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落幕
“喂小喬……”
想要追著蕭喬出去，但鴻律嵐又擔心白奕婉。
可扭頭看向白奕婉，白奕婉呆若木雞的神色又讓鴻律嵐覺得自己就算留下來也派不上什麽用場。
結果，就這樣在原地踟躕不前了好一陣子，鴻律嵐一跺腳，大踏步走向了隔壁病房。
那裏，躺著他的親弟弟，小晃。
“算了算了，我還是過來看看你吧小晃……”
這樣自言自語，結果鴻律嵐一推開門，就看到正坐在小晃病床邊呼呼大睡的蕭喬。
“靠靠靠！你特麽的不是說回家睡覺嗎？！”
才剛剛睡著的蕭喬就被鴻律嵐的大嗓門給震醒了。
“嗯？”
翻翻沉重的眼簾，蕭喬看鴻律嵐的眼神充滿嫌棄。
“我真不明白，每天聽著你這樣的河東獅吼也真虧小晃能不醒來啊！搞不好是小晃早就醒了隻是覺得有你這個哥哥太丟臉了所以才不願意起來吧？”
“你妹啊！我弟才不像你這麽沒眼光！”
“唉……小晃真可憐……”
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輕輕撫摸小晃的額頭，蕭喬語重心長。
“有彩虹這樣的哥哥你一定很難過吧？嗯，我懂我懂。”
“你懂個屁！”
鴻律嵐氣急敗壞，也不顧這裏還是小晃的病房，就這麽和蕭喬掐起架來。
這邊，503號病房熱鬧得根本就不像是一間病房。
那邊，504號病房卻是死氣沉沉得猶如一間停屍房。
失去了異能的白奕婉，正扭頭望著窗外。
她的親人們……沒有了……
然而就像蕭喬所說的，她真的有把他們當成是親人嗎？
還是隻是把他們當成是方便利用的工具呢？
白奕婉其實很清楚，自殺了一次的自己，並不想自殺第二次。
但自己的異能又隻是誘導想要自殺的人自殺。
自己隻能操控死人。
所以她這麽做了，借此找到了自己的生存價值。
那種用異能來控製他人的感覺……有種神的全能感。
結果她果然就是蕭喬口中無能為力又任性的學生。
“啊……又變回以前那樣了……”
白奕婉唉聲歎氣。
住院、出院、一個人上學、一個放人學、吃飯、睡覺、學習、挨欺負……
“不過，活下來的話肯定有百分之五十會遇到壞事，但同樣也有百分之五十會遇到好事，這麽看的話，幾率肯定比死了要大……”
耳畔不經意地響起了蕭喬之前說過的話。
“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
白奕婉呢喃著這個百分比。
天，已經開始蒙蒙亮了。
東邊被太陽光鑲了一圈金邊的雲，不知怎麽今天看上去格外漂亮。
車禍住院以來，這還是第一次，白奕婉有了想要出去走走的想法。
咚咚！
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了。
在這個時間會來探望自己的人，想也知道隻有那一個。
白奕婉不由自主地綻放出了一抹幸福的微笑。
活著……還是有好事的啊……
心中這樣想著，白奕婉扭頭看向自己病房門口，不出所料地看到了穿一身休閑西裝的戴墨鈞。
其實戴墨鈞今年才28歲，還不到而立之年，但因為短發中摻雜了大量的白發，使得這泛灰的發色給人一種格外滄桑的感覺，再加上戴墨鈞本人穩重內斂的氣質，令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老成得多。
而這樣的戴墨鈞，在白奕婉的眼中就像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父親。
“給你，奕婉，我買了你最喜歡吃的年輪蛋糕。”
將裝了年輪蛋糕的盒子放在白奕婉的床頭櫃上，戴墨鈞戴在兩手上的白色棉質手套每次都會勾起白奕婉的好奇心。
平日在講課的時候，戴墨鈞也會戴著這樣一副手套。
其實，白奕婉很早就想問了，可一直忍著沒有問出口。
今天不知為何，心情好像特別輕鬆，於是她鼓起勇氣問：
“老師，你為什麽總戴著這副白手套啊？是有潔癖嗎？”
在白奕婉的印象中，好像隻有有嚴重潔癖的人才會成天戴著白手套。
“這個嘛……”
將年輪蛋糕從盒子裏取出來，戴墨鈞微笑。
