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故事:危樓(23)

老瘋子看穿任誌飛的心思,淡淡道:“放心,他們進不了沒有門的房間。”

任誌飛沒有明說,但他並不相信老瘋子的話。看著漸漸靠近窗口的黑衣人,任誌飛現在能做的隻有祈禱。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領頭的黑衣人在外麵轉了幾轉,最後居然對其他人說道:“他們不見了。”

其他黑衣人也沒有絲毫質疑,幹脆地轉身離開了。

“怎麽會這樣?”任誌飛鬆口氣之餘,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很奇怪是吧。”老瘋子也不管地上多髒,直接輕鬆地躺了下去,悠然說道:“這是我多年逃亡總結的經驗。這些人好像思維十分僵化,隻要沒有門的地方就認定是死路。”

任誌飛想不明白,也沒有力氣再去多想,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地喘著氣。一老一小,就在這幽暗的空間中一言不發,隻有兩道或輕或重的喘息聲。

半晌,任誌飛終於緩過氣來,他看到老瘋子灼熱的目光。這一刻他才意識到和一個瘋子獨處在封閉的空間是十分危險的。然而老瘋子並沒有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而是問道:“告訴我實話,那幢危樓……你進去過了?”

任誌飛隻有點頭。

老瘋子又問,“你還記得在裏麵發生的事情?不!你一定記得,因為你有……”

“有什麽!”任誌飛發現老瘋子說道了關鍵之處,連忙問道。

老瘋子搖搖頭,“你還是不要知道為好。”

“不!我必須知道!”任誌飛著急地說道,“我的朋友被困在裏麵,其他人也生死不知!我一定要救他們!”

老瘋子頓了頓,立刻掩飾地說道:“他們不會有事的,頂多也就是失去對危樓的記憶。至於困在裏麵的人,他們是出不來的。”

任誌飛已經確定,老瘋子一定有和他相同的經曆,可對方言語遮遮掩掩始終不肯吐露實情。當他還想再問的時候,老瘋子忽然問道:“那些黑衣人有沒有碰到過你,或者從你身上取走什麽東西?”

任誌飛茫然搖頭。

老瘋子歎了口氣,低聲道:“那就好。”

“好什麽?”任誌飛問道。

老瘋子忽然又發起瘋來,對任誌飛厲聲喝道:“快滾蛋!忘記發生的一切,以後像個平常人一樣生活吧!”

老瘋子性情大變,嚇了任誌飛一跳。

眼看任誌飛沒有動彈,老瘋子一腳就踹了過去。任誌飛來不及躲閃,被踹中肚子,痛得彎下腰去。接著,任誌飛感覺後領被老瘋子提了起來,等反應過來時,老瘋子已經把他舉起來,要往窗外硬塞出去。

任誌飛一下慌了,大叫:“你發什麽瘋!那些黑衣人會抓到我的!”

老瘋子置若罔聞,不顧任誌飛反抗,手上用力一推,就把他丟了出去。任誌飛驚恐想躲回地下室,但被老瘋子攔著,根本進不去。老瘋子冷冷看著任誌飛,說道:“那些黑衣人這次沒抓住你,就會放棄了。他們根本記不住你的樣子,除非……”

老瘋子不願意透露太多,隻是語氣緩和下來,“快回去吧,這些事情你無能為力!忘掉這一切,像平凡人一樣活下去。否則,你就會跟我一樣!”

任誌飛怒火中燒,對老瘋子罵道:“懦夫!難道你要在這不見光的狗窩裏躲一輩子!你不想幫我,我也有辦法!”

老瘋子根本不想搭理任誌飛,縮回地下室打盹兒去了。

任誌飛仍不解氣,邊轉身邊大聲道:“我這就去報警!到時候一定能……”

話才說道一半,老瘋子突然鬼魅似地鑽出窗口,一把抓住任誌飛的衣領,力氣大得把任誌飛整個人都提了起來。

“不要報警!”老瘋子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報警隻會驚動他們!甚至警察也會來抓你!”

