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虎嘯【修改】

對於“秦虎”周傲在於安城前的那次衝鋒,不僅盧綰印象深刻,薛武安同樣印象深刻。

正因如此,薛武安才將周傲的招數稍加改動,用到了眼下的場景中。隻是盧綰仍然想不通,這個戰術需要城內的蕭弭和城外的薛武安之間相互協商,約定時間共同出擊,但是在陽城已經被團團圍住的情況下,他們到底是如何交流的?

如果是周傲的戰術,那他會如何呢?

盧綰心中猛地一寒,這時候,薛軍和幽軍的陣列已經隻相差五十步。

地道!

想起周傲當初挖掘地道偷襲墨家巨子的戰術,盧綰心中猛地一驚。

但是薛武安在城外,難以動手,難道這地道竟然是城內的蕭弭挖的?

自古攻城,隻聽說說圍城部隊挖掘遂道攻城的,很少聽說城內主動挖掘遂道通到外麵的。蕭弭竟然能夠在斷糧的情況下發動士卒挖掘遂道,還在兩天之內就把遂道挖到城外,並借此與薛武安聯絡,實在不是一般人物。

但即便如此,隻要擊潰了眼前的薛武安,他們聯手想出的這個計謀便隻是妄念!

“諸君!”盧綰看著那些與幽軍前陣近在咫尺的薛軍,拔劍出鞘,站在一輛兵車上,把手中鐵劍朝天一指,“殺!”

幽軍前排的材官將手中的大盾一頂,在盾牌與盾牌的縫隙中放置長矛與長戟,由於薛軍沒有騎兵,盧綰便沒有調配九尺以上的矛戟。但即便如此,自己手下這一萬三千幽軍的矛戟也皆超過了七尺。

所以,在薛軍衝鋒的士卒距離幽軍剩下最後幾步的時候,幽軍材官們猛地將手中的矛戟刺出!

數百個劃破肌膚之聲同時響起,回**在薛武安的耳中,像雷鳴一樣震懾心魄。

無疑,衝在第一排的薛卒,隻能是這場戰鬥的犧牲品而已。他們雖然衝鋒得很勇敢,但並不能對這個幽軍方陣產生任何衝擊。

但這並不代表第二排不可以。

“殺!”

這個軍的軍主陳殊,此時將手中的長劍一揮,高聲呐喊,乘著幽卒的矛戟還沒有收回去,一下子撞到了幽軍陣列第一排的盾牌上。

持盾的那名幽卒頓時覺得全身仿佛被海浪拍中,幾乎拿不穩盾牌,向後一倒,露出了一個較大的空隙。

而陳殊就鑽入這個空隙當中,一劍砍斷了從幽軍陣列後麵幾排刺過來的一根長矛,順勢砍死了一名盾手。

他身後的薛卒紛紛效仿此法,用自己的肩膀撞擊盾牌,把戰友的屍體當作掩護,用盡全力撕破幽軍的陣線。饒是如此,在鐵甲的掩護下,幽軍的整體陣型仍然是沒有大亂。後隊的弓弩手還可以射擊薛軍的後隊。

“那名將領真是勇猛啊……”在高處看著陳殊的盧綰不禁在內心發出真誠的讚歎,眼看著那名薛將臂力千鈞,衝入幽陣如入無人之境,確是一個大麻煩。但可惜的是,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如他那般勇猛。

在兵力對等的情況下,薛武安貿然發動衝鋒,雖然是和陽城中的蕭弭相互呼應,但還是太衝動了些。就算前軍有那等勇武的猛將,又能奈幽山鐵軍何?

所以盧綰並沒有變陣,隻要薛軍衝擊的力道鬆懈下來,在結陣的幽軍前,連混戰都不會發生,薛軍的一萬人便會拋屍荒野。

至於蕭弭,南門的守軍足足有八千,一時半會兒,他應當不會……

“上將軍!”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盧綰心頭一跳,回頭一看,卻是一個令卒,渾身的鐵甲已經殘破,但人還算完好,正跪在中軍自己所在的這輛兵車的後麵。

“講!”盧綰蹙眉道。

“南門守軍實在不敵薛軍,即將被擊破。軍……軍主孫鵲已經陣亡!”

盧綰驚呼道:“什麽?南門的薛軍到底是誰領兵?”

蕭弭安排了大量士卒與諸丐巷戰,南門的突圍會不會是由他親自率領的?如果真是如此,隻需抽出一些人回師殺死蕭弭,薛武安的正麵衝擊便變得沒有意義。

“卑……卑職不知……但似乎不是蕭弭。”

盧綰皺起了眉頭,雖然戰前他已經做了很多消息采集,但是蕭弭調回晉陽之後,並沒有打過一仗,他之前的戰鬥又實在太難調查,其實對於這名將領,很多事情仍是未知。

難道他的手下也有一員猛將嗎?盧綰生在武將世家,最清楚一名優秀的中層將領對於戰局的巨大影響。沉吟片刻,他忙道:“讓周清校尉率領四千人去支援南門!”

