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春暖(上)

這一筆生意讓杜明章和蕭傳聲賺了多少,薛武安是不知道的。隻不過兩個月之後,等待真的春暖花開了,不管是蕭傳聲還是杜明章,滿臉都是欣喜的笑容,看來這筆買賣兩個人都獲得了巨利。也不知道杜明章是用了什麽手段在十日之內就把大量木材源源不斷地運送過來的。

戰爭結束了,春雪也過去了,對於晉陽人來說,新的一年即將開始。三月初三,正是暮春,雖然薛國習俗和徐國迥異,但晉陽人沾染了徐國“禮儀之邦”的氣息,也在暮春時節踏春詠歌起來。

在這一天,公輸起回到了晉陽。

原本對於薛武安來說,公輸起回到晉陽並不能算作什麽大事。盡管從名義上講公輸起是自己的相邦,但薛武安並不覺得自己應該對他俯首,所以也堅持沒去迎接公輸起的宴會。

不過令他吃驚的是,公輸起竟然找上門來了。

當門子過來傳話時,薛武安和莫臼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當確定無疑之後,他們兩人隻好走出門外,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人,正是公輸起。

不知道為什麽,似乎每次見到公輸起,都能感覺到他比上次見到時要更憔悴一些。薛武安和莫臼向公輸起拱手致意,公輸起也微笑還禮。

“多日不見,薛將軍安否?”

薛武安真想說一句“托相邦的福,生活幸福美滿”,不過還是忍住了,笑道:“尚好。相邦,請進。”

薛武安將公輸起請進屋中,三人坐下,公輸起與二人共飲了一樽,然後笑道:“伐幽之後,起便再未見過將軍,不知將軍是否在怨恨起呢?”

薛武安和莫臼都是一愣,雖然他們料想到公輸起的臉皮不薄,卻沒想到厚到這種地步,竟然主動提起那件事。薛武安沉不住氣,冷笑了一聲,道:“托相邦的福,武安僥幸苟活,不敢怨恨相邦。”

莫臼連忙給薛武安使眼色,但薛武安假裝沒看到,隻是飲了一口酒,酒到嘴裏,卻是什麽味道都沒嚐出來。

公輸起微笑一下,道:“實不相瞞,起這次來,正是向薛將軍賠罪的。”

薛武安雖然意外,但是總覺得他沒安好心,隻是冷冷一笑道:“不敢。”

公輸起道:“我知道將軍怨恨我,事實上我也承認,當初勸將軍伐幽,的確是別有用心。其實當時對我來說,隻要促成伐幽大局便可,是誰都無關緊要。隻不過在下的一個盟友非常堅定地提出,要陷害於將軍。”

薛武安一愣,卻是沒想到公輸起竟然說出內情來,不禁道:“是誰?”說完卻又後悔了,要麽是太子穰,要麽是公子拱,甚至有可能兩者都是。”

公輸起似乎看出了薛武安所想,笑道:“將軍應該想不到,出麵讓我做成此事的,是呂卿。”

呂肆?薛武安一怔,不知該說什麽。雖然他和呂肆的關係一直不好,但呂肆畢竟隻是公子拱一黨的成員而已。公子拱都沒有那麽忌憚自己,他又為何如此積極?

公輸起卻又不細說下去,隻是道:“我之所以答應他,也是因為有求於他,實屬無奈。答應之後,我便開始尋找另一條方案,或許可以與呂肆的毒計中和,沒想到,我師弟司馬陵已經在準備了。”

“司馬陵?”薛武安驚呼出聲,“你的意思是,司馬陵……司馬陵要救我?”

公輸起臉上的微笑消失了,“正是。司馬陵與北成君商定,要以以進為退的方式救你。由太子穰和司馬陵上言附和公子拱,誣告你謀反,反而激發了薛王的疑心,對你沒有當場作出處置。後來時間一消磨,薛王也就忘掉這件事了。”

薛武安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對司馬陵有著一種近乎偏執的信任,但那僅局限於自己的身世方麵。薛武安也同時相信著,為了扳倒自己,司馬陵將不惜使用一切手段。

但公輸起卻告訴他,司馬陵救了自己一命,這如何不讓薛武安震驚?

公輸起微微歎了一聲,苦笑道:“我這個師弟最是好強,他對你也有一種特殊的感情。雖然你們在朝堂上是對手,但他是絕對不會害你性命的。知道師弟已經擬好了計策,我這才放下心來,安心地等待你歸國,我則繼續推行合縱大計。”

薛武安不知道公輸起是否可信,看了看他的眼睛,既覺得公輸起城府極深,又覺得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非常真誠。剛才公輸起說出的真相就像煮沸的酒,在薛武安的心裏溢得滿地都是,讓他失去了方寸。

公輸起繼續道:“將軍,我所做的一切,雖然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是請相信,我的合縱大計將成為薛國崛起的重大機遇,我知道薛將軍有誌於此,為何不好好利用啊?”

薛武安回過神來,輕輕皺眉,道:“願聞其詳。”

公輸起微微一笑,“天下戰國者七,現在又有東西兩帝,對於剩下的五大戰國來說,東西二霸無疑是強大的威脅。在這二霸的陰影下,五國隻有團結起來,才能求存。現在東西二霸之間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但怎奈兩國並不接壤。秦帝和徐帝若想交鋒,必要發動合縱。而不管是誰的合縱成功,身為合縱成員的薛國都能從勝利當中分得一杯羹,並取得足夠的時間發展內政。二位覺得,起這些話中肯否?”

薛武安和莫臼對視一眼,莫臼首先道:“公輸子的話的確不錯,但是公輸子一直鼓吹合縱,現在的矛頭更是對準了秦國。若真的六國合縱,幽、徐畢竟置身事外,成則三秦俱榮,敗則三秦俱損,合縱贏了倒好說,若敗了呢?”

公輸起似乎沒有想到莫臼會在這個角度上發問,不禁一愣,隨即笑道:“未知勝,焉知敗?”

這句話是化用孔子的“未知生,焉知死”,但莫臼身為秦人,顯然是不吃這一套的。

“公輸子言重了。”莫臼微笑道,“臼是一個武將,自知打仗從無必勝之理。若秦果真命不該絕,挺過了合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