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嫂子你當我師父吧
這兩天，他一直在不停思考所發生的事情。
很明顯，那個本田是在用剛剛做成的“魔神甲胄”進行實戰試驗。從某種程度來說，試驗已經算是成功了。隻不過是因為遇到了許三寶這個來自機械遍地時代的穿越者，被輕易地發現了設計缺陷，才會招致失敗。
而魔神甲胄的爆炸幾乎毀滅了一切，除了一本意外得到的設計圖。
但是，這個設計圖隻記錄了機械原理和蒸汽氣壓的傳動結構，而真正作為力量之源的動力核心卻找不到任何記載。
此外，這台“魔神甲胄”並不是唯一的一台，許三寶抄下了圖紙上麵的文字找了人看，這東西有一個正式的名字，叫做“魔神甲胄、斬鐵衝鋒機試做體壹型”，這便說明這並不是一個普通型號的試做體，而普通型號已經完成了，因此才會有進階的機型進行開發。
普通型號完成多久了？列裝到什麽程度？
許三寶不敢想，這就是他激動的原因。
這個世界的曆史在近幾十年已經大幅度改變了。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許三寶並不知道。但是他已經發現了幾件事跟記憶中裏不一樣，其中最重大的事情就是——現在已經是崇禎六年，努爾哈赤卻還沒有“七大恨告天反明”！
如果是原來的曆史，努爾哈赤應該在萬曆年間就開始攻打大明的。
曆史變了！從西洋來的商船上，已經出現了更高級的合金鑄造的長炮，還有一些精美的小玩意，指甲刀等小物件雖然不起眼，但是卻說明西洋的冶金水平在大幅度發展了。
為什麽不一樣了？後金在做什麽？西洋人又在做什麽？
如果說，隻有大明在原地踏步……
眼前的人們卻都是一臉不忿，似乎接受不了五虎斷門刀的強大威力居然打不過一個機關甲胄，居然還要一個少年人來幫手。
秦天壽拍案而起，怒道：“他們敢來最好，就讓老夫教訓那些旁門左道！”
許三寶耳朵嗡嗡作響，卻當仁不讓，大聲爭道：“如果來的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大群，幾百個，上千個呢？泉州到廣州沿海何止萬裏，您老能都擋住麽？”
桌子嘩啦一聲，整個桌麵連四條椅子腿一起都碎成了一塊塊的魚鱗形狀的碎片。窗子上糊的窗格紙轟然碎裂，像蝴蝶一樣落了下來。
“荒唐！”秦天壽怒道，“天下義士何其之多，武功更勝老夫者不計其數！湖廣高手遍地，豈有魑魅魍魎猖狂的機會！”
周月玫慌忙起身道：“師父您老人家息怒！莫驚擾了勇哥在天之靈！”
秦天壽自覺失態，連聲道歉。
許三寶眼前發黑，腦袋嗡嗡作響，忽然感到有柔軟的手掌捂住他的雙耳，隨即一股熱流湧入，讓他心神安定，耳朵也不嗡嗡響了。
“這就是內力？”許三寶極為享受這個過程，這比盲人按摩很明顯手法要好得多啊。舒服！
舒暢中睜開眼，卻忽然發現，眼前的人正是周月玫。
見到他神情恢複了常態，周月玫立刻收手。男女授受不親，周月玫若不是身為將軍夫人時常隨王勇一起照顧勇字營受傷的兄弟，也根本不會這樣做。方才為許三寶定神時，雙手也是隔著衣袖施為的。
許三寶卻已經臉紅起來，縱然他的臉皮在非封建社會的童年裏修煉得厚，也還是臉紅了。
這一瞬間想起了《仙劍奇俠傳》裏的趙靈兒，原來世上真有這樣的奇俠仙子，偏偏要在這風雨飄搖的亂世裏生得如同雨荷白蓮般水靈。縱有絕世武功，堅韌性情，也不敵封建禮數傾軋之下所帶來的厄運。
大明最重女子名節，守寡到死搏個貞節牌坊，是這個朝代差不多所有寡婦都不得不麵對的命運。
但是，她才不過比自己大一點點的年紀呀……
周月玫心情糟透，強忍淚水，柔聲對四周道：“先夫與東瀛忍者、武士對決，不幸中暗算身亡，但是總算臨終前自己手刃仇人，含笑九泉。”
