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浪跡天涯又何妨之叩門扉
酒玲瓏，百花城內最大的酒樓，據說乃是百花城城主的親信所建，其招牌名酒“百花千釀”，乃是整個方寸數得上名號的佳釀，但是價格昂貴，而且如果沒有一些威望，估計連這百花千釀的味兒都聞不到。
也有一些孤高的江湖俠士，以能住進這酒玲瓏為榮，畢竟這酒玲瓏，哪怕是住一晚上，也是價格不菲。
當然了，所有和錢沾邊兒的東西，都和方萬鶴二人沒什麽關係。
酒玲瓏旁邊的馬圈內，方萬鶴和花義靠著欄杆，望著空中的一輪明月，暗自神傷。
“老大，都怪你……現在好了，大門兒塌了，整個百花城為了防止晚上有流匪作案，實行宵禁，再有一個時辰，如果還找不到住的地方，咱倆可就得出城住樹林了。”花義滿臉幽怨的看著方萬鶴，自己這位老大，總是幹出點神奇的事情。
方萬鶴卻是不在意的撇了撇嘴，說道：“怪我咯，這江湖本來就是快意恩仇的地方，出去睡就出去睡，我就不信還能脫層皮？”
“那個……城外可沒有方便的地方……你晚上不會起夜？”花義看著方萬鶴信誓旦旦的樣子，淡淡的說道。
“……”
“真的沒有方便的地方……全是樹林子……”
“走，我等是江湖兒女，舉止不可魯莽，豈能苟居於那樹林之中……挨家挨戶敲門，就不信找不到落腳的地方……”方萬鶴看著花義，三秒後，徹頭徹尾的換了一副道德高尚的表情，話語間透露出來的氣質也從一個無賴變成了一位德高望重的俠士……
說完，方萬鶴就不顧有些發愣的花義了，兩條腿瘋狂的倒騰著，衝向了百花城的居民區。
經曆了短暫的喧囂後，整個百花城再次恢複了寧靜，除了那從大門處呼嘯而過的冷風外，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正規，隻是一些不甘寂寞的人，卻悄然的立在了高處，試圖品味一番這江湖的獨寂寞與那愁滋味。
“龍殿，好久不見。”
百花城西北角，一座高台的尖角處，一道藍色的人影傲立其上，身影飄忽不定，明明是立在原地，卻偏偏看不真切，如同眼前朦朧，皆為夢幻。
高台之下，雕梁之側，瘦弱書生飲酒獨酌，那懾人的巨錘立在一旁，風吹不動，雨打不散。
“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麽嗎……”龍殿一杯酒下肚，麵色有些泛紅，洋洋暖意席卷全身。
“龍殿的脾氣還是收斂些好。”藍色人影如同立在暗處，明月照在其身上，卻看不透半點光亮，陰森詭異。
酒杯輕聲落地，清酒滴落，龍殿的手慢慢的握住了立在一旁的巨錘。
“我龍殿，一煩那些仗勢欺人的宗門。”慢慢的站起身，龍殿拿起了身旁的黃金巨錘，那瘦小的身體爆發出一陣陣駭人的氣勢……
“二煩別人站在高處。”龍殿手腕微微一甩，那氣勢磅礴的龐然大物帶著呼嘯的勁風，狠狠的砸向了一旁雕梁畫棟的石柱！
“哄！”
震天的巨響過後，沙石漫天，重重煙塵被微風輕輕一吹，便朝著整個百花城席卷而去，一時間明月都變了顏色，周圍的一切都是那樣的不真切。
原本高高聳立的高台，頃刻間成為了一堆沒有絲毫美感的廢墟，隻是那高台上的人，卻沒了蹤影，不知是沒入了這煙塵之中，還是這煙塵因他而起……
龍殿看著眼前的一切，吹了聲口哨，扛著黃金巨錘，提起沒有沾染絲毫塵土的酒壺，慢慢悠悠的朝著遠處走去……
而龍殿是走了，但是整個百花城又被這一聲巨響給震醒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再次傾巢出動，循著空氣中的煙塵來到了這一片廢墟之中，百花城的護城軍更是滿臉的猙獰，這大晚上的，難道是有人來拆百花城嗎！甚至有不少人把矛頭對準了方寸拆遷隊，不過這胡亂的猜測，倒真是沾了些邊際……
