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酣戰苦鬥(上)

周傲把兵車隊伏在軍陣的前麵,這是安西君早就料定的。

周傲所想的,無非是用兵車強大的衝擊力來衝潰聯軍的陣線。這一招安西君本也可以用,但在戰前他推測周傲會把兵車與騎軍放在陣前,所以便沒讓騎軍上前衝擊。

現在看來,安西君的這個推想,無疑是大錯特錯了。但安西君並不因此沮喪,因為他知道,這場仗距離結束還差很遠。開局時被壓一頭,不代表最後一定會失敗。

隻要自己不再繼續出錯。

兵車衝擊步兵陣列,這本不是什麽稀奇的戰法。甚至在夏朝諸侯之間亂戰時,車戰是最為流行的戰法,步兵隻是車兵的配合而已。

而在當今之世,車兵雖然仍然強大,地位卻下降了很多,這不是沒有原因的。步兵裝備的提升、陣法的成熟、地形的利用,都是很重要的原因。車兵強在衝力,但是麵對著已經嚴陣以待的步卒,車兵的力量會變得十分有限,更毋論還有強弓勁弩的遠程打擊。

如果讓地方兵車衝擊前陣,他們會不會發現自己布下的薄弱點呢?安西君不知道,但經過剛才的那一輪交鋒,他已經大致推測出了周傲想做的事情是什麽。但安西君沒有更改自己的計劃,因為他發現周傲仍有很大機會掉入自己的陷阱。

現在能將周傲逼成這樣,是因為安西君戰略上的高超水準。這次安西君不僅是前線總指揮,從另一方麵講,還是整個三秦的總指揮。在安西君的戰略布局下,周傲作為一個普通的前線指揮是無法匹敵安西君的,因為他們二人根本不是一個等級。而與安西君同等級別的人,此刻一定在鹹陽宮中焦急地等待著消息,在戰略層麵上,鹹陽宮的那個人根本不是安西君的對手。

但是現在,安西君前線指揮的身份占了上風,他知道,自己即將體會到周傲那可怕的戰術能力。但是他不怕,他甚至有些興奮。

道家講,上善若水,這個道理在兵法上也是說得通的。不喜不怒,不哀不怨,順勢而為,從善如流,兵法至高的境界便是如水這般以柔克剛。

但安西君自己也清楚,這些隻是理論而已,有時候,硬碰硬是無法避免的。

車具迸裂,人喊馬嘶,箭矢如雨,戈矛如林。

現在的場景,便是這樣的硬碰硬。

鄭平的兵車隊挑中了柯文所率的中陣,才剛剛起步,衛軍那精準到可怕的弓弩水準就讓鄭平大受震撼。第一批衝出去的二三十輛兵車還沒來得及射出一箭,馬匹就被射成了刺蝟,慘叫著倒在地上。

鄭平咬了咬牙,仍然大聲指揮兵車衝擊,這次鄭平讓二十多輛由披甲的良馬拉乘的駟馬兵車衝在最前麵,這次效果好了許多,如果第一波衝擊見效,能夠讓這個萬人陣的陣型發生變形的話,秦軍便能迅速將其擊潰。

但是令鄭平失望的是,這個萬人陣的矛戟之術也十分高超。將近丈餘的長矛全部平放,對準了衝上來的兵車。這些矛戟都實在太長,全部平放,第五六排的士卒都能把矛戟搭到第一排士卒的身前,兵車要重衝破四排到五排的矛戟才能真正衝擊敵陣。

當兵車衝擊到中陣的矛戟上時,有許多矛戟應聲折斷,駟馬的兵車衝力極強,矛戟的木杆幾乎無法承受這種衝力,許多矛戟也沒有戳對位置,身披厚甲的馬匹對穿刺兵器有較強的防護力,隻有一些小傷的話並不影響兵車整體。

但是很快,柯文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衝著前麵幾排的士卒叫道:“紮馬腿!”

但紮馬退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馬腿太細,奔跑中也不好瞄準,隻有少部分人成功紮中馬腿。但是駟馬齊奔,紮中一直馬的馬腿並不能阻擋兵車的衝擊,所以很快,更多的矛戟崩碎聲便傳入了柯文的耳朵。

但是所幸的是,秦軍兵車上的人幾乎已經被衛軍的弓弩給射光了,沒有了馭手,這些兵車便如同失去了眼睛,再難統一出力。所以最後成功衝陣的,隻有很少一部分兵車,這些兵車沒入中陣,一路壓死了五六十人,才停在地上。而這片刻的**,被柯文對麵的秦將百裏斛看得一清二楚。

“上!”百裏斛大喊一聲,他是秦國百裏姓的新貴之一,卻並非隻靠著太後的蔭蔽。他不去做官反而來從軍,為的就是減少百裏姓在秦國內部引起的爭議。這些年陸陸續續進入鹹陽的百裏姓足足有百多人,大多數都是太後的親族,太後也都許以高官,卻引起了秦國公族與老臣的嚴重不滿。百裏斛不想在朝堂上受這些人的白眼,他更想在沙場上搏功名。

柯文見狀,麵無表情的臉也露出了一絲陰冷,“迅速列陣,上前!”

當兩個方陣撞在一起時,所考驗的便是這陣中士卒的精銳程度,一般的將領,對於這種混戰是無力指揮的。

隻不過柯文不是“一般將領”。

衛軍現在在聯軍中的數量不過三萬,當初馮鳶中了周傲的計策,損兵折將,若不是屈銓相救,早就全軍傾沒。事後馮鳶也自己站出來用生命挽回了一點衛軍的尊嚴。但真正擔負起統率衛軍擔子的,是存在感很弱的柯文。

柯文雖然來曆神秘,卻是一個極有天賦的武將。他這一萬人多是他親手訓練的,指揮起來極為得力。即便在這種混戰當中,他也能按照局勢的不同讓衛卒進行各種各樣的陣型變化。

“弓弩手兩側,劍士掩護,材官上前!”

一聲令下,衛軍立即有條不紊地變陣,處於中間的弩士和後麵的劍士紛紛以伍為單位向兩側移動。而前排與秦軍糾纏在一起的材官們則更加用力地向前衝擊,後方幾排的材官不斷地加入他們。後麵的材官並沒有那麽長的矛戟,近身戰鬥要便利得多。現在前幾排的材官中已經有不少人扔掉了手中隻剩下一半的矛杆,抽出了腰間的銅劍。

銅劍劃破空氣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兵器相交的火星在空氣中炸裂。柯文看著這一切,依然麵無表情,他雖然年輕,卻天性冰冷,這種場麵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如果薛武安此時在場,看到柯文對戰場的反應,一定又會感慨萬千。

但是,當布陣完成之後,柯文的臉色卻變了一下。因為他這才發現百裏斛也已經變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