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特使(上)

薛武安的猶疑沒有持續多久就被各種各樣的事務給打斷了,隨著公子舂即位大典的愈發接近,參加大典的賓客也越來越多,光是應對國內各族的客人就要花去公子舂一半的時間,更不用說還有從他國前來的特使。

由於公子胥和公子雄的死亡實在太意外了,再加上當時吳氏、嶽氏陣營裏的所有平氏都已被夷滅,真相到底如何,眾說紛紜。吳氏和嶽氏雖然不好明說這一切的背後都是公子舂在指使,但是在雩婁君、西陽君等人的心中無疑就是這樣想的。所以在麵對公子舂時,吳氏和嶽氏的許多權貴還是板著臉,一臉不情願的樣子。

薛武安不知道公子胥和公子雄是不是公子舂害死的,原本從內心深處,他是堅信公子舂不會做這種卑鄙的事的,但是現在,他卻越來越不敢確定了。

幸好的是,除了吳氏和嶽氏之外,梁國的氏族還有很多,雖然沒有哪個能夠頂替陳氏覆滅之後的三戶空缺,但是聯合起來也是一股十分強大的力量。對於這些小族來說,公子舂無疑是可親的。他們受三戶的欺壓已經許多年,公子舂的上台無疑給他們帶來了希望。梁國王都圈內的平氏、簡氏、襄氏、閔氏、唐氏,淮水流域的焦氏、胡氏、鍾離氏、蔡氏,再加上南方邊境的白氏與黃氏,如果公子舂能夠將他們全部收攬的話,也是一支非常強悍的力量,足夠與吳氏、嶽氏抗衡。

更何況,現在的情況和幾日前已經不一樣了,公子舂已經是實際上的梁王,吳氏和嶽氏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明著和梁王作對。

為了向新梁王表忠心,那些小族大都由家主親自出麵,來丹陽向公子舂祝賀。有很多小族雖然有實際上的封地,但是沒有封君之名號,權力十分有限,而且有些人的封地大都不成城邑,地圖上都找不到,十分零散,所以很容易被三戶吞並。公子舂對這些人都許下了承諾,待政局安定一些之後,就派人在他們的領地築城建邑,劃定邊界,不讓大族有可乘之機。這些家主紛紛感激涕零,一口一個“大王”喊得公子舂喜笑顏開。

應對完了國內的賓客,就要應對國外的了。

來得最快的是衛國特使,衛國和梁國本來就相距甚近,在三月十九的時候衛國特使就抵達了丹陽城。而衛國特使也是薛武安熟識的,他正是曾經與薛武安有過數麵之緣的衛相歐陽開。

“三秦合力擁護公子,皆是因為公子賢德,隻可惜秦人阻撓,東出秦關,我軍隻得退回西境。外臣代我家王上向大王賠罪。”

歐陽開仍然是兩年前在於安城內的那副老謀深算的樣子,但不知道為何,同樣是滿腹心機,歐陽開的樣子總比與之相似的司馬陵要順眼得多。也許……是年齡原因?

公子舂看著歐陽開,臉上的笑容毫無異樣,“歐陽相實在是太客氣了,你們在葉陽為我軍提供糧草,已經是莫大的支持了。”

擁立公子舂,原本是三秦合力推動的計劃,衛、隨在秦國入侵之後就撤回了擁護公子舂的兵力,投入到西境與秦軍作戰,隻剩了一支薛軍在葉陽。不過那支薛軍的糧草仍是衛、隨提供的,薛武安帶著公子舂前往陳邑的時候,在隨國邊境也被隨國官員大開方便之門,所以隨國和衛國對公子舂仍有恩情。

隻不過沒有薛國那麽重就是了。

薛國特使隻比衛國慢了五天,而真正讓薛武安感到詫異和無語的是,薛國特使竟然是他最不想見到的那個人——司馬陵。

司馬陵是在三月二十四的時候抵達丹陽的,這個速度可以說是風馳電掣了。要知道,上次司馬陵從晉陽出發前往丹陽花了整整一個月。不過上次是因為連橫之盟對薛國形成了堵截,司馬陵不敢大搖大擺地穿過國境。這次司馬陵從晉陽出發,一路上暢通無阻,再加上晝夜不息地趕路,自然快了許多。

但是看著司馬陵和公子舂相互行禮,薛武安卻怎麽看怎麽別扭。他站在公子舂的身後,與南平君站在一起,在公子舂和司馬陵正在說話的時候,南平君湊近薛武安,輕聲道:“他就是司馬陵啊?”

薛武安一愣,“怎麽了,他這麽有名氣?”

南平君微微一笑,“我的確聽說過他的名字。”

薛武安有點懊惱地撓了撓頭發,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其實擁立公子舂這件事,也是他提議的。”

南平君意外地道:“這個我倒想不到,你們兩個在薛國政局中是合作夥伴嗎?”

薛武安苦笑一聲,連連搖頭,卻也沒說什麽。

官方的禮節辦完之後,公子舂讓人把司馬陵送到王宮的一座偏殿去居住。丹陽城內的各國驛館早就在動亂當中被摧毀,公子舂打破慣例,在王宮內開辟了幾間宮殿,提供給各國特使來居住。

不幸的是,那個送司馬陵的人,正是薛武安。

一路上,薛武安的臉都表現得前所未有的僵硬,走了一百多步都沒舒緩下來。一旁的司馬陵強忍著笑容,走了兩百步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了,仰天大笑起來。

薛武安頓時覺得尷尬至極,一隻手無奈地捂住了臉,“有什麽好笑的。”

“我還想問你呢。”司馬陵笑得停不下來,“你那表情是怎麽回事,啊?就算你沒想到薛國特使是我,也不至於這副表情吧?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兩個有什麽愛恨糾葛呢?”

這更像是莫臼開的玩笑,薛武安不禁有點意外。司馬陵在他麵前一直端著架子,似乎總是會把他最有城府的一麵顯露給薛武安看。薛武安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但是現在看著司馬陵的樣子,頓時覺得他似乎沒有以前自己想的那麽遙遠和不堪。

“廢話少說。”薛武安輕輕地咳嗽一聲,“我還以為公輸起會來。”

“他啊,他去隨國了,也許會以隨國特使的身份前來。”司馬陵擦了擦眼睛裏笑出來的淚水,道,“雖然他仍然是相邦,不過王上也知道這個相邦是不管事的,所以讓北成君當了丞相。”

“丞相”這個官職草創的目的就是為了輔佐相邦,“丞”即輔佐之意。沒能從公輸起那裏把相印拿回來,不知道北成君是什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