“通知所有人！百花城今晚上的宵禁時間提前半個時辰！護城軍的部隊，徹夜巡邏！一定要把這該死的混蛋抓起來！”護城軍的的一位隊長，看著眼前的層層廢墟，氣的胡子眉毛一起亂顫，怒火攻心之下，直接發出了號令。
而聽到這聲號令，很多還打算接著圍觀的百姓，紛紛掉頭狂奔，這百花城可不小，這城中的家也不是說到就到的。一些有了宿處的俠客俠女，也慢慢悠悠的往住處走去，這百花城發生的一切，在他們看來，隻是以後闖**江湖時的一些談資罷了。
當然了，也有一些孤苦伶仃的人，形單影隻的做著最後的掙紮……比如正好在百花城西北角居民區徘徊的兩個滿臉幽怨的男子。
“媽蛋！誰！是誰！是誰在拆遷！”
“是不是想破壞江湖和諧！告訴你！我方萬鶴和這種行為誓不兩立！”
“我發誓要與這種行為鬥爭到底！”
看著身邊得知宵禁又提前了半個小時後開始跳著高罵街，而且還罵的如此正氣凜然的老大，花義無奈的搖了搖頭，那在地上躺著的兩扇大門可還放在那裏呢……
“砰砰砰。”花義試探性的敲了敲眼前有些破舊的木門，這一片已經接近百花城的貧民區了，如果這裏還不行，那二人隻能往貧民窟裏麵闖一闖了。
很快的，一陣腳步聲從門裏麵傳了出來，步履穩重，聽上去像是個年邁的老者。
“嘎吱。”
殘破的木門抖落了些許的塵埃，有些刺耳的開門聲讓方萬鶴擔心這木門會不會落得和百花城城門一樣的下場。
“隻要你閉嘴，就不會……”花義看著身旁一臉思索的方萬鶴，出人意料的猜出了其心中的想法，心中暗自吐槽了一句。
木門慢慢打開，一名穿著黑色單衣的老人，拄著一根紅色的拐杖，晃晃悠悠的探出了腦袋。
“你們是？”老人臉上的皺紋一道接著一道，一雙眼睛也渾濁的有些不像話了，耷拉著的嘴角看上去讓人沒來由的感覺心情一陣煩悶。
花義笑道：“老人家，我們是來這百花城進行考核的，此刻天色已晚，隻是想找個落腳的地方，您看看您能不能行個方便。”
一旁的方萬鶴沉默不語，鼻子嗅了嗅，眉宇微皺。
“參加考核……我這裏人滿了，不好意思，你們還是另尋他處吧。”老人渾濁的眸子轉了轉，隨機麵無表情的說道。
花義正準備說什麽，麵前的老者卻直接退了兩步，眼看著木門就要重新閉上。
“老人家，等一下！”
“啊！”
方萬鶴見狀，連忙喊了一聲，一隻手在木門即將關閉前，伸進了門縫之中，被門縫無情的咬住了。
“老大，我有個問題。”一旁的花義滿臉委屈的表情。
“說吧。”方萬鶴緊緊的盯著木門，臉上寫滿了嚴肅。
“那個……你為啥要拿我的手……你知道這有多疼嗎！！！”花義說著說著，一下子把有些發腫的手抽了回來，痛苦的哀嚎著。
老者見狀，再次伸出了腦袋，臉上已經掛上些許的不耐。
“我告訴你們，快點走，要不就算在這百花城裏，老朽也照樣能收拾你們。”老者惡狠狠的說道，絲毫不在乎眼前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麽來曆。
方萬鶴看了看夜色，眼看著就要宵禁了，如果再找不到地方，那可真的要在城外過夜了，本來就算在城外過夜也沒什麽，自己在花亭也過了一晚上了，可是……
“就怕二弟不爭氣啊……”方萬鶴心中感歎了一句，下一刻，卻一腳把眼前那破舊不堪的木門踹開了。
“砰！”
老者沒有料到方萬鶴會突然來這麽一出，驚慌之下，整個人站立不穩，直直的栽倒在地，那已經處在風雨飄搖之中的木門也徹徹底底的離開了門框的束縛，投入了大地的懷抱，掀起了一層黃塵。
方萬鶴一隻腳踏在門板上，自上而下的看了看倒地的老者，笑道：“起來吧，你那個偽裝實在是太差勁了。”
聽到這話，不光是老者，就連身後從頭愣到尾的花義也有點發懵。
“偽裝？你是說這個老人是人偽裝的？”花義捂著發紅的手指，靠了過來，問道。
方萬鶴點了點頭，來到老者身邊，蹲了下來，在漂浮的塵埃之中伸出了手，慢慢的揪住了老者的臉頰，微微一用力……
