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故人(下)

莫臼懶洋洋地一抬頭,“我去膳房要的唄,我們好歹也是中客,這點待遇還是有的。”

多日沒沾葷腥的薛武安立即激動起來,撲上去坐好,抓起案幾上的兔腿就往嘴裏塞,一口咬下去竟把大半個兔腿都給吃了。

“小心別撐死。”莫臼苦笑道,“今日去哪兒了?”

“賭場。”薛武安想也沒想,直接道。

莫臼卻是嗆了一口,好不容易才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想說些什麽,猶豫了一下,歎了口氣,也沒說出口。

薛武安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場麵再次尷尬起來……

“我今日去打聽了一下。”過了半晌,莫臼忽道,“薛國一直空缺的相邦之位,很快就要被填上了。”

“是誰?”薛武安事先還不知道薛國的相邦一職懸空,不禁愣道。

“一位故人。”莫臼苦笑搖頭,“北成君蕭夔。”

薛武安也嗆住了,劇烈的咳嗽讓嘴裏的兔肉似乎有了不一樣的味道。

“什麽?”好不容易把兔肉全部咽了下去,薛武安就迫不及待地喊道。

“看來,公子的死對他改變很大啊。”莫臼卻是對薛武安的失態不聞不問,自顧自地道,“這次拜相是病**的薛王一手策劃的,太子也極力推行,蕭夔更是一口同意。北成君鎮守邊關多年,論資曆、論功勞,早就應該進入中樞了。隻不過,是他自己以前不願罷了。”

薛武安知道莫臼所說不差,在北成邑外,蕭陽就曾質問過蕭夔為什麽不願意受大將軍一職,那時蕭夔給出的答案是他不適合在朝中。

但是現在,他卻也要來晉陽了。

“那北成要塞交給誰了?”薛武安皺眉問道。

“大將軍蕭陽。”莫臼道,“也是一位故人呐。”

說到故人,薛武安眼中一閃,似乎想起了什麽。沉吟片刻,他道:“莫兄,有事相求。”

莫臼一愣,“何事?”

薛武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知不知道,四個月前,諸公子在晉陽發生了一次劇烈衝突?”

莫臼吃驚地道:“什麽?當真?”

薛武安點點頭,“公子平當時險些被殺,費盡心機才逃出晉陽,被北成君蕭夔保住,才留得一條性命。這件事,我希望你能查清楚,看……看是不是太子做的。”

莫臼先是一怔,然後笑道:“好嘛,這樣才有意思,你早就該吩咐我做這些事了。以前在公子手下的時候,我可沒少幹這類活。”

見莫臼並不抵觸,薛武安這才放心,笑道:“還不是怕累壞了莫兄。”

“得了吧。”莫臼壞笑一聲,擺了擺手,“不過為什麽你要查此事?難不成,你與公子平有交情?”

薛武安猶豫了一下,但是看著莫臼的眼睛,還是道:“沒錯,就是我把公子平送到北成邑的。”

“什麽?”莫臼眼神一閃,隨即便搖頭道,“那就不用查了……”

“啊?”薛武安一愣,還以為惹惱了莫臼,“為……為什麽?”

莫臼沉思片刻,道:“武安,你就沒想過,如果是太子在謀害公子平,他會把你收入門下嗎?”

薛武安一怔,他確實沒想到這一點,“根據我的推測,主事的人是呂肆。不知這呂肆是不是太子一方的人?”

莫臼搖搖頭,笑道:“看來你真的對薛廷一無所知啊,呂肆他根本就不是太子的人,他是公子拱的人。原因也很簡單,他的女兒嫁給了公子拱。”

薛武安一愣,原本以為這是太子和蕭平的矛盾,沒想到又冒出來一個公子拱,“但是……不是說奪嫡嗎?公子拱和公子平又爭了個什麽?”

莫臼沉吟片刻,卻是搖頭道:“這個我實在不知,我隻知道,四個月前,晉陽的確有一次動**。當時,晉陽城的城防守軍嘩變,死了幾十個人。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你放心,有些事情,可以慢慢查。”

莫臼冷笑了兩聲,隨後了看薛武安,道:“但這件事若真的要查,恐怕會得罪不少人。公子拱和呂肆權勢不小,在朝中也網絡了一批黨羽,得罪他們,並無好處。”

薛武安微微一笑,道:“你可怕了?”

“怕?”莫臼瞪大了眼睛,“我什麽時候怕過……我既然已經決定追隨你,那定然不會有二話。”

薛武安心中一暖,拍了拍莫臼的肩膀,笑了兩聲。

薛武安當然不知道,就在他決定啟動調查的同時,晉陽城中還有一個計劃正在實施,而這個計劃比他能想象到的任何權謀都要可怕。

深夜,蕭穰仍然坐在屋中,靜靜地等待著。

幸虧薛武安慧眼識才,竟然讓自己得了司馬陵這樣的一個大才。有了司馬陵之後,他一定可以更加穩固地坐穩太子的位置,二弟便更無機可乘了。

但是現在,最要緊的事情不是穩固太子之位,而是查出王父遇刺的真凶。

七日前,若不是三弟舍身相救,王父便要命喪晉陽牧場。據三弟所說,那些行凶的人都是黑布蒙麵,手拿銅劍的,共有七人。被趕來的衛兵堵截後,這七人一齊自盡,竟是沒抓到一個活口。

但是沒有活口,並不代表沒有線索。盡管這條線索正在被人盡力掩蓋,但是蕭穰相信,憑借司馬陵的助力,他很快就可以查出真凶。

門被輕輕地敲了三下。

蕭穰忙道:“請進。”門被推開了,一個年輕的文士穿著寬袍大袖、紋飾精美的朝服走了進來,向蕭穰一躬,“公子。”

“快免禮。”蕭穰有些焦急地問,“如何?”

司馬陵猶豫了一下,卻是歎了口氣,“臣前去查看兵器坊的時候,發現有關的工匠都已失蹤,賬簿也被人撕去了最重要的幾頁。”

“砰!”蕭穰卻是忍不住,一掌拍到案幾上,恨恨地道:“這些賊人……”

“公子息怒。”司馬陵忙道,“臣雖然沒有查到兵器的源流,但是那個兵器坊卻是大為可疑,因為它竟是私營的。”

“啊?”蕭穰一愣,“私營的?我可沒聽說過,薛國哪個武庫裏儲藏的兵器是私人作坊做的,這個兵器坊哪裏來的門路?明天上朝,我非得問問許邦不可。”

許邦是薛國大攻尹,主監造兵器,官營作坊之事。司馬陵輕輕一躬身,道:“大攻尹隻怕也對此知之甚少,所以我稍微查了一下那個私營作坊的金主,竟然有意外發現。”

“哦?”蕭穰喜道,“快快道來。”

“臣發現……”司馬陵抬頭看了一眼蕭穰,“那個兵器作坊有很多金主,身份不一,但查來查去,卻總是繞不開一個人……那便是……那便是文信君,蕭睿。”

蕭穰聽到這個名字,先是一顫,險些驚呼出聲,被司馬陵打了個噤聲的手勢,還是忍了下來,眼神呆滯地望著麵前的案幾。

“三叔?……”

蕭穰腦中一片混亂,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