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蕭家寨裏不丟人
這幾日蕭家寨裏的熱鬧非凡，原因是秦陽柳家長公子近日娶親，這可算是方圓百裏的一件大事兒。平日裏柳氏對治下百姓不薄，遇上荒年更是自己開倉放糧救急百姓。大荒之後的瘟疫橫行，為了不讓百姓受苦，柳氏長公子還親自帶著人去南唐尋求治病之法，即使身染風寒也絕不停下搜尋的腳步。這樣的柳氏後人怎能不讓百姓欽佩？
聽聞柳家長公子娶的是，朔方國都燕雲大戶人家的千金，當地百姓便在北境入秦陽必經的兩界山敲鑼打鼓，歡迎這個漂亮的新娘子。由於是家族聯姻，燕雲孤家早早就差人將那新娘子送到了秦陽。他們原本就曾聽說過柳氏深受百姓愛戴，卻不想竟到了如此地步。
因為新婚大典在三日後的秦陽城裏，這幾日柳府上的仆人為了籌備婚宴，在蕭家寨訂上了不少野味山貨。畢竟他們秦陽最為出名的便是這些山林中的珍饈野味，長公子肯定是想將最好的東西留給自己的夫人。
這獵戶裏麵首屈一指的自然是蕭二十，好在這幾天運氣不錯又有狗兒幫忙，原本需要五日才能備齊的山貨如今已裝車完畢，隻等明日娘子的小羊羔剪毛後一起運到城裏去。柳家雖是豪門望族卻絲毫沒有大戶人家的傲氣，為了讓鄉鄰也能喝上一杯喜酒，柳府外的街市都被他們租了下來，擺上了上百桌宴席，為的就是讓鄉親們喝上一杯喜酒。
可這幫家夥哪裏貪得他那杯酒？他們圖的是看上那冰肌玉膚的北國佳人一眼。為了這個，那些向來摳門的商戶也將自己珍藏多年的陳釀貢獻出來，送給柳家做宴。畢竟娶得是外邦女子，這裏麵的禮數皆象征著大殷的臉麵，容不得片刻馬虎。
蕭二十放完了羊，剛進屋便聞到妻子燉好的羊肉湯的香味兒。說起來蕭二十是個粗人，卻娶了個書香門第的女子，這算是他的福氣。
大約是聽到了他的進門聲，那婦人放下鐵勺回頭微笑：“夫君回來啦？狗兒呢？”
聽聞此話，蕭二十迫不及待湊到飯桌旁，望著桌上比過年還豐盛的“全葷宴”直咽唾沫，笑道：“那小子還在林子裏呢，我讓他將那麅子自己扛回來。”
這裏麵其實有蕭二十的私心，畢竟這村子裏的人個個羨慕自己有個中用的好兒子，他這心裏當然想要炫耀一番。若是這個剛滿十二歲的小子能扛著獵物歸來，隻怕寨子裏的人又得數落上自家孩子一頓，他這心裏別提有多美。娶了個漂亮媳婦，如今又多了個有出息的兒子，蕭二十感覺自己上輩子肯定是做了不少好事兒，所以這才得了老天獨一份的恩寵。
隻可惜這小子趁著他不在，可沒少在寨子裏闖禍，為這事兒蕭二十已經被長老說得抬不起頭來了。
一聽這話，那婦人眉頭微皺，放下原本準備用來成湯的木碗，臉上頗為不悅：“狗兒這才多大你就讓他獨自去追獵物，這林子裏的畜生又不通人性，若是有個好歹，我看你就哭去吧！”這話帶著三分嬌嗔七分埋怨，還真讓蕭二十不知如何是好。
他當然知道兒子是娘子的心頭肉，可他畢竟是獵戶家的孩子，老是被人這麽保護著絕不是件好事兒。再說了，他兒子的本事寨子裏的可都是有目共睹的，平日裏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這附近的林子就沒幾個他不熟絡的地兒，蕭二十可不擔心他這虎崽子。
他站起身來從後麵抱住自己的娘子，眼裏滿是鐵漢柔情道：“哎呀乞兒，畢竟是將門之後，他要是連這些事兒都做不利索，那還真不配當我蕭二十的兒子。”