“疼疼疼！你個小混蛋！給我住手！”一瞬間，老者疼的大呼小叫，拿出手裏的拐棍不斷的敲著方萬鶴的腦袋，那渾濁的眼淚都順著眼角流了出來。
方萬鶴被敲了幾下，倒也不疼，這老者麵相雖然凶狠，但是整個人卻是虛浮無力，手上沒有一點力氣。
“奇怪，難道是用502粘上去的？那可真是太拚了。”方萬鶴不顧那在空中胡亂顫抖的拐杖，兩隻手扒拉著老者的臉，進行著細致入微的研究。
花義見狀，連忙湊上去，蹲在方萬鶴的旁邊，和方萬鶴一起進行著詭異的研究……
“老大，你為啥說這是偽裝的？”花義捏了捏老者的臉，感受著其中歲月的滄桑。
“你看他的手就知道了，實在是太嫩了，這偽裝的也太不徹底了。”方萬鶴一隻手扒拉著老者的頭發，一隻手指了指老者那握著拐杖的手。
花義順著方萬鶴的目光看去，果然這隻手沒有半點褶皺，光滑的如同剛剛出浴的少女，纖細無比，柔弱動人，令人心中難耐。
“奇怪，這牙是怎麽偽裝的，就剩這麽幾個了？”
“老大，要不要脫褲子看看是男是女。”
“……好主意！”
淒涼的冷月之下，兩扇門板落寞的躺在冰冷的地麵上，訴說著這裏發生的一場慘案，門戶大開的院落內，呼嘯的寒風一個勁兒的往裏灌，隻是在看到那兩個如同惡魔一般的男人時，再凜冽的風霜也禁不住一個顫抖，調轉了方向……
好在如今臨近宵禁，路上也沒有幾個人，不過那神出鬼沒的城防軍，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過來。
“兩個混蛋！都給我住手！”老者實在是禁不住疼痛和這種屈辱，一聲怒吼，雙掌隨便一揮，兩股勁風席卷而出，沒有絲毫停頓的將方萬鶴和花義推了出去，直直的摔倒了那門板之上。
老者披散著頭發，感受著麵部肌肉的酸疼，雙目圓睜，看著方萬鶴的花義的目光中，如同要噴出火來。
“你們知道什麽！我溫雲峰七十有餘，當年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如今竟然被你們這兩個黃毛小兒這般欺負，本來不想暴露，但是不教訓教訓你們，你們還不知道這江湖上的水到底有多深！”老者氣的胡子亂顫，那披散著的頭發也慢慢的升騰起來，儼然一個老惡魔。
而方萬鶴似乎什麽都沒聽到一般，慢慢的站起身，看著眼前的老者，納悶的說道：“奇怪，不應該啊，到底是怎麽偽裝的，而且他身上還有一個女子香囊的味道，難不成是個老變態……”
“老……老大，這個溫雲峰……是個大魔頭……”身後仍舊癱坐在地的花義，顫抖著聲音，渾身哆哆嗦嗦的說道。
方萬鶴聞言，回頭一看，花義雙腿之間的門板上已經有了些許濕潤……
“你是說……他真的是七十多歲的人？！”方萬鶴忽視了是不是該給花義買條新褲子這個問題，而是有些震驚的問道。
花義點了點頭，一雙眼睛裏寫滿了驚恐，他不敢相信，他剛才幹了些什麽……
“溫雲峰，出道的時候以掌法聞名，在當了按摩師後，幫助不少江湖俠客解決了困擾多年腰間盤突出等問題……四十多歲的時候就成了一流高手的前三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被人譽為推拿聖手……”花義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慢慢的講述起了這位的光輝曆史。
不遠處的溫雲峰聞言，往前邁了兩步，似乎是不願意再聽下去，怒吼了一聲：“住嘴！要不我現在就推死你！”
而他還沒來及動手，一旁的方萬鶴就飛一般的衝到了他身後，雙手放在其肩膀上，笑道：“嘿嘿嘿，老前輩不要生氣，來我給你按按摩，一起來聽聽你過去的牛逼曆史……”
溫雲峰聞言，發白的眉毛一陣顫動，想不到自己隱居這麽多年，江湖上竟然出了這種臉如城牆的小混蛋，真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