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戰火熊熊(下)

射完數波箭矢之後,距離已經近到了必須要拔劍的地步。李帛將手中的弓往身後一背,然後拔劍出鞘,向空中一展,他身後的騎士們紛紛拔劍以待。

但是令李帛沒有想到的是,陷陣士們竟然敢乘著這個機會主動衝上前。

麵對車騎,步卒最好的方法就是結成方陣,以不變應對騎軍衝鋒。這些陷陣士是瘋了嗎?

李帛還沒有想畢,忽然感覺腳下一空,仿佛重力已經消失了一般,自己的整個身子都在空中不斷飄**著。他用模糊的眼睛看了一眼,發現自己的馬匹已經被衝在最前麵那名陷陣士幾乎砍成了兩截。那名陷陣士隻有一隻手,是站在馬匹的右側出劍的,李帛的馬匹的左蹄也被砍掉,猛地一甩,將李帛向右前方甩了出去。馬匹的內髒和鮮血已經從身體裏被彈了出來,那種衝力是巨大的。同樣衝力巨大的還有現在的李帛。

李帛重重地摔在地上,滾了四五圈之後,停住不動。他的大腦受到了震**,骨頭也斷了好幾根,沒人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醒來,但至少在這場戰鬥中不會了。

李帛落馬之後,那一千騎軍失去了領袖,在第一輪衝擊結束之後,丟下了四百多具人和馬的屍體。而秦軍陷陣士的損失和他們相差不多。

周傲和蕭陽如果能看到這個場景,一定會同時心疼惋惜。不管是騎士還是陷陣士,都是耗費了大量錢財與時間才能訓練出來的精兵,竟在一輪衝擊中就損失了兩三百,實在是暴殄天物。

但在這輪衝擊之後,百裏斛憑借著擊殺李帛(在陷陣士們的眼裏,李帛被甩出去十幾步,必死無疑)的英勇表現再度成為了眾人心中的天神,士氣高昂。而薛軍騎軍卻失去了主心骨,躊躇不前,最終還是選擇了逃避。通過遠距離騎射來克製陷陣士,但這對於陷陣士們的巨盾來說,隻能算是撓癢罷了。

“禽獸!”羅延此時已經帶領寧秦軍壓了上來,罵了一句周圍的薛卒能夠聽懂的話,“大家衝!”

很快,陷陣士便被羅延帶來的數千人成功壓製住了,羅延並不蠢,沒有將所有兵力全部放在此處。在綿延近十裏的戰場上(它很快就會超過這個數字),羅延帶出來的一萬五千寧秦軍正在全線壓上去。

“將軍!”

蒲真遠遠地看到戰局,雖然不能確定,但他仍然能在河灘上看到大量薛卒,“將軍!我們沒能奪下河灘!”

周傲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皺眉道:“繼續!”

薛軍的抵抗力超出他的預料,雖然他手下的士卒數量早就超過了北成要塞中的四萬守軍,但他並不願意打這種傷亡巨大的硬仗。作為一個戰場上的主將,他投入的每一部分兵力所帶來的損失都讓他心痛,而這恰恰是與他外表顯露出來的氣質是相反的。

第五、第六波小舟登陸,秦軍和薛軍在狹長的戰線上展開了拉鋸戰,最突出的部分自然就是羅延親自帶隊的數千人與百裏斛的陷陣士之間的對決。這兩個人彼此其實並不陌生,在臨濟之戰的戰場上,羅延的族弟羅寬統率寧秦軍精銳,負責在後隊突擊冒進入彀的百裏斛部。羅延當時正是羅寬麾下的五千主,與百裏斛也間接交過手。

但是現在,他們兩個人早就把當初的戰場“情分”忘得一幹二淨。他們兩個人雖然沒有直接交手,但是都衝在第一線,隻不過錯了一二十步。這一二十步中間被雙方士卒擠得滿滿當當,就算他們二人想來單挑,恐怕也是妄念了。

戰鬥持續了一個時辰,不管是薛軍還是秦軍,此時都已經疲憊下來。但是孫桓看得清楚,秦軍的底本還有多少仍不清楚,可是自己這方的底本,除了守城的一萬人,已經幾乎全部壓上去了。

對岸的周傲,也在默默計算著時間和雙方的兵力數量,在詢問了好幾位探報帶來的情報後,他點點頭,對身旁的蒲真道:“可以了。”

蒲真頓時激動起來,大喊了一聲“諾”,便縱馬疾馳而去。

他當然應該高興,當初在於安,他被安西君渡河佯攻的戰術騙過,最終丟了於安。當時第一個衝進於安城的將領,就是現在鎮守北成要塞的薛國大將軍蕭陽。

安西君已死,而且死得壯烈,死得英雄。但是大將軍蕭陽還活著,蒲真不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但是報仇這種事是埋伏在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的,隻要遇到恰當的時機,它就會如同洪水一樣爆發出來。

秦軍在蒲真的率領下,終於出動了隱藏在黑夜中的預備部隊。

當孫桓看到河麵上密密麻麻的小舟終於被秦軍給搭成了浮橋形狀時,他終於知道大事不妙,連忙招呼弓弩手放箭。事實上根本不用他招呼,弓弩手們的弓箭根本沒停過。但秦軍的人數多到似乎源源不絕,再加上他們盾牌防護得當,而且戰線實在太長,浮橋竟然還是被搭成了。

接著,便是秦軍的全體衝鋒。秦軍的後備力量一介入,微妙的平衡就立即被打破。薛軍的陣線開始全線潰散,就算羅延的嗓門再大,罵的話再難聽,也無濟於事。

秦軍至少有八萬!

在仔細清點之後,看著薛軍的全線潰敗,孫桓幾乎驚叫出聲。

這時候,一隻大手輕輕握住了他的肩膀,孫桓回過頭,竟然看到的是麵色慘白的蕭陽。

“穩住。”蕭陽沉聲道,他胸前的傷口已經經過了包紮和處理,“不管遇到什麽情況,一定要穩住。”

說這句話的時候,蕭陽心裏想到的是他的五兄。

“隻要冷靜下來,不管是什麽樣的劣勢,都是有機會的。”

蕭陽低聲道,這句話他五兄說了無數次,也實踐了無數次……雖然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

對於年輕的孫桓來說,這句話就像冬天吹來的春風一樣,吹化了他心裏的寒冰。這句話還將繼續影響孫桓,直至他這一生終結。

但無論如何,大局的潰散已經無法避免。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刺破夜色的時候,秦軍已經將二十餘裏的河灘全部占據,並逐漸開始包圍北成要塞和北成邑。

但是北成要塞不愧是北成君幾十年的心血,在秦軍的數次圍攻下,都巍然不動。

至少,在薛武安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秦軍隻是攻破了西河的防線,占據了北成邑和。北成要塞還沒有陷落敵手。

但是薛武安不知道明天、後天、大後天的情況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在晉陽城中,也沒有人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