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司掌天厲及五殘（3）

趙老道看著下方一臉呆滯的望舒，朝他友好一笑，也就繼續說道：“靈均在南詔立下莫大功勞，中原的諸位道友也在這百年之中創下了不世之功。五十年前，我等在西南聯手布下法理天塹，阻隔吐蕃修士進入中原，如今吐蕃引入密宗，內亂一片，中原不受其擾，也是有著諸位的功勞。而三十年前，我等更是逆轉星辰，左右天數，直接引動李唐浩劫，破滅李唐國運，為三百年後的浩劫做準備，對於後世來說，也是功德無量的。”

說著話，趙老道似乎是頗有些感慨，道：“仙道渺渺，諸位都是證得長生之人。隻是這等長生，始終不是天地同壽的境界，不過是延緩了生老病死，不曾跳脫得紅塵之外。三百年後，連著老道在內，在場諸位高人，隻怕都是要麵臨壽元枯竭的問題，卻是我等今日布置下的一切，都是為著後繼之人做準備。到得浩劫降臨之時，你我大多垂垂老朽，隻盼著能夠多出幾位年輕有為的，才能撐過這一次劫數去。”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紛紛點頭，卻是他們自己也是知道，如今已經三四百歲的他們，三百年後隻怕個個都要麵臨著壽元的問題，卻是以陳老道當年的修為，也是八百歲上便坐了太陰煉形的死關，才能維持肉身不滅，眾人之中，由他這等修為和勇氣的也著實不多，屆時隻怕是派不上什麽用場，卻是八百歲的修士，自身都要迎來命中劫數，比之凡俗七八十的老頭也差不多，一切隻能交給後繼之人。

好在天降浩劫，定有應劫而生之輩，就如如今還在場的昆侖山幾位祖師一般，都是應著天地間的浩劫出世，短短幾百年裏便突飛猛進，修為暴漲，才撐過了上一個千年，將道統延續至今。到得今日，一眾後輩弟子之中，倒也真出了不少心性修為都是絕佳的人物，包括靈均老道座下的三名弟子在內，這百餘年裏道門已經新晉了數位教宗級別修為的高手，餘下的三百年時間，倒也足夠眾人培養後輩弟子，叫他們能夠獨當一麵，對抗浩劫。

望舒聽著趙老道的話語，一時間也是覺得自己肩頭的擔子沉重，卻是他這一門，雖是要比其餘福地洞天好些，師徒幾人都在南詔遇上了機緣，修為暴增，三百年後，靈均老道也不過是五百餘歲的修士，戰力十足，卻是奈何人數太少，加起來一掌可數，在那能夠破滅人道道統的浩劫之中，卻是不知道能不能堅持過來。

一時間，整個廣場之中都是彌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有些惆悵，又是有些希冀，眾人心情都是十分複雜，卻是這三百年後的浩劫，對於現存的眾人來說都是一個莫大的危機，由不得他們不仔細掂量許多。

趙老道倒也沒有太多惆悵，卻是作為祖師高人，他的心性要比其餘修士堅定許多，見得氣氛有些沉重，便也笑著說道：“貧道許是說得不盡，倒是叫諸位道友心中生出了遐思。我等雖是壽元有限，卻也不是完全沒有突破的法門，那陳祖師證道成仙之後，天地之間的規則都是發生了些許變化，乃是聖人遺留的饋贈，如今證道成仙，卻是不似先前那般艱難重重。諸位道友若是潛心修行，說不得三百年後我道門內也要有一眾天仙，到時候莫說是什麽劫數，就是天崩地裂，倒也不是不可對抗的。還請諸位莫要妄自菲薄才是。”

眾人自然也是知道這一重，隻是這修仙證道，並非易事，就算有陳老道為眾人趟出一條道路來，想要追趕，倒也是著實艱難。千餘年前，天地之間的法理還不似現在這般森嚴，卻也是修仙千人，不見一人飛升的局麵，到得如今，便更是艱難許多，他們心中自然是十分清楚。

隻是希望始終也還是有，一眾道士倒也曉得這修仙原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是不思爭取，他們當年就根本不會踏上修行的道路。浩劫臨頭不假，可眾人自身的信念倒也不是沒有，隻不過是為著後後輩弟子，人道百姓擔憂，對於自身倒是沒有什麽太多的思慮，原是人活百年，已是罕見，眾人這最少都是五百年的壽數，已經是得到太多。

趙老道說罷了這些，便也自己走回了人群之中，卻是先前這些事情，都是道門這百年內所做成的大事，隻是因著浩劫將至，倒是將眾人的心緒攪亂了許多，叫他們一時不得安寧，還要著實說上回子話。原本這浩劫之事，尋常時候大家都不願意提起，隻是這等場合之下，趙老道還真不得不多說兩句，提醒眾人諸事迫在眉睫，卻是一刻也鬆懈不得。

