出更加濃烈的藥水氣味,那具屍體也慢慢浮了上來。

他的衣服已經被剝除了,青紫的皮膚呈現出一種半凍結的狀態,這是離開醫學院太平間冷庫時間不久而且保存在低溫狀態下的證明。這間實驗室的冷氣開得很大,所以屍體應該是那天晚上在太平間著火之後就被搬到了這裏,然後就草草的扔在了水池裏。

遺體失蹤之謎,終於被解開了,它在這裏。

這裏距離太平間很近,夜晚搬動的途中不容易被發現。再加上教室暫時停止使用,平時沒有人來,而池子裏還留著其他幾具實驗用體,將遺體混在裏麵安全係數很大。接下來,隻要等著風波過去,在教室重新啟用之前將遺體搬走就行了,之後隻要徹底毀掉它,劇院的案子就會成為一個永遠的懸案。

不管那天晚上縱火的是誰,看來是有目擊者或者知情者了。他不能親口說出來,所以以這種方式把宋瑾帶到了這裏。

至於縱火者的身份,顯然他對醫學院的建築分布很熟悉,也知道近期解剖教室的維修情況,不會是學校裏的一般人。至少,他也是個知曉情況較多的醫學院學生幹部,或者有一定職務的醫學院教工。

宋瑾一邊思考,一邊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繼續翻動池水。對方就隻是讓他找到叔叔的遺體這麽簡單嗎?這裏麵會不會還有其他問題?

他思索著,突然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現象。

遺體膝蓋上的紅痣不見了。

這也是叔叔的身體特征之一,不可能突然消失的。宋瑾一陣疑惑,他又檢查了一下遺體的其他部位,又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在遺體右胸口部位,有一條將近二十公分的手術傷疤。

叔叔的身體很健康,沒聽說過他曾經動過這麽大的手術。宋瑾心裏的疑惑開始變得更深,有一個早已被排除的可能性又漸漸回到了他的腦海裏——這具遺體,真的是他叔叔宋子瑜嗎?

在太平間那天晚上,他和蘇暮夜檢查的很匆忙,粗粗看了遺體一眼就走了。當時事情過去以後他也沒再多想,但是前幾天教學樓火災和遺體失竊案件,又隱約讓這個疑問浮出了水麵。太平間存有死者,警局的檔案室裏有當時現場勘查保留的人體組織,如果這兩樣東西都沒了,屍體的身份就永遠無法確定。有人為了隱瞞這個身份而放火燒了太平間,似乎也很合理。

但是,沒有聽說警局發生過什麽失竊案,至少宋瑾在公開的媒體上沒有聽說。而如果真有這種事,凶手又為什麽拖到現在才動手?

或者說,他想得太複雜了?

也許上一個案子早就已經結束了,它和火災是孤立的兩件事。縱火者並沒有打算毀滅什麽證據,他隻是單純的想要借機留下那支鋼筆,往蘇暮夜身上潑髒水而已。

不管怎麽說,發現遺體是案件的重大進展,必須得通知蘭溪。

宋瑾摘下橡膠手套,摸出手機,發現蘭溪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但是他都沒聽見,大概是因為剛才還在昏迷中沒醒過來。

他撥號回去,然而對方卻提醒關機了。

蘭溪居然會關機?他的手機沒電了?

他是一個辦事謹慎的人,宋瑾跟他認識這麽久,打過這麽多電話,還從來沒碰上過這種事。

他想再打,這時候卻有別的電話進來了,是宋幽。

宋瑾連忙接起來:“什麽事?”

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平時沒兩樣,萬一宋幽聽出問題肯定得問長問短。

幸好,宋幽沒覺得哪裏不對勁,問他:“你在哪兒呢,調查有進展嗎?”

宋瑾想了想,暫時沒打算把解剖室的事情說出去:“我剛剛找了幾個學生談話,正要回來,你呢?”

宋幽說:“謝司的老家在錫林,他已經回家去了。剛才有人送來一張活動清單,從今天下午開始就會有落成典禮的前期預熱,反正我也沒什麽事,你想跟我一起去玩玩嗎?”

宋瑾問:“都有些什麽活動?”

“露天街,多媒體演示,學術講座,學生自主設計展覽,還有一些學校曆史的展示活動。對了,晚上學校會有一場規模很大的迎賓晚宴,地點在主教學樓的報告廳,主持人是莫教授,你想去嗎?”

宋瑾一聽到莫教授的名字就渾身難受:“我才不去,看到他那張臉就惡心。”

“最好還是去一下,你想想看,晚上的宴會會接待全國各地趕來的賓客和媒體記者。如果莫教授想要潑什麽髒水的話,他會錯過這個機會嗎?”

宋瑾一愣。

是啊,這麽隆重的場合,那老狐狸肯定會作妖!

在這麽多客人麵前,那作妖的效果可比昨天晚上要強多了!

宋瑾立刻改變了主意:“我會去的,你去幫我要個請柬,現在就去。經過昨天晚上的事情以後,莫教授可能已經嫌棄我了,我怕他找借口回絕我。你的話應該會比較順利,拜托啦!”

宋幽略無奈:“那我去問問薛楓,他好像一大早就到學校的典禮活動組委會來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洗個澡,下午睡一覺養足精神,晚上我們一起去宴會。”

宋瑾有些糾結:“但我……還想在學校裏打聽一些事情。”

宋幽嗤笑:“你真覺得典禮之前,自己還能做什麽嗎?”

宋瑾一陣沉默。

宋幽的問題,他似乎也無法回答。

雖然他從黃穗那裏知道了不少秘密,又找到了醫學院失蹤的那具遺體,但案情似乎還是無法突破。黃穗需要的蘇暮夜不在,能調查遺體的蘭溪電話也打不通,他一個人能做什麽呢?

宋幽在那邊說:“我是不大想潑你冷水啦,但看你不說話也知道你那邊什麽情況。要不,你到校園網上去發點帖子幫蘇暮夜說說話?我估計他都快被黑死了吧,莫教授應該也派了不少人去帶動網上言論的。”

宋瑾心裏一驚:“說到這個,你看新聞了嗎?昨天晚上的事情,莫教授有沒有拿出來大肆宣揚?”

“我買了報紙,沒有發現什麽爆炸性的頭版頭條,隻有幾家大媒體客觀的報道了一下。但這才是讓我擔心的,莫教授知道昨晚那種事情可以被歸為意外和誤會,大肆報道反而會引發各種猜測,看起來很有戲劇性不太可信。所以他暫時壓下了那件事,我怕他在今晚的宴會和明天的典禮上又安排了什麽,如果幾件事連續在特殊場合接連發酵的話,後果就很難控製了。”

宋瑾咬牙:“他無非就是往自己臉上貼金,順便往夜哥身上潑髒水。我這就回來,你趕快去拿邀請函!”

“好吧,那回見嘍。”

宋幽掛掉電話,宋瑾收起手機,出神地看著水池裏的那具遺體。

除了去參加那個能夠預料到結果的宴會,他還能做什麽呢?他在想要不要報警,告訴警局他找到了火災失蹤的遺體,但他不知道莫教授和警局的關係有多密切。如果那晚的縱火犯就是他,他跟趙局長那麽要好,去報案不就是白費心機嗎?

想來想去,似乎也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宋瑾有些失落地推開門,走出解剖教室。

走廊上安安靜靜的空無一人,離開了那個充滿福爾馬林藥水味道的房間,空氣立刻清新了許多。

咕~

這時候,宋瑾的肚子裏傳來饑餓的叫聲。

不管怎麽說,先回招待所跟宋幽見麵再說吧。

宋瑾歎了口氣,轉身走下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