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血雨黃花

紀家院落之內。

紀雲看著院落之中的一顆古樹,一顆顆嫩芽剛剛接觸這風塵,便忍不住發奮成長,頗有些趣味。

用手摸了摸古樹,紀雲回頭問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稟少爺,再過一會,便是正午了,該去用膳了。”一名丫鬟站在一旁,恭敬的說道,臉上依舊掛著兩抹腮紅。

紀雲點了點頭,歎息著說道:“可憐這花義,講究情誼,現在還在昏迷,他那所謂的大哥,卻不肯拿區區一個聖考來救他,可悲啊可悲。”

感慨完之後,紀雲正準備轉身回去,卻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一聲驚呼。

“啊!那是!少爺小心!”原本癡癡的看著紀元的丫鬟突然變了顏色,滿臉驚恐的指著紀雲身後。

紀元一愣,納悶的轉過頭,一瞬間便感受到了什麽叫如墜冰窖、飛來橫禍!

“哪裏來的妖……”紀雲一句話還來得及說完,根本做不出任何的反應,便被從天而降的黑影給直直的砸落在地!

“砰!砰!”

巨大的衝撞在紀雲直直的往後翻了好幾個跟頭,最後整個人撞到了古樹之上,剛剛生出的嫩芽忍不住開始顫動起來,生機不再。

“……孽……”紀雲伸出一隻手,臉色煞白,吐出一個字後便頭一歪,暈了過去。

而你從天而降的黑影,卻好像沒事兒人一樣,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扶著古樹神神叨叨的念著什麽。

“坑爹的春桃……以後一定要多蹭幾頓……應該趕上了吧……”

“剛才落地的時候好像撞到了什麽東西……”

“不過我竟然沒事兒,這簡直就是生命的奇跡……”

“恩?這位兄台?這初春天氣寒冷,還是不要在這裏休息比較好。”

“……”

“兄台你知道紀家家主在哪嗎?”

“兄台,你看是不是搭理我一下?”

一旁早就嚇傻了的丫鬟被方萬鶴這一鬧,也清醒了過來,緊接著便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

“大人!大人!不好了!”劉老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來到了乾坤堂的大堂,這麽大的歲數此刻卻是格外的靈巧。

正在賞析字畫的寧相聞言,臉色一沉,瞬間將這幅方才他還交口稱讚的大作撕成了碎片。

“不要告訴我,方萬鶴進到紀家了。”寧相看著遍地的碎片,冷冷的說道。

“是……是那……朝心院的春桃……她……硬生生的把方萬鶴給扔進紀家了!”劉老感覺初春不再,凜冬又至,周圍遍布殺機。

聽到這裏,寧相呼吸一滯,感覺胸中發堵,險些一口氣沒倒騰過來。

“區區一個道士……區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道士!”寧相仰天大呼,一身的氣勢全部爆發出來,將整座大堂的所有桌子,全部震飛,化為木屑,四處飄揚。

而整個乾坤堂也不由得一顫,所有正在抽簽的江湖兒女紛紛一愣,麵露驚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

紀家大堂。

紀雲擺出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呆呆的坐在主座上,直勾勾的盯著一旁的方萬鶴。

方萬鶴實在是被盯得有些惱火,把聖考玉佩遞了上去,說道:“如果不是寧相阻攔,我也不會用這種方法進來,既然你就是寧家現在管事兒的,快把花義放了,再有什麽罪過,你找我就好了。”

提到寧相,紀雲才慢慢的回過神,深深的看了方萬鶴一眼,低聲說道:“還好我練過,要不這一下就要被你整殘廢了……”

方萬鶴麵無表情的哼了一聲,在他看來,花義是被紀雲給打傷的,那自己自然不會給他什麽好臉色。

紀雲把玩著手裏的玉佩,隨後說道:“花義現在還在昏迷,我已經給他請了最好的醫師,估計下午就能醒轉過來。”

聽到前麵,方萬鶴心中湧現一股怒氣,但聽到後麵,這股怒氣便消失了不少。

“而且,不是我把花義傷成這樣的。”紀雲把玉佩別在腰間,說道。

聽著紀雲那雲淡風輕一般的語氣,方萬鶴很想上去揍這個小白臉一頓,但是他也想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所以便忍住心中的衝動,繼續聽下去。

紀雲慢慢悠悠的站起身,走到門邊,看著院中的古樹,講起了昨晚的情景。

……

“老大!老大!”花義看著陷入昏厥的方萬鶴,心中焦急,渾身更是忍不住顫抖起來。

紀雲站在孫狼旁邊,低頭看了一眼陷入半死狀態的孫虎,說道:“再不去找醫師,孫虎可就沒命了。”

孫狼聞言,凶狠的說道:“我大哥已經經不起折騰,而且我必須要為他報仇!”

紀雲聞言,冷笑一聲,說道:“難不成江湖之中的刺客都是這般不堪嗎?你大哥變成這樣是他技不如人,而且是你們先找別人的麻煩,如今被打成這樣,還好意思提報仇?”

