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車禍
“那家夥是個單身漢，專門喜歡收養看上去瘦弱的男孩子……而且養父還聽說，那人收養他們是為了拿他們當出氣筒，每天喝得醉醺醺的就把養子吊起來暴打。”
“……”
眼簾抬了抬，蕭喬不自覺地扭頭看向病**的小晃。
小晃看上去的的確確非常瘦弱，蕭喬想，如果不是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恐怕他看到的小晃應該會是遍體鱗傷的模樣。
“後來，我跟我養父去那男人那裏找小晃，結果看到那男人把滿身是傷的小晃從四樓往下踹……”
雙手雙腳捆著繩子的小晃從四樓窗戶被踹下去的畫麵一遍又一遍地在鴻律嵐的眼前回放。
蕭喬隻見鴻律嵐蹭的一下站起身，無處發泄的怒火仿佛將鴻律嵐整個人燒著了。
嘩——
當冰涼的白開水從頭頂上流下來時，鴻律嵐整個人呆若木雞。
然後——
“你搞毛啊！”
鴻律嵐一聲河東獅吼，像是要吃了蕭喬似的。
“沒……就是我怕你太激動，要知道這裏可是小晃的病房，萬一你生氣把這病房給弄塌了可腫麽破？”
將空杯子放下，蕭喬回答得輕描淡寫，仿佛剛剛把一整杯涼開水澆在鴻律嵐頭頂上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他似的。
“我是生氣但也沒氣到那種程度！”
“少來了，我篤定你那個時候一定沒有異能，如果有異能的話，那個虐待小晃的男人肯定早就被你打死了，對吧？”
“我……”
雖然衝蕭喬瞪眼睛，可鴻律嵐當真無話可說。
如果那個時候他像現在一樣有一身強大到無人能及的蠻力的話，他保證，一定打得那個混蛋虐待狂滿地找牙！
不需要鴻律嵐回答，鴻律嵐的表情已經給了蕭喬答案。
輕歎一口氣，蕭喬攤手。
“算了吧！你不是神，是不能用死亡來製裁一個人的。”
“那怎樣？你的意思是說我弟就活該變植物人嗎？！”
一把揪住蕭喬的黑襯衫衣領，鴻律嵐一肚子的火氣似乎全都撒在了蕭喬的身上。
感覺自己說的話好像是太冷漠了一些，蕭喬道歉。
“對不起。”
聽到蕭喬道歉，鴻律嵐的火氣消了一些。
其實他真的是在生蕭喬的氣嗎？
並不是……
鴻律嵐氣得是他自己。
是他對不起小晃……
如果當時他沒有選擇跟養父走的話……
如果當時他提早一步找到小晃的話……
如果當時他擁有異能的話……
如果……
如果……
鬆開手，鴻律嵐撲通一下坐在了先前蕭喬坐著的那把椅子上。
“是……你說的對……你說的都對，結果養父報了警，那混蛋被警察帶走了……可是……小晃他卻變成了這個樣子……腦死亡……醫生說讓我們別抱太大希望……”
咬住下嘴唇，甚至將幹澀破皮的嘴唇咬到充血，鴻律嵐強忍著想要哭的衝動。
兩個月前，他已經嚎啕大哭過一次了。
回到家中後，又抱著養父哭了好幾個小時。
現在，已經過去兩個月，按照鴻律嵐自己的說法，他本該麻木。
人各有命，隻能怪小晃的命不好。
“啊……真是的，煩死了煩死了，都怪你！”
將本就已經亂糟糟的頭發抓得更像雞窩，鴻律嵐扭頭瞪了蕭喬幾眼，仿佛小晃的不幸和自己的煩躁全部都是蕭喬的錯。
然後，鴻律嵐又耷拉下腦袋，把一切苦水都咽進了自己的肚子裏。
躺著也中槍的蕭喬看鴻律嵐這個樣子也不好說什麽，隻是平靜地注視著看上去與屍體無異的小晃。
他真的沒想到，和自己同為“七宗罪”的鴻律嵐，居然這麽辛苦。
或許鴻欣讓他陪著鴻律嵐到醫院來，就是希望鴻律嵐能借此發泄一下，否則隻有自己一個人的話，就算有一肚子的抱怨也沒有傾訴的對象。
“對了，隔壁屋住院的那個……叫什麽來著？”
目光從小晃的身上移開，蕭喬看向隔壁。
“嗯？”
仰起沉重的頭，鴻律嵐回答：“你是說……白奕婉麽？”
“對……她是怎麽回事？也是從樓上摔下來的？”
“不是，聽說是車禍。”