這個說法自然是避重就輕，忽略了魔神機甲的存在，同時也是為了點醒許三寶，不要再提了。武者保家衛國，死於刀下，乃是光榮。但是王大將軍被倭寇製作的機關甲人打傷，最終致死，這，說出去有失五虎門和泉州水師的體麵。就算你說不是因此致死，也會有人這麽說的。
屋裏的人都紛紛點頭，顯然對於周月玫的說法達成了共識。這便是統一了口徑，若是有江湖上的朋友問起王勇的死因，大家便都這麽說。
更有人嗤笑道：“少林銅人陣威震江湖百年，也沒見少林寺把銅人陣抬出來。若是機關甲人也能上得台麵，旁門左道之風盛行，大家還練武做什麽。”
許三寶已經徹底明白了，這個時代的人就是這個樣子，臉子比什麽都重要。歎了口氣，興味索然道：“我拜下王大哥，就告辭吧。”
周月玫也不挽留，說道：“原本想贈許兄弟一些銀兩，但是聽說提督大人那裏已經賞了紋銀百兩。不知道許兄弟還有什麽想要的沒有？”
許三寶眼前一亮，這倒是個機會！沒學過一身武藝，怎麽能算是來過古代呢？
“我想加入五虎門，學王大哥那樣的本事，將來加入勇字營！”許三寶誠懇地說。
雖然秦天壽這老頭很迂腐，但是人家怎麽說都是一代宗師，武林高手啊。
周月玫立刻轉向秦天壽：“師父，您老人家看……”眼神言語中頗多懇求之意。
不幸的是，秦天壽那老頭走過來，捏了許三寶幾下，見許三寶齜牙咧嘴，便搖了搖頭：“你這身子骨，不行啊。要是十歲以前遇到老夫，或許還可以考慮壯骨培元。現在這個年齡，根骨已經定了，就算是練上三十年，也難有大成了。”
周月玫一直把許三寶送到門外，許三寶都還在鬱悶。
絕世武功動不動就是幾十年也就算了，為啥輪到俺還落了個“難有大成”。
周月玫見他如此失落，忽然說：“你等一下。”看了看四周，沒人注意，悄聲說道，“跟我來。”
帶著許三寶繞到後門，找了個僻靜的角落。
周月玫說道：“師父他老人家不是不肯收你，他老人家性子直，說的是實話，不想誤你終生。許兄弟，你和勇哥臨終緣分一場，我也實在沒有什麽法子報答你。以後有什麽難處，就來找嫂子就好。”
許三寶鬱悶中脫口道：“要不，嫂子你當我師父吧。”
周月玫一愣，臉驀地紅了。許三寶不過比她小那麽一兩歲罷了，這小子想什麽呢？
周月玫板起臉，寒聲道：“我要守節。這話以後不要說了。”
許三寶反應過來，連聲道歉。
他原本是在現代社會長大，又穿越到漁村，對這些不是很講究，但是周月玫是名門閨秀，這方麵卻是很講究的。
大明自太祖定下規矩，民間寡婦，三十歲以前夫亡守節、五十以後不改製者，旌表門閭，免除本家差役。因此，為亡夫守節、從一而終，乃至殉節自殺的風氣很濃。
周月玫見他是無心之過，麵色緩和，要他稍候。許三寶卻在暗想，這麽漂亮卻跟我們班上學習委員似的板著一張臉，實在太可惜了吧。都說學校教育摧殘人，看了舊社會才知道，封建禮教更摧殘人。
周月玫從房間裏拿出一個小包袱。
“既然你立誌加入勇字營，這是勇哥的書，是五虎門入門的刀法和基本功。看完了，一年以內要拿回來。切勿外傳，也不要給別人知道。不然惹了事，五虎門多半要找你追回武功，我也救不了你。能不能學會，就自己掂量吧。”
“多謝嫂子！”許三寶大喜。
追回武功，那是要廢了自己吧？小說裏麵名門正派收弟子的時候都是這麽說的，聽起來真有感覺。
“謝就不必了。關於那些事不要亂講就好。你去吧。”周月玫歎了口氣，也算是了結了一件事。
以後麵對她的將是一片黑暗的人生。
一個年輕的寡婦，無後。
孤老終身，這就是她的命。
許三寶望著周月玫仙子一樣的容顏上難掩的憂傷，心裏咯噔一下。都是因為自己，才害得周月玫成了寡婦。自己虧欠的豈止王勇一條命而已。
在這一瞬間，他做了個連自己都沒想到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