孫狼一聽這句話,渾身的凶狠落了半分,但仍心有不甘。

“我出兩招,如果那邊那個小道士能頂住,我便不提報仇二字!”孫狼沉默了一會,上前一步,揮了揮手中那還未見血的匕首。

紀雲見狀,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麽,如果再說下去,估計這位能瘋了。

不遠處的花義聞言,渾身一哆嗦,用滿含希望的眼神兒看向暈倒在地的方萬鶴,希望自己的老大下一刻就能清醒過來。

“老大……老大你醒醒……沒有你我什麽都幹不好……”花義低聲說道,說出來的話,則有些不堪了。

而孫狼根本不顧這些,一步步的朝著花義走了過來。

感受著身後的一陣陣殺氣,花義嚇的跌倒在地,渾身哆嗦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太可怕了……實在是太可怕了……這種殺氣,我根本承受不住……”花義嚇的已經不會說話了,隻有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的提醒著自己,死亡是那樣的近!

看著花義這幅模樣,紀雲歎了口氣,這江湖上哪有那麽多的情誼,哪有那麽多的豪義,都隻是徒有其表,誇誇而談罷了。

孫狼麵色平靜,雙目之中卻泛起一抹猩紅。

“不行,我要跑……我要……”花義看著孫狼的眼睛,心中更是畏懼,恨不得立刻逃離這裏,但就在他這個念頭愈演愈烈之時,無意間低頭一看,卻發現方萬鶴的道袍裏,別著一朵小黃花……

這多小黃花隱藏的很深,平日裏花義根本看不到,若不是此刻方萬鶴暈倒在地,花義也根本不會注意到這個……

“老大……一直留著嗎……”花義一愣,在看到這多小黃花時,整個人竟然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這一刻,花義想起了方萬鶴和自己說過的一句句話……

“哦?”紀雲頗感興趣的看向花義,他不知道這個一直很膽怯的小道士是如何克服心中的恐懼的。

孫狼的雙目之中也閃過一抹驚訝,但隨即便被一層血腥給掩蓋了。

花義哆哆嗦嗦的站起身來,一步一步的來到方萬鶴的身前,張開雙臂,完全擋住了孫狼的視線。

“曾經我什麽都不會……我隻是一名強盜……”花義慢慢的說道,話語之間仍舊不可避免的帶上了濃濃的顫抖。

孫狼根本不顧這些,隻是一步步的走向花義,手中的匕首已經揮舞了起來。

“然後我碰到了老大……一個平時很不靠譜的人……”花義直視著孫狼的雙眼,話語之中的畏懼少了很多。

“原本我隻是想跟著他混口飯吃……準確的說我現在也是這麽想的……”花義說著說著,竟然完全拋開了畏懼,慢慢恢複了冷靜。

“跟著老大後,我碰上了很多麻煩,每次我都後悔當初跟著老大……”

“但是每次平息這些麻煩,老大都會教我一些道理……一些我原本根本不知道不明白的道理……”

“雖然隻有幾天的時間,但我覺得我成長了很多,在這江湖之上,又有幾個人能碰上老大這種人……我空有一腔熱血,卻十分膽怯,但我仍舊能一往無前的走下去……就是因為,我的身後站著老大……”

花義說著說著,臉上竟然泛起一絲笑容,在月光的照耀下,花義臉色蒼白,但卻更為耀眼。

“喋血匕影!”孫狼一開始還能無動於衷,但是聽著聽著,眼中閃過一抹不耐,在距離花義三兩步時,雙臂揮舞,輕喝一聲,

一瞬間,花義的眼前出現了一道道匕首的虛影,月色皎潔,這層層虛影竟和實物一般,閃爍著刺骨的光華,如同將人拽入無邊的殺機之中。

“去!”孫狼一揮手,無邊的虛影朝著花義殺了過去,而花義,卻沒有任何應對的方法。

露出一抹淒涼的笑容,花義想要閉上眼睛,但一想到那朵小黃花,腦海之中便傳出一股股刺痛,刺得花義不得不努力睜大眼睛,直麵這無邊的殺機。

“有空隙……”這直視之下,花義頓時發現這看似密密麻麻的虛影之間,有著一絲絲縫隙。

看到這裏,花義深吸一口氣,努力的控製著自己的身體,躲避著這無窮無盡的匕首……

一招過後,黃土不動分毫,原地卻血霧彌漫,一股股血腥味兒向周圍散去,驚起無數蟲鳥。

一陣清風吹過,血霧消散,孫狼和紀雲瞳孔一縮,麵露驚訝。

一身血紅色的道袍之上,可謂是千瘡百孔,不知道遍布了多少傷口,但是花義仍舊咬著牙站立著,哪怕這疼痛足以讓他昏迷過去,這個膽怯的道士也沒有發出一聲呼喊,隻是這樣搖搖晃晃的站著,看似下一刻就會跌倒在地,但又穩如泰山。

“你可以讓開了,還有一招,讓你的老大來承受吧。”孫狼這個冷血的刺客看到這裏也有些不忍,冷冷的說道。

花義聞言,輕笑一聲,有氣無力的說道:“老大留了我一朵黃花,我便還他一場血雨又如何。”

“好!”紀雲忍不住叫了聲好,被花義這一句話說的神情激動,不能自已。

……

“再後來,你應該都知道了,花義扛下了兩招,孫狼沒有動你,然後夏流風便來了……”紀雲看著微微搖擺的古樹,感慨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