任誌飛被衣領勒得喘不過氣來,老瘋子仍不肯放手而是再三警告,直到任誌飛臉色發青地連連點頭,這才得以解脫開來。老瘋子將任誌飛扔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隻留下獨自跪在地上的任誌飛。

回到家中,整個房間都是暗著的。想必母親又去陪加班的父親,任誌飛有些慶幸沒有被他們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他偷偷把衣服都洗了,洗了個熱水澡,終於恢複了精神。

任誌飛躺在**翻來覆去,始終無法入眠,今天發生的事情不斷在眼前浮現,任誌飛多希望這隻是一場噩夢而已。他努力閉上眼睛,騙自己醒來之後一切都會恢複正常。漸漸的,他終於相信了自己的謊言,沉沉睡去。

夜幕漆黑,明月高懸。

危樓之下,幾個黑衣人遊**在周圍。一人走到窗戶下,低頭看到一樣東西,他蹲下身去將其撿起。那是一張合照,照片中四個人正對著鏡頭傻笑,但是第一排中央還有左下角仿佛少了人似得空缺出位置,少的正是張奕和郎誌佳。

“發現一張照片。”黑衣人冷冷說道,身後幾名黑衣人圍了過來,“我們有新任務了。”

清早,任誌飛醒來後發現父母還沒回來。迷糊之中他也沒多想,還跟以前一樣,洗臉刷牙,然後背著書包上學去了。也許是昨天太累了,任誌飛在路上走了好一會兒,仍覺得困,腦袋悶沉沉的什麽都願意想,所有行為都隻是受下意識驅使。

路走到一半,危樓赫然映入眼簾。任誌飛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這時他才發現之前蒙昧的狀態是多麽可貴。昨天的記憶如潮水般向他侵襲,任誌飛不受控製地渾身發抖。經過一晚的時間,任誌飛明白過來,危樓之中發生的一切已經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他一個高中還沒畢業的學生又能做什麽?任誌飛越想越恐懼,隨著他的行走,危樓越發靠近變得越來越大。任誌飛地下頭,加快腳步逃出危樓的範圍。

他這樣一直低頭走著,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學校。任誌飛放慢了腳步,他幾乎可以預感到,教室裏一定又多了一個空位,那是郎誌佳的位置。而吳曉峰他們將失去對郎誌佳的記憶,和以前一樣過著沒心沒肺的日子。失去朋友的痛苦和無法被人理解的秘密,都會由任誌飛一人承擔。

“忘記這一切,像平常人一樣生活吧!”老瘋子的話在耳邊響起,“否則,你就會像我一樣!”

老瘋子孤獨淒苦的形象讓任誌飛陣陣心悸,也許現在放棄還來得及,最起碼他還有父母的關懷和僅剩的幾個好朋友。

“如果可以,找到將我們救出危樓的方法。如果不能,最起碼記住我們!”這是李長虹對他說過的話。任誌飛自認為無法將他們救出危樓,如今唯一能做的,隻有記住他們。將消失的朋友,永遠藏在心中。

任誌飛終於為以後的路找到一絲慰藉,心中好過了一些。抬頭一看,已經走到教室門口,一陣陣讀書聲從裏麵傳來,任誌飛深呼吸幾次,走了進去。

教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三十多雙眼睛都注視著任誌飛,看得他有些不知所措。任誌飛注意到,郎誌佳的位子果然是空著的。他隻是不明白,為什麽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自己。

“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任誌飛自言自語。

一名同學問道:“你找誰?”

“什麽我找誰?我是任誌飛啊!”任誌飛回答,心髒狂跳。

“你是誰?”

任誌飛雙耳轟鳴,整個人都傻了。

“這怎麽可能?”

就在這時吳曉峰走進教室,他與任誌飛四目相對,眼中透著驚訝與茫然。

“你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