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血戰城關

屈銓被秦軍的衝鋒打了個措手不及,由於剛才兵車隊阻礙了他的視線,他無法判斷秦軍的意圖與動向,根本沒想到周傲會來這麽一招。

而他現在也已經被秦軍從馬上衝落,淹沒在了茫茫人群之中。

喬蘇的眼睛裏已經有了淚光:“上將軍!”

隨王更是連站都站不穩,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薛武安看著落馬的屈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在心裏,他的確有些嫉妒屈銓,但是看到他落馬,薛武安才發現屈銓不管如何威風,終究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凡人,在戰場上衝鋒陷陣,也是會死的。

一時間,薛武安感覺鼻頭一酸,屈銓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前幾日還在與自己一同談天說地,但現在卻在亂軍之中落馬……

“秦軍攻上來了!”

薛武安放眼看去,心中卻是一驚,眼前的場景已經將他完全震懾住,讓他動彈不得。

隨軍的萬人陣在適才的衝擊之後,現在已與秦軍戰成了一團。

雖然秦軍剛才的衝鋒甚強,但隨軍的萬人陣卻也是十分堅固,在第一時間的手足無措後,馬上站穩了腳跟,和秦軍拚殺起來。

劍鋒相交,血液和呐喊聲填滿了看客的五感。薛武安看著那相互攻殺的兩方,看著他們手裏的劍慢慢劃落,沒入敵人的胸膛,那一層皮甲在銅劍前仿佛水波一樣易碎,眨眼間便迸裂為了飛濺的血花,濺到周圍所有人的身上。

血,就這麽化開了,化成了霧,灑在整個戰場上。

轉眼間,隨軍的萬人陣就亂起來了,秦軍的人數實在太多,那黑色的洪流密集得讓薛武安頭皮發麻,轉眼間,萬人陣最前麵的幾排便被全部斬殺,雖然秦軍也扔下了數十具屍體,但這點傷亡對於占據了絕對優勢的秦軍來說實在是不足為道,原本穩固的萬人陣眼看就要蜂擁而上的秦軍撕碎。

雖然秦軍不成陣型,衝鋒也是自由衝鋒,較少紀律,若是算傷亡比,隨軍的傷亡絕對比秦軍要少很多,但是由於秦軍的人數優勢,隨軍的萬人陣實在無力支撐。

忽然,這個萬人陣從中間分開,整整齊齊地向左右兩邊撤去,秦軍衝擊得太狠,現在身前一空,慣性般地向前繼續跑著。

萬人陣仍有人指揮!一看隨軍的表現,薛武安就認定這一定有人指揮,不然不可能如此整齊劃一,剛才發出指揮命令的人不知道是誰,但不管是誰,他都救了這一萬人。

但卻把於安城置於險境。

萬人陣一讓開,秦軍衝到最前麵的士卒距離於安城門隻有不到百步,薛武安頓時感覺到了一種極其強大的壓力,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看不到頭的黑甲秦卒,他連呼吸都險些停止了。

“弓弩準備!”

身後的危滄大聲喊了一聲,薛武安這才回過神來,大聲道:“放箭!快快放箭!”

剛才秦軍在中近距離發動了衝鋒而不是弓弩齊射,目的顯然是為了打開通道以直接衝擊城門,但現在他們衝過了萬人陣,反而方便城頭守軍射箭攻擊。

由於之前早有約定,因而城頭的這些戍卒也由薛武安指揮,現在城頭上不斷聚集著墨家弟子和城中守軍,放眼看去竟有數百之多,但正因為人數太多,反而不好指揮,號令一下,瞬間亂成一團,一些士卒才剛剛拿起弓弩,正在笨拙地裝填。

“快些!”薛武安眼看著秦軍漸漸逼近,心急如焚卻又無能為力,那畢竟是幾百人,自己雖然有指揮權,但一個人的聲音和威懾力總是有限,更重要的是,他不能代替那麽多的伍長和什長。

薛武安心中忽然一動,指令如果跨級傳遞,似乎並不會得到很好的效果,如果自己是士卒的話,一定也希望由自己的直屬長官來指揮,而不是主將指揮自己。

“危掌事,你快去節製非攻院弟子!”薛武安心中一動,喝道,“朱掌事,快去指揮城頭的隨軍士卒,焦掌事,讓非攻院的弟子也來城頭禦敵。白師父!白師父!”

隱隱地,他聽見城牆下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白無傷在!”

“白師父,快快放下懸門!”

“遵命!”

危滄、焦回、朱會各自行禮而去, 白無傷也大喝一聲,“轟”的一聲,城門上的懸門放了下來,擋在了城門的外麵。

這些日子,墨家弟子已經把於安的城防加固了一遍,每扇門的外麵用兩層厚實的硬木做了懸門,還在懸門下挖了細細的一層塹壕,把懸門放下,懸門的下端會插進塹壕,嚴絲合縫,讓敵人無法抬起懸門。

薛武安放眼看去,城牆上的守軍很多都已經裝填好了弓弩,正看著城下的敵軍,驚疑不定。

他們是在等自己下令吧,薛武安這才反應過來,忙大喝道:“放箭!”

