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莫怪扶桑最先照(2)
聽著望舒和呂道長的對話,一盤的鳳鸞和委蛇也是頗有些激動,卻是一時想起多年前去了扶桑之後,就再也沒有了消息的陰康,頗有些著急地開口道:“呂道長,我等原是不知那海外之事,卻是為何扶桑存留著這麽多的道統,這千年來竟沒有大能想著要將其取回?我那兄弟陰康,多年前也是得了靈均道長的指點出海,如今卻是鳥無音訊,是否也是有某些難處在其中?”
呂道長看了一眼靈均老道,開口道:“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照理來說,道門修士所掌握的一眾神通法門,乃是放諸四海皆為準的道理,可事實上,情況又是要更複雜一些。扶桑作為海外之地,雖是也有百姓,也有王朝,也有文字,也有道理,卻又是許多細節之處,與中原大地,聖人之所多有不同,尚不曾受到混元大羅聖人的聖道教化,其島上自由一番原始的天地法理,卻是對於我等修道之人,著實不易前往,也不易在那邊站穩腳跟。”
“作為海外之島,秉承了傳說中的仙山名號,我道門諸多高人,對扶桑自然也是很有興趣,繞是法理不同,也願意費力前往。隻是這麽多年以來,前往扶桑的高人都是沒有什麽收獲,千年過去,眾人對那扶桑的心思也就漸漸熄了。如今望舒要去,原是他與那徐福頗有些機緣,說不得能在那邊有所收獲,我等才同以叫他冒險前往,卻是旁人去了,不會有他這樣的機緣。”
說話間,呂道長也是見得委蛇等人臉上露出焦急神情,便也笑道:“你們莫慌,雖說人類修士,在扶桑並沒有多少機緣,可是陰康乃是封神時軒轅墳一支的後裔,其先祖在數千年前就已經逃亡扶桑去,徐福去後也不曾對其趕盡殺絕,如今妖族在扶桑,卻是已經成了氣候,把握了一部分的天地法理,成為正統,自是無礙。”
望舒他們一早就曉得這等情況,委蛇和鳳鸞卻是第一次聽聞,一時間驚訝得眼珠子都要掉了出來,卻是在中原大地之上,自從封神戰後,妖族就是人人喊打的存在,少數混得好的,也不過是像委蛇他們一般成了守護一方的妖王,絕不可能像佛道兩家一般,把握天地法理在手,行事多少還是有些不便,說不得要依靠大教才能過得舒服許多。想不到那海外扶桑之地,妖族竟然能夠掌握一部分的天地法理,竟是的確與中原甚至南詔的情況都是不同,一時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呂道長笑了笑,知道對於妖族來說,那扶桑之地的情況著實是太叫他們吃驚,並不以為意,又是繼續說道:“至於陰康麽……我先前曾聽靈均說起過此事,卻是那陰康身為軒轅墳後裔,身份與幾位多少有些不同,受到諸多中原妖族的窺覬,卻是有不少別有用心的妖族,想要借著陰康的名分做些事情,規避天數監察。為保陰康平安,靈均道長當年才建議他出海避避,如今他不曾回來,隻怕也是在那邊有了安身立命之所,比起中原要好上許多。我觀南詔氣數,倒是十分分明,陰康在扶桑,性命無憂。”
聽聞得呂道長這般解釋,委蛇他們倒也是能夠理解,卻是他們一早就曉得陰康的身份特殊些,也曾經為他考慮過,隻是眼界比不上靈均老道那般長遠,故而一時間沒有理解到他的深意。事實上,當年南詔的三位妖王之中,除了委蛇是土生土長,自己得了機緣的之外,陰康和鳳鸞都與軒轅墳有些關係。隻不過陰康的血脈是傳承自九尾狐妖一族,名聲更大,也更為顯赫,比起鳳鸞這一支稀薄的九頭雉雞血脈,卻是要顯眼許多,故而鳳鸞沒有陰康那樣的困擾,卻也多少能夠了解許多。
從呂道長這樣的大能人物口中聽聞得陰康平安無事的消息,委蛇他們也就終於能夠放心,又是曉得了扶桑的情況之後,一時間也是對那個海外島國,妖族掌握了部分天地法理的地方充滿了期望和遐想。不過想歸想,三位妖王卻是沒有要動身前往扶桑的意思,原是那等不曾受到聖人聖道洗練的地方,對於修行來說並不是十分適合。陰康是為了去尋找自己先祖的機緣,委蛇他們卻是沒有這等想法,自是不會先去,也曉得陰康在兩三百年之後,一定會回轉中原,度過他一千五百年上的劫數。
說話間,嘉月和大師兄也是默默眼神交流了許多,卻是今日才聽聞得望舒的真實心意,看樣子也是無法阻止,叫他兩人不舍的同時,也是一時無可奈何,卻是看眼前這樣子,望舒前往扶桑,乃是靈均老道、呂道長和一眾道門高人都認可的事情,想來也無大礙,最多有些驚險,便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是靜靜聽著眾人交談。
