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風雲摧來紅塵澇

翌日,蕭牆的身子總算好了許多,再呆在屋子裏也不太合適,所以他便向小巴借了竹刀,準備去這附近的林子裏碰碰運氣。

雖已至寒露,但陳梁相對靠南,索性這林子裏麵還不算太安靜。蕭牆得弄些上好的毛皮用以禦寒,否者這之後的路可就不好走了。從前在家裏,都是他母親乞兒用毛皮給他與父親做衣修靴,自己隻在旁邊看著。雖然也學了那麽一兩下子,但和心靈手巧的蕭乞兒比起來,確實差了許多。

他們所棲身的是個早已無人的荒村,七八棟茅草屋子圍繞著一個早已幹涸的枯井,北麵再走百步便是林子。可當蕭牆瞥見那靠外圍的樹木皆被拔下了皮,這心裏便有些忐忑不安。畢竟陳梁也飽受饑荒的摧殘,這林子裏……怕是能吃的東西早就被逃難的饑民給掃**幹淨了。

林子裏有小溪一條,蕭牆正好用這溪水洗了把臉,這才撇清自己左眉上還留有一道不大的燒傷疤痕,若不處近了看,倒像是貼在上麵的一片花瓣。

恰在此時,他突然聽見林子裏有動靜。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什麽大玩意兒穿林而過,他警惕地拔出腰間的竹刀攥在手裏,望著那動靜逐漸靠近。

片刻之後,那林子裏竄出來一個腰挎短刀的漢子,下巴有顆顯眼的痣,一身獸皮襖袍看起來也不像是大殷的人。蕭牆看架勢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所以當那人看過來的時候,他便悄悄將竹刀給藏到了背後,畢竟若是此人非善類,他也好出其不意,否則自己定會死在這漢子的手上。

那漢子瞥見他,便喊了句:“喂!小子!你可在這附近見過一個雲遊的世家公子?!”

這聲音並不客氣,倒像是命令的口吻。

“不……不曾見過。”蕭牆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這心裏有些沒底。

漢子見他目光躲閃覺得有些不對勁,便緩緩走了過來,詢問道:“當真沒見過?”

蕭牆見他的樣子八成是覺得自己有什麽問題,所以一味的搪塞怕是蒙不過去了,索性順著他的話反問道:“大叔,這些日子經過陳梁的人可不在少數,就算您要問,也得說個體貌特征不是?姓甚名誰亦可告訴,這樣我才知道見沒見過。”

聽聞此話,漢子覺得有戲,思索片刻,便道:“麵容似玉,清秀俊美,體弱多病。”

“名諱呢?”蕭牆煞有其事的問到。

“姓柳,柳臨江。”大漢道。

聽到這個名字,蕭牆後背直冒冷汗,如今還敢打聽柳家人的,八成是那個誅滅了蕭家村的惡人爪牙。雖然他心中已亂,但明麵上還是故作鎮定,道:“這樣的人……小子確實不曾見過。”

聽到他的回答,那大漢略顯失望,抱拳道:“即使如此,也還是多謝小弟了。”

話罷,他便轉身從來的方向退去了。

待他走後,蕭牆心中忐忑不安。他雖然不知道柳臨江是誰,但畢竟也是長公子一輩人,想必也是個柳家的重要人物,自己可千萬不能跟他扯上關係,不然自己有多少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傍晚時分,他總算在那饑民掃**過的林子裏麵發現了一處兔子窩,逮住了幾隻小家夥用以果腹,然而兔皮實在太少,做不了什麽衣裳、靴子。

不過當他將這倆長耳獸提回小屋的時候,小巴確實朝他投來了欽佩的目光。

兔肉確實要比餿窩頭好吃些,蕭牆一邊啃食著烤熟的兔肉,一邊聽著小巴嘴裏的讚美之詞。

“狗兒哥你這麽厲害,幹嘛非得去長安?就在秦陽呆著不好嗎?”小巴隨口一說,忽而反應過來自己又說了不該說的話,隨即給了自己一巴掌。

“你瞧我這臭嘴,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別在意!就當我沒問過。”

蕭牆笑了笑,“若不是有難言之隱,誰又願意背井離鄉?”

看著那小巴吃得津津有味的兔肉,蕭牆這才記起今日是自己的生辰。隻可惜如今他早已沒有慶祝的心情,隻想早早去長安討生活。順便……他也想見見何舞泣是否真的如約而至。

“明日我們便走吧,在這兒呆著的時間也不短了。眼瞧著將要入冬,我們這樣單薄的東西,隻怕難以熬到立冬。”越往西便越蕭瑟,所以蕭牆現在隻想早點到長安。就算尋不見何舞泣,自己這塊玉佩也能值不少錢。

“狗兒哥你說了算。”巴豆如今眼裏隻有香噴噴的烤兔肉,哪裏在乎別的東西。

“還有,進了直隸,你再不得喊我的姓氏,旁人問起,你也隻說我叫狗兒,可知?”蕭牆囑咐到。

“放心放心,我還是有分寸的。”巴豆拍了拍胸脯打著保票。

如今陳梁便出現了白玉營的人,蕭牆做事兒可得當心些。

翌日清晨,兩人背上了唯一的一床破鋪蓋卷兒便上了路。哪知道二人順著官道不到一個時辰,便看到有山匪打劫。兩人趁著這幫歹人不察逃進了路邊的灌木叢中,這幫人好在並沒有傷人性命的意思,掠奪了饑民的財物後便放行了。

“這些日子道上的匪患愈發嚴重了,狗兒哥,要不然我們換條路走?”巴豆從那灌木叢中探出個腦袋望著那幫山匪。

“也好……”蕭牆他們雖然身上也沒有什麽之前的東西,但那個白玉是何舞泣送給自己的信物,就算是被自己賣了換錢,那也不能被這幫歹人給搶去。再說,他們也不能保證這之後別的山賊願意給他們一條活路。

兩人從這灌木叢後的山間小路繞了過去,算是躲開了那幫攔路打劫的瘟神們。可依舊在這林子裏的一處茶園內發現了許多山匪。

如果說之前那幫攔路打劫的人是土匪的話……在這兒殺人擄掠的那就是幫畜生。

他們大約有十來人,大都蒙著麵,手中的樸刀滴血。茶園中央的院子裏有一輛裝滿貨物的馬車,有人被他們圍在其中,穿著綾羅綢緞不像是世家成員,想必應該是落難的富商。周遭地上躺著的應該就是他們被殺死的護衛以及家丁,看樣子這幫人殺人不眨眼的家夥會對他們不利。

領頭的山賊用刀指著那個對著他一直叩頭的富商,“老東西!快把你女兒交出來!老子便饒了你們這倆條老狗!”

聽聞此話,蕭牆這才看清楚,那身後的闊夫人懷裏還抱著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好漢!好漢!你要什麽我都給你!就我這個女兒!我就這麽一個女兒!還望好漢大發慈悲,饒——”

不等他說完,那山賊便一腳將他踢翻在地。

“爹!!!”

那小姑娘本欲撲向富商,卻被那闊夫人死死抱在懷裏。

那人抓起了躺在地上的富商,猙獰道:“老東西,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啊?!”

見此情形,小巴有些怕了,連忙拉拽著狗兒的衣袖,壓低了聲音,道:“狗兒哥我們走吧……這事兒我們管不了。”

可也不為何,當蕭牆瞥見那小姑娘的臉時,他的膽子變大了起來。

他轉頭對著小巴微微一笑,“怎麽樣,我們……搞個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