一聽這話，蕭乞兒的怒意也消了許多，隻輕輕鬆開了他的手臂，臉色緋紅道：“快鬆手，被人看見成何體統？老了老了你還真越發的不害臊了。還將門？你呀也不看臉上的皺紋，真不知羞。”
沒想到這九尺高虎背熊腰的蕭二十還真發起了嗲，腦袋伏在她的肩膀上蹭，嗲聲嗲氣臭美道：“那我可不管，誰讓我家乞兒長得美若天仙，從前娶你是什麽樣子，如今這麽多年過去姿色竟不輸當年。”
聽聞此話，蕭乞兒雖有些難為情，但她心裏還是有些暖暖的，隻將這家夥推開，嬌嗔道：“就你嘴甜。”
然而蕭二十沒想到的是，此刻門檻上正站著個少年，一臉無奈的看著倆打情罵俏的中年人，鬼影故意咳了一聲：“咳咳！”
一聽這響動，兩人立馬鬆開了手，蕭二十本以為蕭狗兒回來了，沒想到站在門口的確實隔壁家的孩子蕭石頭。
“石頭，你小子來這兒幹嘛？”蕭二十試圖用厲聲轉移自己的尷尬，可明顯蕭石頭是見怪不怪了，並沒被這聲音嚇著。
“叔，嬸，你們快去村頭看看吧！狗兒哥……好像是又惹事兒了。”
此言一出，蕭乞兒頓時心揪，一把將蕭二十這壯漢推出屋子，道：“你快去瞧瞧，可別再弄出些什麽事兒來！”
這幾日蕭乞兒的右眼皮跳，總覺得好像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似的，心裏總歸有些不踏實。
蕭二十將自己腰刀插進鞘裏，跟著蕭石頭趕去寨子口。
沒想到還未到那裏，他便瞧見了一些人杵在那兒圍觀些什麽。這讓他的心裏也七上八下有些不自在，三步並兩步撥開人群衝了進去。
可沒想到這幫人圍觀的並不是蕭二十所想的那樣，卻是自己那個引以為豪的兒子如今所做的蠢事。
這個不大的孩子背上竟被這個穿著不整的紅衣女子，引得圍觀百姓一陣唏噓。
這幫人原本隻是為了酸這小子幾句不疼不癢的話，這下他老子到場了，他們便更起勁了。
“哎喲二十大哥！你瞧瞧你這兒子給你背什麽好東西來啦？！”
“你還別說，我咋覺得這女子有些麵熟？”
“得了吧你！但凡是個盤亮條順的你都臉熟，老不正經的東西！”
這幫人的話越發不堪，蕭二十臉上掛不住大吼了一句：“我看誰敢亂說？！”
這幫人都是些欺軟怕硬的人，說這話原本也就是玩笑，見他真的生氣便識趣的閉上了嘴巴。蕭二十看著背著女子的兒子，又好氣又好笑，急忙走過去揪了一下他的耳朵。
“疼疼疼！爹！有外人在呢！”
“別叫我爹！給老……給老子滾回去！”
“那……那這個姐姐怎麽辦？”
蕭狗兒背著她走了兩裏多地，隻怕這一路上沒被族人取笑，一想到這兒，蕭二十就覺得自己以後在寨子裏的臉麵算是被這小子給丟盡了。可正當他準備讓蕭狗兒將這女子扔出村去時，卻發現她的身上有一處箭傷，他便強壓下了怒火，道：“給我背回去！待會兒老子再收拾你這兔崽子！”
一聽這話，這邊上看熱鬧的人又閉不住了。
“哎喲喂我的二十大哥呀！家裏有個乞兒嫂嫂還不夠，這還想往家裏帶一個呢？”
此言一出，蕭二十回頭瞪了那嚼舌根子嘴賤的人一樣，這目光好似夜裏的惡狼般駭人，愣是把那人嚇得不敢開腔。見他不說話，蕭二十一把攬住那女子的腰，從狗兒身上扛到自己背上，徑直朝著家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