望舒自己聽聞得呂道長講述扶桑情況,一時覺得這呂道長隻怕對扶桑也頗有些理解,一時便也向他請教道:“卻是還有些事,要請呂道長指點許多,原是我從未去過海外之地,也不曉得扶桑如今的情況到底如何,一應的風土人情,語言習慣都是不知,卻想要聽聽呂道長的意思。”
呂道長也就笑笑,說道:“你這話要是問了別人,隻怕他們還有些不知;若是問我,卻是真真問道了我的長出上。實話實說,在我轉世之前,那扶桑之地,其實勉強也算得上受我管轄些許,卻是知道不少情況,如今便與你說上些許。”
“徐福前往扶桑之時,帶去了道門典籍之外,還帶了五百童男童女,打算著作為人文始祖根基。卻是那扶桑之地,原本也有人類居住,隻是不通道理,茹毛飲血,渾渾噩噩許多年,直到徐福降臨。因著一切的人文曆史,都是源自我中原道門一脈,故而扶桑的一應語言文字,與中原相差不遠。文字上,扶桑如今都還在使用中原文字,無論是音律、意義都是一般無二,若以漢文交流,可說是毫無困難。隻是因著漢文本身學習不易,大部分扶桑百姓並不通曉這等文字,卻是另有一套口語,用來日常溝通,頗還有些麻煩,你若要學,可以等今後我慢慢教你。”
“至於人文習慣,扶桑倒也與周邊諸多屬國一般,都是秉承了中原曆朝曆代的風俗,世代不變,雖有些傳播上的差異,大體上始終還是一致的。近數百年來,扶桑曾在前朝隋帝時期遣來使者,開始與中原溝通交流;到得李唐一朝,這等交流達到了一個巔峰,有李唐的鑒真和尚東渡,也有扶桑的阿部仲滿來唐,彼此間交流眾多,李唐的風俗對扶桑影響重大,隻是因著道門對扶桑早已失了興趣,卻是叫一眾和尚們占了先機,隻怕如今的扶桑地界上,也是以佛門道統為主,倒也沒有什麽大礙,對你沒有影響。”
“近百年來,因著李唐內亂,戰火紛飛,扶桑與李唐之間的聯係日漸稀薄,又是因為我道門中人不出手,尋常凡俗自是難以跨越海洋往來,卻是不像那新羅之地,連著本土教門都被我等破滅,徹底淪為中原附庸,扶桑孤懸海外,多少還是保留了些許自主,隻怕到得如今,其還延續著玄宗之前的諸多習俗,今後數百年間,應該不會發生太大的變化了。”
望舒多少有些好奇,卻是從著呂道長的話語之中,多少聽出著扶桑對中原的文化還是著實向往,卻不知為何因著李唐的一場內亂,竟是要叫兩邊數百年都沒有來往的機緣,便也虛心求教。呂道長倒是不像靈均老道他們那般欲言又止,直接大方說道:“小國之民,多少有些敝帚自珍,卻是李唐延續百年的混亂,隻怕是要叫扶桑那邊有了些別樣心思,一來不願意永遠屈居中原附庸,二來也擔心李唐的混亂對他們造成影響,三來那扶桑本身也是有著諸多自己的麻煩,諸多原因,卻是要叫扶桑閉國多年,至少從天數上來說,數百年裏都看不到他們與中原大舉來往的征兆。”
望舒點了點頭,也是著實覺得著呂道長對於扶桑的了解著實很是到位,便也說道:“我若要去,說不得要與尋常百姓相處,卻是那扶桑國中,漢文隻在公卿貴族之間流傳,著實還有不便,看來這段日子,要向呂道長好生討教那扶桑話語了。”
呂道長微微一笑,說道:“這自然是好。隻是我看你的緣分,隻怕到得那裏,用不著多少本地語言,卻是要有別的機緣,給你行諸多方便。徐福雖是升仙時間不久,卻著實是個不得了的人物,若是他有準備,隻怕不需要你這般麻煩。不過說起來,那扶桑語言倒也不是十分困哪,以你現在過目不忘的能力,隻怕兩三個月就能學個打成,卻是其根源始終是徐福帶去的那些,習慣上與先秦之語多有相似,能讀經文典籍,學他們的話語也是不難。”
望舒又是感謝,一時聽得鳳鸞小心開口道:“呂道長,扶桑之事不在一時三刻,或許不必擔憂;可我南詔情況,卻是已經迫在眉睫,卻是我記得當年靈均道長曾與我說過,南詔蒙氏的帝王命數隻有一十三代,如今隆舜化身清泉,豈不是從始祖蒙舍龍時代起,這第十三任南詔王即將產生,卻不知會有何等大事發生,才要叫南詔滅國?”
呂道長看了一眼靈均老道,由靈均老道開口道:“南詔注定要與李唐同生同滅,這些年來也是受了李唐不少影響。我等今日退去密宗番僧,卻是難以阻止密宗道統在西南流傳,不出幾年,南詔必將因密宗之事而生出動亂,又因白蠻人掌權驅逐烏蠻而起諸多爭端,屆時滅國之禍,便是從此處起,卻與先前諸多劫數都是不同,乃是人道本身衍生出來的劫數,除非徹底破滅烏蠻和白蠻之中的一方,否則南詔這滅國之禍,難以避免。”
眾人聞言,一時都是沉默,卻是誠如隆舜所說,這南詔乃是他們眼睜睜看著建立壯大的,到得如今,卻是滅國隻在眼前,著實也是叫他們心中頗有些異樣感覺,說不清是遺憾還是惋惜,又或是解脫和迎來新時代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