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芳香(下)

正想著,薛武安已經走到了公子舂的營帳,有三四十個兵卒將軍帳圍起來,滿臉緊張。看到薛武安,他們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看清之後,才行禮道:“將軍。”

薛武安點點頭,道:“你們在這裏看到什麽異樣了嗎?”

“沒有,將軍。”為首的那名薛卒馬上道。

薛武安點了點頭,“今天晚上我和你們一起站崗。”

話音剛落,這三四十個兵卒的臉上同時露出了驚訝之色,他們大都是入伍十幾年的老卒了,有幾個還經曆過晉陽之戰,都從沒見過將軍親自和小卒一起站崗的。

“擺出那副表情作甚?”薛武安看到他們的表情,心中緊繃著的情緒不知為何反倒舒緩了一下,“站個崗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

說完,薛武安一手握著腰上挎著的青虹劍,一手拿了一麵盾牌,把盾牌放到地上,自己坐在盾上,把青虹劍從腰間解下來拿在手裏,說道:“不過我今天騎馬騎得腿疼,坐一會兒,你們不介意吧?”

幾個薛卒伍長、什長連忙搖頭苦笑。

過了一會兒,氣氛顯得有些僵,一個什長大著膽子問道:“將軍,你年齡不大吧?”

薛武安一愣,抬頭看去,發現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兵卒,臉上還有一道疤,忙笑道:“對啊,我今年才剛剛二十。”

那伍長卻是笑道:“才二十啊?原來隻是一個娃子。”

“老張,別亂說。”旁邊的一個什長捅了這個伍長一胳膊,“你麵前的可是將軍,領卿爵的。”

那個“老張”也意識到了失言,忙道:“將軍恕罪,將軍恕罪。”

“沒什麽的。”薛武安看著他,反而不好意思起來,站起了身,“這位兄弟說得也沒錯,我本來就還是個娃子嘛。”

聽他這麽說,這些兵卒的膽子就慢慢大了起來,他們發現這個年輕的將軍和他們以往碰到過的將領都不太一樣。

聊了幾句,薛武安和他們之間也相互熟絡了起來,聽著他們的話語,他竟然第一次感覺到這些兵卒都是活生生的人。

“你還沒成親?哎呀,我的兒子都成親了。”

“唉,真希望能夠早點回去,我家老母還等著我照顧呢。”

“將軍看起來也是富貴人哪……呃,至少沒挨過餓吧?”

“廢話,人家薛將軍是何等人物,是你能比的嗎?”

聊著聊著,眾人的話語就越來越不講究,薛武安聽著他們的話,跟他們有一嘴沒一嘴地聊著,心中那根本來鬆弛下去的線再度繃緊了。

忽然,薛武安聽到背後有一陣奇怪的聲響。

他連忙示意眾人噤聲,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光顧著和這些兵卒聊天,這三四十個兵卒已經失去了陣型,現在公子舂的營帳看上去就像袒開胸膛的孩子一樣毫無抵抗力。

眾卒也發現了這一點,紛紛安靜下來,薛武安仔細一聽,確定無疑地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待在這裏,不要出聲。”

薛武安知道,如果真的是黑鐵亭的刺客,這些士卒隻能起到牽製的作用,他不想讓這些剛才還和自己說笑的士卒白白送死。

絕誌劍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場,就看現在了。

薛武安輕輕地踏出一步,把手中的青虹劍緩緩地拔出來,他仔細接著篝火的光芒看了一眼公子舂的軍帳,發現它並沒有什麽異樣。為了保護公子舂,他們把公子舂的軍帳紮在了部隊的中央,距離薛武安的中帳很近。

在薛武安的前麵,雖然有幾個篝火,但畢竟是晚上,巡邏的部隊幾乎沒有,可見度也非常低,薛武安實在是無法確定附近到底有沒有隱藏著的刺客。

“將軍。”

薛武安嚇了一跳,猛地回頭,發現自己的身後多了三個兵卒,不禁罵道:“你們怎麽不聽號令?”

為首的那個道:“我們兄弟三個學過功夫,可以過來幫你。萬一刺客人數較多,我們也可以幫一下你。”

薛武安一愣,倒是沒想到這三名兵卒竟然這樣機敏,看出薛武安讓士卒們站住不動的用意。

既然他們已經跟上來了,薛武安也實在不好意思讓他們回去,隻好道:“跟在我身後。”

說完之後,薛武安的腳步忽然快了一些,猛地轉到了公子舂軍帳的後麵,但卻什麽都沒有看見。接著,他又轉到另一邊,但也什麽都沒有。

“可能是什麽動物。”

身後的那名士卒道。

薛武安歎了口氣,看來自己實在是被黑鐵亭嚇出了毛病。正要收劍回鞘,忽然從眾卒那邊傳過來一些聲響,薛武安向那邊張望了一下,發現那邊有點混亂,似乎有什麽人過來了。

“莫將軍。”

“莫將軍。”

是莫臼過來了?薛武安不禁有點煩悶,他不是已經讓莫臼去休息了嗎。

“薛將軍在哪兒?”莫臼的聲音傳進了薛武安的耳朵裏。

薛武安對身後的三名士卒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站在這裏,然後向那邊走了幾步,“我在這兒,莫臼,你……”

“武安!”莫臼忽然跟見了鬼一樣,大聲喊道,“你後麵!”

薛武安嚇了一跳,猛地回頭,發現剛才站在自己身後的三名士卒,已經倒下了兩名,他們脖頸上的血還在半空中飄**著。

而唯一站著的那名薛卒,手中拿著一把黑色的短劍。

不好!

任薛武安怎麽想也實在想不到,刺客竟然會偽裝成薛卒的樣子混進隊伍當中。他大叫一聲,拔出腰間的青虹劍,正要衝上前,隻見那名薛卒身形一低,從身邊薛卒屍體腰間的劍鞘中拔出了一把銅劍,然後將黑色的短劍向薛武安擲去。

薛武安手中青虹劍一展,挑開黑色的短劍,但就是這短短的一瞬間,那名刺客已經找到了機會將銅劍刺進了軍帳。

軍帳並不大,就夠一張榻和一張案幾。這名刺客顯然已經探知到了公子舂睡覺的位置在哪裏,一劍刺得相當準,也相當迅疾。

他這一劍,是不可能失手的。

薛武安目眥盡裂,幾乎要吐出血來,這時候他離那名刺客隻有一步之遙,他的青虹劍下一刻就要刺進刺客的胸膛,但什麽都晚了。

驀地,一陣麻布撕裂的聲音傳入了薛武安的耳中。

就在薛武安的右邊,軍帳忽然破出了一個大洞,原本應該睡著公子舂的地方,現在出現了一個手中持劍的少女,而那柄刺進軍帳的劍,已經被她手中的劍架住了。

青虹劍刺進了刺客的胸膛,血還沒有流出來。

薛武安隻用眼角瞥了一眼身旁的那名女子,整個人就呆在了原地,幾乎忘記自己手中的劍還刺在別人的胸膛裏,險些伸出手去拉她。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許久不見的朋友白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