“諾!”

南門距離戰場仍有二三百步之遙,與薛武安的戰鬥也不需要用上手頭所有的軍力。分出四千鎖死蕭弭突圍的可能,這場仗便不會輸。

陳殊此時已經突入了幽軍方陣的第四排,但是能跟上他步伐的薛卒少之又少。盡管第一排的大盾已經基本被放倒,但是幽軍的鐵甲是薛軍難以克服的巨大障礙。

手臂一揮,再次將一名幽卒的頭顱斬下,陳殊已經渾身是血,氣喘籲籲。幽軍的鐵甲實在太堅硬,而且還有一定的韌度,劍若是直接砍上去會回彈,隻有刺才有機會突破這種鐵甲的防禦。但是刺擊需要一定的蓄力時間,這對持劍人來說是致命的。

陳殊已經因此中了幽軍兩劍了,所幸的是這兩劍都沒有傷及要害,但是不斷的失血已經讓陳殊感覺到了一絲疲憊。更不用說,手中的銅劍已經卷刃。

若是在平時,這種程度的卷刃隻需要磨一下便好,銅劍的韌性不錯,就算卷刃也無損劍身。隻不過現在情況緊急,陳殊沒有辦法,隻得拋下了那柄自己一直愛不釋手的銅劍,迅速抓起了那名正在倒下的幽卒手中的鐵劍。

鐵劍入手,卻是感到了一陣沉重,看著不斷湧上來的敵人,陳殊大叫一聲,奮力拿長劍一揮,麵前的三名幽卒竟全被這一擊之力砍穿了鐵甲,胸骨盡折,立死當場。

陳殊握緊了手中的鐵劍,這劍卻是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好使。雖然還是很難擊穿幽軍的鐵甲,但至少使用乘手,“來源”充足。

陳殊再次發出一聲呐喊,一道黑色的劍影閃過,麵前的兩個想拿手中長劍抵擋的幽卒向後摔飛出去,砸到了一小片幽卒。陳殊大喝一聲,那些幽卒都向他投來恐懼的目光,仿佛在看著一個惡鬼。

不錯,當一個惡鬼,這本就是陳殊心中所願。一人一劍,殺入梁國王宮,將梁王那個畜生一劍刺死,為父母宗族報仇。

百裏與陳同羋,陳氏為百裏氏盡心盡責地服務了三百多年,最終卻演變為勢不兩立的仇人。一切都要怪現在的那個梁王。

陳殊的眼睛已經開始發紅,盡管兄長一昧勸阻自己要放下仇恨,但是滅族之仇,哪裏是那麽容易能忘掉的?就算兄長可以忘記,陳殊也不能忘。

他大吼一聲,散發出了與平時的溫和木訥完全不同的瘋狂,這本不是他的本質,都是梁王逼出來的。

陳殊多麽希望,自己現在就是惡鬼,而自己對麵的,都是梁王。若真是如此,他已經在無數恐懼的眼神當中把梁王殺死了幾十次了!

一劍揮出,力道竟是比以前還要大,手中的鐵劍如同雷霆一般劃破空氣,劈斷了兩名幽卒手中的長劍,他們在重擊之下吐血昏迷,倒在地上。

又是一劍,這次又是三名幽卒倒地,胸甲裂開,胸骨齊斷,不省人事。

陳殊大笑起來,笑聲竟然真的如同惡鬼,令人戰栗。附近的幽卒寧可與眾薛卒糾纏,也不願靠近陳殊。而跟隨陳殊衝進幽軍陣列的薛卒也越來越多。

陳殊之勇猛,不僅超出了盧綰的預料,也超出了薛武安的預料。他看著奮勇作戰的陳殊,麵色變了變。如此勇力,莫說自己,便是百裏斛右臂複原,恐也難敵。這個從梁國來的年輕將領,到底經曆了什麽?

但是,雖然陳殊的發揮出人意料,可薛武安清楚,這種程度的攻擊,在盧綰的心裏,仍然不夠。

薛武安猜得沒錯,盡管在盧綰的心中,仍有一絲疑惑和不安,但也終究隻是不安而已。盧綰雖然不是一個驕傲自大的人,卻並不代表他沒有自信,他相信,就算薛武安和蕭弭有什麽隱藏很深的計策,他也能在形勢變壞之前看出破解之法。眼下陳殊的衝擊和南門的突圍雖然棘手,但還不足以改變戰局的勝負。

如果薛武安和蕭弭現在在場的話,一定會對此事非常讚同。因為他們兩個都對盧綰有一種畏懼感,似乎天下已不會有盧綰看不破的局。

但正因如此,隻要沒了盧綰,這個局就能奏效。

所以在盧綰的身後五百步外,一把弩已經對準了他的後心。

“小白兔……小白兔……乖一些……”那把弩的後麵是一個滿臉壞笑的男子,莫臼看著遠處將車上那個白衣飄飄的背影,冷笑了一聲,“誰讓你不穿盔甲的,這可怪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