走回望舒身邊，趙老道一時也是笑道：“今日是叫靈均沾了沒來的好處，卻是他本人在場，老道反而不能這般大肆誇獎了他。望舒你是靈均的弟子，師徒的榮耀都是一般無二的，卻是別怪老道沒有替你揚名，著實是經過此番論道，你的名聲倒也不小了。”

望舒點頭，自己並不存了什麽揚名的心思，隻是一味地為著劫數之事考慮，一時也又是說道：“卻不知在場眾人，能有多少人能夠真證道升仙去？”

趙老道苦笑一聲，道：“古來修仙者眾多，成仙者寥寥，萬人煉丹，一人升仙之語，並非虛言。今日在場眾人，都是道門精英，卻也沒有那個，敢說自己能夠成仙。這其中便包括老道，也包括……你。”

望舒一時點頭，不得不承認趙老道所言不虛，卻是他自己十七歲便證得長生，五十歲上下便有教宗的戰力，七十歲上證得教宗修為，如今卻也不敢說能夠在三百年內成就仙道圓滿。升仙成道，原本就是萬難之途，若非十足天賦，十足機緣，誰也沒有十足把握。

一旁的閑元道長聽著話題沉重，便也出言道：“趙祖師乃是我道門中少有的高人，望舒你也是罕見的天資卓絕之輩，若是你們二人都說這等些氣話，倒是叫我不知如何自處了。說起來，還不知明日是哪位道友有高論分享，卻是我看這幾日裏，公開討論的道果成就已經圓滿。”

趙老道聽閑元道長這般說，一時轉頭看著他，認真道：“叫你們不要妄自菲薄，卻是如今成仙的陳祖師，原也不是同輩人中最為出彩的一個，全靠著毅力勇氣，才超越我等。說不定貧道做不到的事情，你能成就了，也是一件喜事。明日的道果成就，應該是昆侖幾位祖師所精研的宙光法門奧妙，卻是陳祖師和靈均領悟之後，幾位祖師也是頗有些見解，似乎更進一步，卻是先前不曾拿出來討論，隻當作一個猜想，要到明日才會傳授。”

閑元道長和望舒都是聽得一愣，卻是想不到這昆侖山的幾位祖師在宙光法門上又有進展。自從女媧陵出世，望舒他們將宙光法門的奧妙帶回道門之中後，已經先後有陳老道靠此成仙，靈均老道悟得個中奧妙，望舒自己都是證了絕對唯一，可以說是進展著實飛速，遠遠超過虛空法門，卻是如今，幾位祖師又有領悟，難道又要將這法門推進一步麽？

趙老道看兩人這般，一時也是頗有些不以為意，說道：“這宙光法門，原本就是聖人演示在遺跡之外給我們的，相當於是手把手傳授，饒是你我等不曾親身經曆，有幾位弟子的轉述，也是叫這法門得了很大的完善。當年聖人傳下虛空法門之時，道門內部隻得了一卷晦澀經文，不也是在百年間就將其推進到虛空造物的程度，到現在不過是挖掘些許，再無太多，才顯得有些落後了去。”

望舒這才曉得，原來道門之內的虛空法門，是有一本經卷實體承載的，卻是靈均老道傳授他們之時，並無引用這經文之中的語句，想來也是趙老道都說晦澀難懂的東西，說給他們也是白費口舌而已，還不如自身領悟之後，用平實語言傳授，效果會更好些。

修士們的神通法術，雖然說都是得自於混元大羅聖人傳下的道統，可其中諸多法門進展，卻是不盡相同。像是五行之法，八卦之數一類的，因著那金木水火土，天地水火，風雷山澤都是人世間真實存在的實物，發展得就要更加廣泛和高明些許；而虛空和宙光一類，看不見，摸不著，純粹要靠著領悟的法門，則是難以修行許多。

此番望舒他們帶出來的宙光法門，因著是真實不虛的聖人施展，大道顯化，親身經曆，最是感悟明晰，才叫道門之中，不過五十年左右的光景，就將這宙光法門推演得頗為高明和完善，乃是原本不可觸摸的東西，被聖人直接展示在眾人麵前，若是一眾高人還不能理解，也就著實太過誇張了一些。

不過聽趙老道的意思，昆侖諸位祖師對著宙光法門的推衍也還未到極致，卻是隻作為討論，不作為成熟道果傳授，隻不過因著這法門本質太過高深，才放在了最後一日，想來也不會有太過驚人的東西被推衍出來，卻是這逆轉宙光的神通，恐怕在百餘年內，還是不會流傳在諸多修士之中的。

不過就算如此，倒也足夠叫望舒興奮而期待，卻是他自從證得絕對唯一之後，修行宙光法門就要比尋常人輕鬆許多，原是可以直接接觸時光長河本質，自是對其更為敏感許多。如今的望舒，已經是打算在不放棄陰陽雷法的前提下，花費精神鑽研宙光法門，希望借此成道，才能在三百年後的浩劫之中，發揮出更大的作用來。

而還有一點，也是因著上主與望舒之間的緣分，逼得他不得不鑽研時光因果一類，希望能夠斬斷兩人之間的因緣，才好在他日彼此敵對之時，不至於被約束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