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冷落(上)

莊夭提到的這個名字,讓吳陽和嶽暉都不由得一愣。

嶽新醜。薛武安還記得這個人,當初自己剛剛進入陳邑的時候,前來接待自己的就是這個嶽新醜。後來梁王集結莊夭、南平君、唐儕的部隊與吳氏、嶽氏開戰,嶽新醜還充當莊夭的先鋒,一舉擊潰了嶽氏軍隊。

“寧平君,你什麽意思?”嶽暉眼光一寒,看向莊夭。

莊夭冷冷地一笑,“巢文君,雖然你是新醜的父親,但是說句實話,我和新醜共事十多年,對他的了解可能還比你多一些。”

嶽暉的嘴角微微一抽,沒有說話。

嶽新醜是嶽暉的兒子?薛武安大吃一驚,隻覺得莊夭的話太過驚世駭俗,但是看嶽暉的神情也不像是要反對。他們兩個既然是親生父子,為什麽在內戰當中表現得那麽風輕雲淡?

“不知寧平君對犬子的了解如何比我多了,還請寧平君教我。”話雖然客氣,但是語氣卻一點都不客氣。

莊夭冷笑道:“眾所皆知,我們莊氏已經擔當了一百五十餘年的陳郡郡守,和中原諸國作戰的經驗,沒有任何人比得過我們。我想我也是最有資格評價一名武將在平原上的作戰能力的。而如果讓我評價,新醜是整個梁國平地作戰能力最強的武將,甚至強過我。就算商國出動十萬大軍,在新醜麵前,也絕對討不到便宜。”

陳郡和商國之地,多為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也正因為如此,陳郡的邊境之戰往往最有考驗。而平原作戰需要大量的兵車和騎軍,這又是梁國比較匱乏的。梁國武將如雲,但是能像莊氏這樣多年鎮守陳郡甚少有失的,實在絕無僅有。正因如此,莊氏公認最強的將領莊夭在這個議事殿上說的話才格外的有分量。

嶽暉似乎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這麽厲害,不僅一愣,“寧平君,你說的可——”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吳陽截道:“就算如此,嶽新醜的兵力畢竟太少,陳郡全郡不過四五萬兵力,又沒有什麽可以據守的天險,寧平君還是應該帶兵前去救援才是。”

吳陽真是老謀深算,如果真讓他支走了莊夭,那自己在朝中就完全孤立無援了。薛武安心中一動,忽然朗聲道:“吳令尹,在下有話要說。”

梁王舂和莊夭的視線都看向了薛武安,嶽暉也意外地看過來。反倒是令尹吳陽,頓了一頓才回過頭,似乎早就想到了薛武安會提出反對。

“假司馬請說。”梁王舂微笑著看著薛武安。

“依在下之見,寧平君實在沒必要回到陳邑。”薛武安故意不去看吳陽的臉色,“既然陳郡假守嶽新醜是一個可以獨當一麵的大將,那再把寧平君派過去,豈不是太過浪費?如果秦國、隨國、衛國要對我們動手呢?”

“你的意思是?”梁王舂眼神一閃。

“派王族軍過去增援,但不必勞煩寧平君。”薛武安拱手道,“增援軍隻是行軍,無需戰鬥,也不需要太厲害的將領壓陣。寧平君是我大梁的利器,不可輕示於人。”

“假司馬說的有理。”梁王輕輕地笑了笑,在剛才的情況下,需要有一個治兵的大臣替莊夭說兩句話,不然梁王會被吳陽牽著鼻子走。而現在議事殿上屬於梁王親信的也不過寥寥數人,除了莊夭外再無知兵者。薛武安現在在一旁諫言幾句,幫莊夭一把,梁王才能順勢表明他自己的立場,而不讓群臣覺得太過偏私。

剛才這一句諫言,把薛武安和梁王、陳氏、白氏、莊氏捆在了一起,也代表著和吳陽的正式分裂。

這也算是一種答案吧,吳陽這樣想著。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薛將軍。

最後梁王拍板道:“寧平君留守丹陽城,派出四萬王族軍增援陳郡,由嶽鑫將軍率領。”

嶽鑫是嶽暉的侄子,與嶽新醜肯定是相識的,梁王這麽做,也是在照顧嶽新醜,讓他沒有那麽多掣肘。吳陽和嶽暉連忙行禮稱是,薛武安分明從嶽暉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滿足。

在吳氏、嶽氏的敵對方待得久了,很容易忘記他們本身也是有很大的矛盾的。梁王這麽做,也是為了向嶽氏示好吧。

不管怎樣,這場危機總算是過去了。

在離開議事殿的時候,薛武安正在下台階的時候忽然感覺有一個人走到了自己的身邊,連忙向旁邊一看,卻正是寧平君莊夭。

“方才多謝假司馬了。”莊夭輕輕一笑,對薛武安道。

“不必。”薛武安也報以笑容,“我們現在利益相等,再加上本就是同盟,相互幫忙也是應該。”

莊夭點了點頭,笑道:“薛將軍啊,還記得我在陳郡給你說的話嗎?我果然沒有猜錯。”

薛武安愣了片刻才意識到莊夭說的應該是薛武安第二次去陳郡時莊夭的感慨,當時莊夭察覺到了薛武安身上的某種改變,坦言薛武安日後必定“必成大器”。薛武安苦笑一聲,道:“寧平君你就別笑話我了。我還差得遠呢。”

莊夭搖了搖頭,“南平君走了之後,王上身邊親信漸少,這可是我們的好機會。據我所知,王上和博陽君對是否起用薛將軍始終猶豫不決,若讓我說,那些猶豫都是沒有必要的。薛將軍不僅英武非凡,背後還有那一萬五千薛軍,實在是我們現在能夠找到的最得力之幫手。”

不管莊夭的話是不是真話,至少這會聽起來還是很誠懇的,而且他說的也是實話,雖然晉暨軍的兵符依然掌握在陳殊手中,但是名義上他是受自己節製的,一萬五千武卒駐紮在首都郊外,這步棋本來就是梁王自己布下的。薛武安對他笑了笑,點頭道:“多謝。”

“薛將軍。”莊夭看著周圍,確定別人離他們有一定的距離之後,才又道,“給我說實話吧,吳陽有沒有找過你。”

如果薛武安這會兒在喝酒的話,隻怕又得一口噴出來。他驚恐地看著莊夭,莊夭擺了擺手道:“你以為你是唯一一個嗎?”

薛武安這才回過神來,“你沒同意?”

莊夭微笑著看了一眼薛武安,“你不也沒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