百支箭矢從城牆上發射了出去,但城下秦軍的洪流是絕對不可能被這些箭矢阻擋的。那百餘支箭矢幾乎全部命中,現在城下全是敵軍,想不命中都很難。可秦軍仍然前赴後繼地衝了上來,衝在最前麵的距離城門已經不足十數步!

於安的城門本就十分堅固,再加上兩層懸門,幾乎已經固若金湯,除非動用大型的攻城器械,否則絕不可能撞開。

更何況,墨家製作的懸門,自然與一般的不同。

第一個衝到城門的秦卒心裏是非常高興的,他側過身去,猛地撞向大門,在這裏的位置,不會被上麵的箭矢射到,也沒有其他的危險,似乎非常安全。

但當他撞到門上時,他卻發出了嘶啞的慘叫。

薛武安自然聽到了這聲慘叫,墨家製作的這兩層懸門外表製作了很多鐵製的突刺,為了遮掩,懸門上塗了一層厚泥,頗為惡毒的是,這些突刺還帶有倒鉤。

第一個撞上大門的秦卒自然知道其中的厲害,但是在全軍衝鋒的時候,他身後的士卒哪裏聽得見他的呼喊,一瞬間便全部湧了上來。

城牆上的薛武安眉頭一皺,他雖然看不見城門發生了什麽,但總是可以想到的。門上的突刺會刺進那些士卒的身體,後繼的士卒則會撞在第一批人的身上,把他們徹底害死。

而當一扇門上粘滿了屍體的時候,不管有多少人,總是無法將力使在一處去推門。

薛武安皺著的眉頭完全沒有任何鬆懈,他知道這便是墨家守城術的厲害,但也可稱之為狠毒,這不免與墨家的“兼愛”背道而馳。

墨家對付敵人的時候,是從來都不會手軟的。

秦卒衝擊的勢頭馬上便弱了一些,剛才分成兩半的萬人陣伺機迅速向中間用力衝擊,秦軍的腰腹兩側立即被這個萬人陣夾住。

而這時,一陣馬嘶聲傳入薛武安的眼中,卻正是康虔率領的騎兵!與秦軍騎兵對陣之後,康虔便撤到了萬人陣右側百餘步開外,本想和萬人陣互為犄角,沒想到卻被秦軍衝鋒打了個措手不及,又不敢正麵迎戰秦軍主力的衝鋒,隻好先避其鋒芒,這時才上前。隻見康虔一馬當先,向城門撲來,看來是想解城門的危機。

但是另一支黑色的騎兵卻緊緊跟在了他們的身後,卻正是秦軍騎兵隊。康虔一開始並不想管,但他率領的隊伍後方被秦軍騎兵追上,砍殺了數人,最後也終於忍不住,回馬與秦軍騎兵大戰起來。

看著這片混亂的情景,薛武安實在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麽,他甚至在懷疑,真的存在指揮這回事嗎?這種規模的戰場,自己作為一個指揮,真的能對戰局產生影響嗎?

“師兄,危險!”

喬蘇忽然大喊一聲,拉著薛武安往後一退,似乎仍覺得來不及,便直接抱著薛武安倒在了地上,薛武安後背著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幾乎是同時,幾聲破空之聲響過,薛武安看到幾支箭矢劃過城頭,如果不是喬蘇剛才撲倒了自己,恐怕他現在已經中箭了。

“師兄……”

喬蘇連忙看薛武安有沒有受傷,四目相對,兩個人竟然同時一怔。

時間似乎都停止了,兩個人離得是那麽近,幾乎可以看得清對方的每一個毛孔。

喬蘇的呼吸就這樣拍打在薛武安的臉上,癢癢的,很熱。薛武安張開口,想說些話,卻又不知道能說什麽。

“秦軍架梯了!秦軍架梯了!”

這一聲驚恐的喊叫讓薛武安和喬蘇都醒過神來,薛武安翻身而起,剛剛探出頭去,又有幾聲破空之聲劃過,兩三支箭矢猛地穿過,險些便擦破了自己的臉。

放眼望去,城頭上的守軍已經被城下的那一輪齊射射死了十餘人,薛武安看著他們的屍體,他們的皮甲上沒什麽血,隻是插著一支箭。他們的表情已經凝固,臉上最後帶著的表情是一絲還沒來得及蔓延開來的驚恐,他們的嘴角還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鮮血……

薛武安大喊一聲:“準備投石!準備投石!”幾個墨家弟子聽到了他的喊叫,直起身子想去抓起身後竹筐中的投石,才剛剛站起來,又被一輪秦軍的齊射射中後腰,躺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

“架盾,應該先架盾!”

喬蘇的聲音中已經有了幾分焦慮,現在看不到城牆下的情況,誰也不知道秦軍架梯之後有多少人爬了上來,已經爬到哪兒了,也許下一刻,這個城頭上就會多出幾十名身穿黑甲的秦卒,將城牆上的所有人斬殺殆盡。

薛武安聽到喬蘇的提醒,心中一動,幾欲一巴掌拍死自己,剛才自己發錯指令,直接的後果便是害死了那幾名墨家弟子。如果剛才他沒有喊“準備投石”而是喊“架盾”的話,剛才那幾名弟子也就不會死了吧?

“架盾!架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