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故事:危樓(17)

走在路上,任誌飛深吸一口清涼的空氣,無意間看到遠處獨自矗立的危樓。朝陽照耀下,危樓依然是暗淡的,仿佛把光線都吸了進去。事情過去了七天,那段在窗口看到人影的記憶早已淡去,任誌飛自己都覺得隻是錯覺而已。而且晚上探險之後,夥伴們不都好好的回來了麽,也沒聽誰說有發現什麽靈異的東西。準確的說,根本沒人提起那天的探險。想必整個過程必定索然無味,要不然一幫人早議論開了。

任誌飛凝視十三樓窗口,黑洞洞的,並沒有半個人影。

是的,僅僅是座破樓房而已。

任誌飛收回視線,正看到郎誌佳從另一條路走來。兩人打了個招呼,一邊說笑一邊走著。走到危樓腳下,晨風吹過,危樓中傳來一陣嗚咽般的低嘯。任誌飛突然感到一絲陰冷,不受控製地停下腳步,往危樓看去。

郎誌佳被任誌飛的舉動吸引了注意,插著腰抬頭仰望,忽然感慨道:“我還是第一次注意到這棟樓的存在呢!”

“什麽?”任誌飛猛然感到那股陰冷紮進皮膚,直入骨髓深處,他強笑道:“別開玩笑了,之前你們不是還在危樓探險來著。”

郎誌佳一頭霧水地回答道:“有這事嗎?我怎麽不記得。”

任誌飛語氣變得有些急促,說道:“怎麽不記得,不就是幾天前的事情麽!那天張奕說……”

“張奕?誰呀?”

和之前一樣的回答。

任誌飛仔細盯著郎誌佳,這拙劣的惡作劇讓他感覺很不舒服。但是郎誌佳看上去並沒有在開玩笑,他看了看時間,喊了一聲“不好,快遲到了!”連忙拉著任誌飛就往學校跑去。

“你真不知道張奕是誰?”

“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為什麽一直老提這個人?他很有名嗎?難道是演員?”郎誌佳居然還在滿口胡言亂語。

任誌飛真的生氣了,他掙脫郎誌佳的手,獨自往學校狂奔而去。

身邊行人建築飛快倒退,任誌飛腦海中開始浮想聯翩。噩夢、空號、還有郎誌佳的話語,這一切種種,似乎是一個不詳的預兆。

隻要看到張奕在教室裏,你的惡作劇就不攻自破了!

任誌飛這樣想著,手背上的抓痕又傳來陣陣刺痛。他瞥了一眼鮮紅的傷口,腳下又加快了幾分。任誌飛趕到教室已經氣喘籲籲,他看見張奕的座位空著,似乎還沒到學校,又或者隻是跑去上廁所而已。他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到座位坐下,等了一會兒,仍沒有看到張奕出現。

教室裏正在早讀,書聲琅琅充斥整個教室,卻讓任誌飛心情更添煩悶。他悄悄問同桌沈彤,“張奕來了沒?”

沈彤正捂著耳朵大聲背書,兩個羊角辮隨著背書的節奏一甩一甩的,壓根兒沒聽見任誌飛說什麽。他又不死心地拍了拍對方,結果被狠狠瞪了一眼。任誌飛討了個沒趣,也不敢輕招惹這位女同學。還好張奕的座位在教室前排,隻要他一回到座位,任誌飛隨時都能發現。於是任誌飛對著空座位瞪大雙眼,以保證自己能第一時間看到張奕的歸來。

結果張奕還沒等到,郎誌佳先出現在教室門口。兩人對視一眼,任誌飛感覺到對方眼神中的疑惑。任誌飛眼角往張奕座位處斜了一下,露出勝利者的神態,潛台詞是“張奕座位都在那兒,你還說不認識他?”