鴻律嵐搖著頭這樣回答道。
“車禍啊……”
蕭喬摸著下巴輕聲呢喃：
“對了，為什麽出這麽大的事陪在醫院的卻是白奕婉的老師呢？她父母去哪兒了？”
“不知道，我和戴老師也隻是偶爾會碰到就閑聊一兩句，別人的隱私我也不好問吧？”
“這倒也是。”
話題轉到了隔壁病房的病人和陪**，這使得鴻律嵐的注意力稍稍分散了一些。
原本這兩個月來他情緒已經穩定多了，畢竟事已至此，他無力回天，他養父和鴻欣那段時間也拚了命地開導他。
可是，今天跟蕭喬一提起這件事，他又感到自己左胸口撕裂般地疼，疼到想殺人的地步。
但是，鴻律嵐自己也非常清楚——
人，不可能永遠沉浸在悲痛之中。
來到小晃的病床邊，鴻律嵐伸出手，輕輕地撥開小晃稀疏的劉海。
“我會保護像小晃一樣弱小的人……現在的我有這個力量。”
聞言，蕭喬愣了愣。
“原來如此，你中二的出發點是這個麽？”
“都說了不是中二了！”
轉過身去，鴻律嵐沒好氣地嚷嚷道。
“小晃……真的醒不過來了嗎？”
蕭喬也不想不負責任地說一些自以為是安慰鴻律嵐的話，因為那種安慰不僅得不到效果，反而會令鴻律嵐心裏更難受吧？
“嗯……按照醫生的說法，夠嗆……”
“也是，植物人蘇醒的例子，醫學界上卻是不多。”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說話會沒朋友的。”
見鴻律嵐還能和自己說笑了，證明鴻律嵐的情緒已經好轉了許多，蕭喬攤攤手。
“老板跟我說你這個人沒別的優點就是抗打擊能力特別強，是隻踩不死的小強，所以我覺得那種毫無意義的安慰對你也沒用……反正，小晃醒不醒的過來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蕭喬聲音一如既往冷靜得令人發指，一雙總是睡不醒的眼睛卻黑得深邃明亮，仿佛能夠洞察一切。
“你這個人……果然沒朋友。”
鴻律嵐一副嫌棄的樣子。
“我就算再沒朋友好歹也是年級大榜第一，有的是人想跟我做朋友啊！”
“你是在花式炫耀追你的人很多麽！”
“反正肯定比你多。”
蕭喬聳肩。
“你你你……”
鴻律嵐氣得吐血。
他就是每天晚上都熬夜努力學習可是最終一考試就考倒數幾名的那種笨蛋。反觀蕭喬，剛一轉學過來就稱霸各科榜單，總榜、單科榜單齊刷刷的就隻有一個名字——
蕭喬。
鴻律嵐這個氣啊！
然後這個優秀的蕭喬居然還跟自己一樣同為“七宗罪”，異能也比自己華麗得多的多，鴻律嵐覺得老天爺這麽對他一定是因為他上輩子毀滅了地球。
結果，一整天，蕭喬和鴻律嵐什麽都沒幹，一直呆在小晃的病房裏。
他們時而給小晃講講笑話，時而跟小晃說些學校發生的事，時而……他們兩個人又不可思議地吵了起來。
直到夕陽西下，傍晚來臨。
每到周六，鴻律嵐就會在小晃這裏呆上一整天，而看著等同於死人的小晃，鴻律嵐的心裏總是特別難受。
不過今天有蕭喬陪著，和平時相比這種吐不出又咽不下去的難受感覺倒是緩和了一些。
蕭喬不算會說話，而且跟蕭喬提起小晃的事又讓鴻律嵐重溫了一遍那個時候的痛苦。
但痛苦有了傾訴的對象之後，鴻律嵐又覺得自己像是把積壓了整整兩個月的壓力都釋放出去了一般。
從這點來看，他該感謝蕭喬。
不過他是絕對不會說的。
晚上六點半，蕭喬和鴻律嵐離開了醫院。
“你怎麽樣？想哭的話我有帶麵巾紙。”
看著鴻律嵐依依不舍地扭頭望著醫院大樓小晃所在病房的那扇窗戶，蕭喬無比認真地說道。
“我沒那麽脆弱好麽！”
鴻律嵐一跺腳，鐵了心轉身不再向後望。
此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燒在西邊的殘陽，淡了。
當蕭喬和鴻律嵐抄近路走進一條小巷子的時候，突然，一抹血紅刺破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