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莊夭(上)

第一眼見到莊夭,薛武安覺得有點恍惚,他險些以為見到了另一個蕭陽。

從長相來收,莊夭和蕭陽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他不像蕭陽那樣高,年齡也沒有蕭陽那麽大。他看起來四十歲上下,矮矮的,頭發有點稀疏,臉上雜亂的胡須也讓他看起來有點邋遢。盡管陳邑並沒有戰鬥,但他仍然穿著一身皮甲。

梁國由於出產犀皮,故而犀皮甲冠絕天下,薛武安還沒有見過犀皮甲,不禁多打量了兩眼。莊夭的犀皮甲被刷上了黑漆,顯得非常有英氣,但卻讓紋理顯得有點粗糙,莊夭穿的並不是簡單的一大塊犀皮,而是用一小塊一小塊的犀牛皮連綴起來的。從遠處看,幾乎看不出這犀皮甲和幽山軍的鐵甲有什麽區別。

真正讓薛武安覺得與蕭陽相似的,是莊夭說話的口氣與聲音。見薛武安打量著自己,他大笑了兩聲,道:“看不出來薛將軍這麽喜歡我的盔甲,不如脫下來送給你?”

說這句話的時候,不管是神態、口吻還是聲調,都和蕭陽極其神似。

薛武安搖了搖頭,暗罵了自己一句,拱手道:“見過莊郡守。”

公子舂、劉淇、白姝也拱手行禮,莊夭隻是抬了抬手,權當回禮。這個習慣也和蕭陽有點像,在薛武安的記憶中,除了對安西君外,蕭陽還沒有對誰行過禮或者會過禮。

“各位不必多禮,在下等候諸位多時了。”莊夭打了個哈哈,“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嶽新醜將軍,想必你們已經認識了。”

嶽新醜微微一笑,向薛武安等人行了一禮。

“這位是焦柏將軍,這位是焦瑋將軍。”

焦柏和焦瑋是一對兄弟,長得極其相似,薛武安幾乎分不清他們哪個是哪個,隻好尷尬地行了一禮。他們兩個對薛武安也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這位是陳剛將軍。”

聽到這個名字,薛武安微微一愣,身後的公子舂和白姝更是一怔。

陳?陳邑雖然曾經是曾經陳國的首都,陳氏的根基,但是陳氏早就被連根拔起,陳邑也已經被置縣,現在還叫它“陳邑”也隻是習慣問題而已。很長時間來,公子舂和白姝這些梁人都以為在當年的大禍之中,陳氏逃出來的隻有陳離三兄弟,就算還有其他人,也大多泯然平民了。沒想到這裏竟然還有一個,而且做到了將軍的位置!

在梁國,“將軍”多不是指“將軍”這個職位,而是指狀態。隻要一個人領兵打仗,就算他是左尹或者令尹,也是會被稱為“將軍”的。而在平時,“將軍”的意思則是萬人主,也就是軍主。

能當軍主,也算是了不得的成績了,陳殊在薛國拚鬥了好多年,有呂肆的提攜,也才當到軍主而已。

陳剛看著薛武安、白姝、公子舂,臉上的表情也不免複雜起來,微微一拱手,沒多說什麽。

“還有吳約、吳融兩位將軍,今天有事,不方便見諸位。”莊夭眼神一閃,微笑著看著薛武安,“好了,我們現在可以開始談了。”

莊夭顯然是有備而來,薛武安開始懷疑就連這個陣容都是他有意布置的。吳約和吳融都是吳氏族人,莊夭顯然是想把他們當作最後的底牌。

眾人分主賓坐好之後,莊夭派人端來酒肉,笑道:“各位辛苦了這麽久,想來也是風餐露宿,好久沒有喝酒吃肉了吧?”

就連話語中的刺都有點像蕭陽,薛武安暗暗苦笑一聲,端起酒樽喝了一口,酒水流入肚腹,激起了一團暖氣。

就算再像,他也不是自己的六叔。

“薛將軍,公子舂,幾位既然來了,還請不要客氣。”莊夭微微一笑,道,“不管談的結果如何,我都不會加害你們的。”

“那為何要把我門下弟子堵在外麵,還要派人看守?”劉淇眼神一閃,輕笑一聲。

“還請這位農家兄弟恕罪。”莊夭收斂了笑容,微微點頭道,“農家兄弟個個武功高強,在下有幸見識過貴派的五穀玄夜刀,實在是不敢大意啊。”

劉淇微笑一下,也不再多說什麽了。畢竟莊夭並沒有撤掉四人的武器,也還算客氣。

“莊郡守。”薛武安一拱手道,“我有一個疑問,足下是怎麽知道我們會在今日前來陳邑呢?”

莊夭撫了撫自己的胡子,笑道:“還請諸位不要見笑,在下也曾算是個江湖中人,自然對這些江湖上的事情更上心些。七八天前我就接報,農家稻堂在陳郡大量走動,在梁國邊境上,農家甚至還和黑鐵亭發生了正麵衝突。根據報告,衝突當中有一人拿著青色銅劍,使得是最純正的墨家絕誌劍,我一猜便是薛將軍。薛將軍身為薛軍統帥,離開葉陽來到這裏,所圖必不小。如此再猜不出來,在下豈非傻子了?”

厲害!雖然現在敵我未明,但薛武安還是忍不住在心中讚了一聲。作為一個郡守,能將轄區內的消息網布置得如此嚴密,情報如此準確,反應還如此迅速,這個莊夭果然不是普通人。

“公子舂。”莊夭輕輕地一抬酒樽,道,“在下仰慕公子久矣,公子攜三秦之兵迫境稱王,手段高超,在下歎為觀止。”

薛武安心中一動,莊夭這話中的譏諷之意可是不小,正要說話解圍,忽聽公子舂笑道:“莊守言重了,在下隻是想讓梁國重回正軌而已。我那兩位兄長殘殺太子長兄,喪盡人倫天良。雖然有三秦十萬大軍支持,但是我約束聯軍沒讓一兵一卒入我梁國國境。相比我那兩位兄長在丹陽城的所作所為,相信以將軍的睿智,自能決斷高下。”

莊夭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憤怒,這憤怒當然不是針對公子舂的。盡管這絲憤怒轉瞬即逝,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捕捉到了這絲憤怒。

年輕的焦柏、焦瑋兄弟看上去似乎對莊夭的反應格外關注。焦柏沉聲道:“公子莫要危言聳聽,丹陽城的情形如何,我們都不知曉,公子你一個外人又如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