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救援(上)
薛武安的興奮沒能持續多久,在十月十六,薛武安決定召開會議商討如何逼梁時,忽然聽到隨軍有一支五百隊沒有接到任何命令就和方城上的梁軍互射了一輪箭矢,挑起了摩擦。雙方都沒有士卒因此而死,但卻傷了好幾個。楊益對此事的處理極其嚴苛:五百主腰斬,五個百將斬首,射出箭矢的所有士卒也全部施以杖刑,據說還有幾個活生生被打死的。
戰爭還沒有開始,竟然就先殺自己人,薛武安對楊益的行為很難理解。他立即去找到了楊益,想向他詢問。在薛武安的眼裏,那些人都是自己的戰友,他們隻是和梁軍發生了一點摩擦而已,沒有引發嚴重的後果,何至於把他們殺死呢?
好不容易擠進了楊益的中帳,等待楊益把幕僚、眾將全部支走,薛武安才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出乎他意料的是,楊益聽到之後竟然發了火。
“薛將軍,我還以為你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跟我商議,才支走了他們,你不覺得你的這些蠢話是在浪費我的時間嗎?”
薛武安被他一頂,不由得也氣憤起來:“楊將軍,不管怎樣你都是墨家弟子,輕易殺害同袍,你不覺得有違天誌嗎?”
“薛將軍。”楊益狠狠地道,“你難道是來給我找茬的嗎?如果和梁軍發生摩擦,擁立公子舂的大計很有可能會毀於一旦,你難道不懂?”
薛武安一愣,楊益的話是什麽意思?和梁軍發生摩擦會讓大計毀於一旦?難道他們不是來開戰的嗎?
楊益從薛武安的眼神中看出薛武安是真的不理解,心中的火氣不由得減了三分,歎道:“薛將軍,你難道覺得現在的局勢允許我們和梁軍開戰嗎?”
薛武安奇道:“為何不可?”
楊益長長地歎了一聲,搖了搖頭,然後用一種無可奈何的語氣道:“根據探報,梁軍足有八萬,其中有四萬方城軍,而丹陽的內鬥還沒有停止,顯然是丹陽方麵還不死心,想與我們對峙。現在太子徽已死,我們是來送公子舂來繼承王位的,在這個關頭如果搞起摩擦,容易釀成全麵戰爭,到那時我們還怎麽送公子舂回國稱王?”
薛武安徹底呆在原地,道:“難道我們不能打?”
“至少現在不能打。”楊益咬牙道,“也不用打。薛將軍……難道你來之前沒有人跟你說過這些事嗎?”
薛武安一時啞口無言,他從一開始就覺得自己是來打仗的,甚至在麵對公子舂和陳離時也是這麽想的。現在想起來,確實沒有人提醒過自己,連莫臼都沒有。似乎他們都覺得這是基本常識,不需要特別提醒……
薛武安苦笑一聲,道:“我沒有擁立公子的經驗,實在是抱歉了……”說完之後,薛武安的眉頭再次一皺:“可是那些士卒……”
“薛將軍,這是軍中,如果沒有嚴刑峻法,是不能成事的。”楊益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在想的這些事情我在剛剛入軍的時候也想過……薛將軍,在軍中就暫時忘卻墨道吧。”
類似的話,蕭陽也說過。但是薛武安聽後卻隻覺得這句話沒有任何意義。如果墨道真的能隨意忘卻的話,薛武安也不會在這一年多的官宦生涯當中感覺不到任何快樂了。
雖然薛武安可以隨意拋棄掉以前的生活方式,但是他很難拋棄掉以前的思維方式。
但是薛武安不是一個笨人,在詢問了公子舂、陳離之後,他很快就理解了現在的局勢。
丹陽城中公子雄和公子胥的爭鬥已經把新三戶和舊三戶的所有私兵都卷了進去,現在梁王王位對於公子雄、公子胥、公子舂來說差不多都是均等的。但是公子舂的弱勢在於沒有梁國國內勢力的支持,隻能依靠三秦的外力。但如果三秦外力過於深入梁國,必將激發梁國國人的反感。
但是十萬大軍陳兵邊境,對梁國的壓力也非常大。令尹吳陽和上柱國嶽暉已經使盡全力在維持這種微妙的平衡,他們也不希望三秦進攻方城,但情勢還沒壞到他們必須把各自支持的公子吐出來的地步。他們希望三秦先服軟,三秦則希望梁國先服軟,這是一個死循環,就看誰先撐不住。
按照一般的邏輯而言,梁國國內形勢如此惡劣,一定會先崩潰,但是什麽時候崩潰,卻是沒人知道。
薛武安昨日的興奮現在已經全部消散,就算這次沒有上司指揮自己,自己還是不能按照心意行事,他的手腳仍然是被縛的。
三秦十萬大軍在葉陽駐紮,送立公子舂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在幾個月之前就有類似的傳言在各國朝野上傳播,但是誰都沒想到三秦的步伐竟然會如此協同。
即將窩冬的列國現在全部瞪大了眼睛,觀察著這件事的走向。間諜、信鴿、密探在各國國境上穿梭往來,一時間竟熱鬧得像春秋一般。
而在風暴中心的另一邊,方城的內部,與薛武安的輕視不同,葉陽段方城後是數個堅固的堡壘群,大大小小的各種工事、軍營、糧倉鱗次櫛比,組成了三四道強力的防線。僅從形製上來看,絕對不遜於北成君營造的北成要塞。
八萬大軍駐紮在這樣堅固的堡壘群中,幾乎像鐵山一樣不可撼動。葉陽段方城是整個梁方城最大的弱點,但是在梁方城曆代守將的整飭下,這個弱點已經被最大程度地加強了。
但是現任方城守將、宛郡郡守唐儕卻知道,弱點不管怎樣被加強,畢竟還是弱點。
唐儕今年三十四歲,在梁國也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將領。更重要的是,他並沒有非常顯赫的出身,雖然和新三戶中的嶽氏一樣,唐儕也來自被梁國所滅的小國,但唐氏並沒有嶽氏那麽好的運氣,可以得到梁王的信任和重用。
唐儕在梁國北方鎮守方城已經將近十年了,由於方城的堅固,唐儕一直覺得自己可能不會有機會在當邊將時打一場痛快的仗了,但令他吃驚的是,這個機會竟然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