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黃銅懷表
蘭溪對房子的監視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宋瑾坐在沙發上,默默喝著暖融融的薑茶。
蘇暮夜在擺弄那個懷表,兩人圍著茶幾上一個光線微弱的手電筒,條件略微簡陋。
宋瑾問:“這是我叔叔的東西嗎?”
蘇暮夜點頭:“宋教授去世的那天我不在錫林市,有人送來一個加急包裹。包裹裏沒有其他東西,除了這個懷表。”
宋瑾又問:“沒有懷疑過是送錯了,或者是誰的惡作劇嗎?”
“寄件人就是宋教授,而且如果時間沒錯的話,這個包裹寄出來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宋瑾的頭皮有點發麻。
蘇暮夜看了看他:“你不要緊張,這是一個預約包裹。宋教授活著的時候就跟快遞公司預約了送件的時間,這件事是他自己特意安排的。”
宋瑾籲了一口氣,但還是有些懷疑:“你能肯定是我叔叔寄出來的東西?”
“登記信息是他的筆跡,我認得出來。這件事我沒有告訴過別人,你自己知道就好。”
宋瑾點了點頭:“我不會說出去的,但你怎麽會知道Alex是我?彗星隕落和那五個英文字母又是什麽意思?”
懷表上的那幾句話,除了“幫我,去找Alex”之外,他什麽也不明白。
蘇暮夜解釋:“彗星可能是指彗星計劃,是我們建築學院針對本係貧困學生製定的一項資助計劃。最初的構想是宋教授提出的,他主張啟動資金由我們幾位教授提供,也願意帶頭掏錢出來,但是莫教授不同意。”
宋瑾摸著下巴:“那現在叔叔死了,這個計劃就該擱淺了吧?還是說,你想把它繼續下去?”
蘇暮夜笑了一下:“在宋教授去世之前,彗星計劃的推行就不怎麽順利,對校方來說它的現實意義不大,現有的助學金製度已經很完善了。正式取消這個項目的通知是昨天送到的,然後,你就來了。”
——彗星隕落之日,我會帶他到你身邊。
宋瑾回味著那句話,還是有些懷疑:“這解釋很勉強,彗星的比喻太隱晦了,我叔叔的性格是那種喜歡故弄玄虛的人嗎?”
蘇暮夜反問:“你不清楚宋教授是個什麽樣的人?”
宋瑾誠實地說:“我們很多年沒有聯絡了,我並不了解他現在的情況,也一點都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把我找過來。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談談他,也許我會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對現在的情況有幫助?”
蘇暮夜沉默了。
宋瑾在昏暗的光線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覺到蘇暮夜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
他試探著問:“你……不想談嗎?我叔叔的去世是不是對你打擊很大?”
蘇暮夜又沉默了許久,低聲說:“……宋教授,他是一位很好的前輩,我從他身上受益很多,就是這樣。”
漂亮的場麵話啊。
宋瑾聽得出他隱瞞了大部分的真實情緒。
蘇暮夜能有今天的成就,宋子瑜在其中功不可沒,這其中的往事哪裏是一句“受益很多”就夠的。宋瑾在想,以他們現在的熟悉程度,蘇暮夜大約也隻肯透露到這個地步了。要想再知道點什麽,還得花時間再跟他多聊聊。
他想了想,問:“你是怎麽把彗星計劃跟我的到來聯係在一起的?這兩件事從邏輯上來說,完全無關。”
“稍微有一點小關係,”蘇暮夜說,“你還沒認真看過自己繼承到的遺產內容,是不是?宋教授單獨給了你一份五十萬元的定期存款,這本來是資助彗星計劃使用的。現在計劃取消,它就按照之前的遺囑內容加到了你的遺產份額裏,而你也正是為了遺產而到這裏來的,所以,這兩件事勉強連得上。”
宋瑾沉默不語,白天薛楓念的賬目太多了,他確實記不太清楚。
蘇暮夜看著他:“你還是認為我的想法不對?但眼下的結果看起來是正確的,除非還有另一個跟你同樣的Alex。”
宋瑾問:“那從你的角度推斷,你確信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所以才會給我那張紙條,又用柵欄密碼enter the pai來測試我?”
“順序反了,不是因為確信才測試你,是測試你以後才確信的,宋教授不會把一個無能的人帶給我,”蘇暮夜糾正,“不過,其實我也希望你不是那個Alex,你太年輕了,不應該牽扯到這件事裏麵來。”
宋瑾忍不住又腹誹了,說的你自己好像一把年紀了似的!
別看不起人啦!
他有點鬱悶:“如果你覺得我會拖後腿,非要我拿著遺產趕快滾也是可以的,我很好商量的。”
“並不是看不起你,”蘇暮夜安靜地解釋,“隻是我想做的事情,對你可能會很危險,沒有什麽意義。”
“既然如此,白天為什麽又要我喝咖啡呢。如果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也不想讓我扯上這堆事,那罐咖啡不就白喝了嗎。”
“這是兩碼事,如果今天晚上你沒有按時來,我也會去找你的。既然你是宋教授的侄子,那有件事很需要你的幫忙,別人做不了。”
“什麽事?”
“以你作為親屬對他的了解,知不知道他身上有什麽特別的痕跡?胎記或者是傷疤之類的東西。”
宋瑾呆了呆。
他的頭皮微微一炸,瞬間明白了蘇暮夜的意思。
後背竄上一陣寒意,他猛然站了起來:“你是說……你別逗了,這不可能!——”
蘇暮夜並不理睬他:“你隻要回答就行了,不知道的話也沒關係。”
宋瑾的渾身都開始發冷,他不安地來回踱步,因為蘇暮夜這種可怕的想法而充滿了震驚。
他沒誤會吧,怎麽可能呢?蘇暮夜……難道是在懷疑在歌劇院摔死的不是宋教授本人?
宋瑾完全沒有往這方麵想過,雖然叔叔的麵容完全損毀了,但隻要他的身體完好,還是可以找到證據證明他的身份,劇院根本不敢在這種事情上作假。他咬著嘴唇,有些難以接受蘇暮夜的想法:“你……憑什麽懷疑?這對死者是一種汙蔑。”
蘇暮夜避開了他的視線:“具體的原因你不必知道,不想幫忙的話也不要緊。我不是在強迫你,如果不願意的話你現在就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