郎誌佳順著任誌飛的視線看到空座位,表情變得很古怪,隨後搖了搖頭,走到自己座位坐下了。任誌飛隻當對方還不認輸,冷笑著自言自語道:“死鴨子嘴硬,居然還不認輸。要是張奕知道自己被拿來開玩笑,看你還有沒有好果子吃。”

讀書聲漸漸稀少,隻等著鈴聲一響,立刻被吵鬧聲取代。任誌飛放下課本,令他詫異的是,張奕的位子依然空著。任誌飛難以置信地走到空桌子前,他發現不僅張奕人沒到,就連抽屜也是空的,課桌和椅子也都是新的,就好像這個座位從來就沒有人坐過。

任誌飛猛然轉頭看向郎誌佳,他第一反應仍是對方的惡作劇,又或者說,他寧願相信這僅僅是一場惡作劇。在任誌飛的想象裏,郎誌佳應該正一臉壞笑地在身後偷看他。但他看到的卻是郎誌佳茫然的雙眼,那眼神中還透著一點莫名的關切。

吳曉峰從旁邊湊了過來,勾搭著任誌飛的肩膀說道:“衝著空課桌想什麽呢?”

空課桌?

任誌飛心中一跳,故作鎮定地說道:“什麽空課桌,這不是張奕的座位麽!”

“這個座位從開學就一直空著,怎麽會是張奕的座位……對了,張奕是誰?”

又是這句話!

任誌飛瞪大了眼睛,他沒想到吳曉峰居然會這樣回答。難道這是跟吳曉峰串通好的?程鵬和鄭小軍這時正上完廁所回教室,看任誌飛和吳曉峰傻站著,也是好奇地走了過來。

“什麽情況?”程鵬撓著頭傻問道。

鄭小軍大著嗓門道:“還能什麽情況,這兩個人說不定正憋著什麽壞呢,居然不叫上我。”

任誌飛看到兩人過來,好像看到救星一樣,也不顧什麽形象就一把撲了過。任誌飛抓著他們的衣領,連聲問道:“張奕哪兒去了?今天為什麽沒來上課?”

“你……你你……淡定!有話好好說!呃……張奕是誰啊?”程鵬嚇得撓頭的手都忘了放下,轉頭問鄭小軍:“你知道他在說什麽嗎?”

鄭小軍縮著脖子,兩手無助地胡亂擺動,他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了。動靜鬧得大了,周圍不少同學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任誌飛今天是怎麽了?”

“張奕是誰?跟他們有仇嗎?”

“任誌飛該不會是發燒了吧,人都燒糊塗了。”

“不是,我說這應該是高考恐懼症。聽說有不少人就是因為高考壓力大,整個人都崩潰了!”

“那任誌飛該不會是……”

“噓……別瞎說!”

任誌飛聽得清清楚楚,隻感到頭皮一陣陣發麻,他環顧周圍的同學們,指著他們大聲質問道:“你們……你們是不是串通好的?張奕到底怎麽了?”

郎誌佳終於看不下去,站起身對任誌飛喝道:“誌飛你鬧夠了沒有,從早上起你就一直在說什麽張奕,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任誌飛聽到這句話如遭雷擊,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眼睛空洞無神,兀自喃喃道:“張奕不存在……這……這怎麽可能!你們騙我!”

任誌飛大吼一聲,逃也似地衝出教室。整個班的人都被嚇了一跳,瞠目結舌地目送任誌飛離開視線。

遠離了人群,任誌飛漸漸緩過神來,但郎誌佳的話好似夢魘般揮之不去。難道張奕真的不存在,他隻是我的幻覺?任誌飛連忙搖了搖頭,過往的記憶曆曆在目,如此真實,怎麽可能隻是幻覺!任誌飛心亂如麻,手背的傷痕也趁虛而入,再次傳來陣陣痛感,仿佛被針紮過一樣。任誌飛驚恐地看到,傷口顏色變得忽深忽淺。再仔細看去,竟然是在發光,一陣陣猩紅的光!

難道真的是幻覺?

任誌飛縮在操場角落,腦子裏亂成一團,連上課鈴聲都沒聽到。他看著操場上一會兒人來人往,一會兒杳無人煙,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待了多久,直到李老師出現在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