“是個秘密哦！”
“搞什麽啊，老師真小氣。”
白奕婉嘟起嘴。
直到這一刻，白奕婉看上去才像個普通的高中女生。
“嗬嗬，感覺你今天好像心情很好？氣色也好多了。”
“嗯，是啊……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白奕婉眯起一雙眼睛，笑了。
心中真的鬆了一口氣，仿佛那塊堵在喉嚨處的大石頭，終於被她吐了出去。
“老師……”
“嗯？”
“我今天想出去走走，你推我去看看風景好不好？”
聽到白奕婉主動要求走出病房，戴墨鈞稍稍愣了一下，旋即點頭，臉上的表情溫柔得像是要融化掉一般。
“好啊！我去管護士要輪椅。”
這樣說著，戴墨鈞走出了病房，而注視著戴墨鈞的這個身影，白奕婉第一次產生了活著真好的想法。
在戴墨鈞推著坐在輪椅上的白奕婉離開504號病房的時候，503號病房裏蕭喬和鴻律嵐正在一邊拌嘴一邊幫小晃做全身按摩，由於房門是關著的，所以他們兩人並沒有看到白奕婉和戴墨鈞的身影，而白奕婉和戴墨鈞也並不知道蕭喬和鴻律嵐就在隔壁病房裏。
時間，轉瞬即逝。
又在醫院泡了整整一天，直到太陽漸漸落山，蕭喬和鴻律嵐才離開。
“雖然沒找到‘七天使’，不過至少這下子不會再有人自殺了。”
向上舉高胳膊做伸展運動，鴻律嵐臉上的表情非常滿足。
不管怎麽說，自己也算是做了件大事，也是件好事。
至於白奕婉，他不想也沒辦法報警，即便白奕婉的確是殺人凶手。
“隻是異能者減少了一個而已，自殺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永遠都不缺。”
“我說小喬你能不能別這麽悲觀啊！”
鴻律嵐看蕭喬的眼神相當的不屑。
“唉！所以說啊，你還真是個天真的小孩。”
“大哥，咱倆同歲。”
鴻律嵐頓時對蕭喬更加鄙視了。
而就在蕭喬和鴻律嵐肩並肩離開醫院的這個時候，坐在輪椅上的白奕婉和戴墨鈞兩個人此時正在住院樓的樓頂上。
“怎麽樣？有伸手就能觸摸到天空的感覺了嗎？”
站在白奕婉身後的戴墨鈞笑著問道。
仰望著顏色減淡的天幕，白奕婉眉開眼笑，伸向天空的手也自然而然地張開五指。
“真的，感覺好像摸到了天空似的，哈哈！”
聽到白奕婉興奮的笑聲，戴墨鈞也露出幸福的微笑。
然而，這微笑卻漸漸地凝固，變得嚴肅了。
“奕婉……”
“嗯？”
循聲扭頭，白奕婉並沒有察覺到戴墨鈞凝固在唇角的這抹笑容中的異樣。
“怎麽了老師？”
邁開腳步，戴墨鈞走向白奕婉，雙手扶住輪椅扶手。
“之前有一次，我看到好像有幽靈飄進了你的病房……你知道那是怎麽回事嗎？”
戴墨鈞低沉磁性的嗓音令白奕婉肩膀一抖。
幽靈……
等於死人……
是被她殺死的。
“那是……我的罪孽……”
白奕婉在稍稍沉默了片刻之後，這樣回答戴墨鈞。
她也不知道她的話戴墨鈞能否聽懂，或許，她是打從心底不希望戴墨鈞了解實情吧？
她想在戴墨鈞的心中維持她善良優秀的好學生形象。
然而，戴墨鈞卻似乎對這個話題非常感興趣。
“罪孽啊……難道說奕婉，你是‘七宗罪’嗎？”
“七宗罪？”
聽到這個專有名詞白奕婉稍稍怔了一下。
“你指那個人從生下來就自帶的罪孽嗎？這個啊……應該是吧……”
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白奕婉認為自己的的確確符合“七宗罪”這個定義。
“我其實也和普通人一樣有七宗罪，可是我不想老師討厭我……”
白奕婉實話實說，仰頭望天。
而這個時候的戴墨鈞，扶著輪椅扶手的兩隻手一點點施加了幾分力氣。
“放心吧，我是不會討厭你的。”
抿起來的雙唇上掛著笑容，然而這笑容，卻喪失了往日的溫文爾雅。
“謝謝你，老師……”
在輪椅動起來的同時，白奕婉說出了這句道謝。
風，突然間變得凜冽了。
不過好在這個時間蕭喬和鴻律嵐已經搭上了回程的地鐵。
天邊的緋紅，落了幕。
市中心醫院住院樓的樓頂上，除了一片黯然失色的夜幕，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