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植物人
“老師？”
蕭喬眨眨眼，目光自然而然地飄到了男人的身上，然後他看到男人微微眯起一對灰瞳，朝他微笑。
這笑容，倒是十分的和藹可親。
因為是老師，所以一開始才誤把我也認作是老師麽？
蕭喬正在心中嘀咕，隻聽鴻律嵐接著說：
“隔壁504號病房住著育都高中的女生，叫白奕婉，她性格比較內向，我跟她連話都沒說過……”
聽到鴻律嵐這樣說，白奕婉的老師露出一抹苦笑。
“而這位老師呢，和我就比較熟一點了，因為他經常來看白奕婉，而我也經常來看我弟弟……”
“算是探病的病友吧？”
老師微笑，笑容親切。
“對對！就是這麽回事啦！”
鴻律嵐雙臂抱胸點點頭。
“那……這位老師的名字是……”
“我叫戴墨鈞。”
回答蕭喬的是老師本人。
“哦……戴老師你好，我叫蕭喬，蕭喬的蕭，蕭喬的喬。”
“嗬嗬！”
聽到蕭喬的自我介紹，戴墨鈞發出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輕笑。
“對了，小晃怎麽樣了？還沒醒過來？”
“……”
沒有回答戴墨鈞，鴻律嵐隻是悲傷地搖了搖頭。
“是這樣啊……”
戴墨鈞原本就黯淡無光的灰色眼瞳瞬間變得更加晦澀了。
“白奕婉呢？還是不喜歡見人？”
“嗯……奕婉一直如此，太內向了，就連我她都什麽也不肯說……不過醫生說左手可以拆線了，就是右腿傷得比較嚴重，還得再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哦……那我祝她早日康複。”
“嗯，我也祝小晃他早點醒過來。”
反正都是客套話，即便戴墨鈞說的無比真誠，這句話也無法在鴻律嵐的心中激起一絲漣漪。
因為就連他自己，每次來探望他弟弟的時候都有種要放棄的衝動。
但一旦離開，他又會期待下一次再來的時候是否能看到弟弟睜開雙眼的一幕。
抿起雙唇擠出一絲非常勉強的笑容，鴻律嵐和戴墨鈞打了聲招呼之後就繼續朝著他弟弟所在的病房走去。
這期間，蕭喬一句話也沒有說。
起初他還有想過為什麽鴻律嵐來探望生病住院的弟弟卻不買點水果，然而來到病房門口時，他懂了。
映在一雙深淵般的黑瞳之中，幹淨潔白的病**躺著一名少年。
少年看上去比鴻律嵐年紀要小一些，皮膚白得病態，眼睫毛很長，嘴上戴著氧氣罩。
“你弟弟他是……”
“植物人。”
平平淡淡的三個字仿佛一榔頭在蕭喬的大腦裏用力敲了一下，
“抱歉。”
蕭喬道歉。
“你道什麽歉啊！又不是你害我弟變成植物人的……”
聽上去波瀾不驚的聲音卻隱隱約約令蕭喬察覺到鴻律嵐的心中有火氣。
但這火氣並不是衝他發的。
跟在鴻律嵐的身後，蕭喬走進了病房。
“我弟變成植物人已經兩個多月了……我可能……都有點麻木了吧？”
嘴上說著麻木，但鴻律嵐注視躺在病**的少年的眼神卻充滿了憐惜與心疼。
邁著輕輕的步子，蕭喬靠近病床。
黑如深淵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盯著少年的臉，這張臉，看上去一點活人的氣色都沒有。
這個少年……真的成了植物人麽？
蕭喬很清楚植物人意味著什麽。
那和被宣判死刑，其實也隻差一步之遙。
“他就是……剛才那位老師說的小晃？”
“對！小晃是我弟的名字，我叫小嵐……”
和蕭喬一樣，鴻律嵐的視線也一刻未從名叫小晃的少年身上移開。
“我和小晃的親生父母是誰已經不記得了……在孤兒院裏，先被收養的人是我……”
說到這裏，鴻律嵐不由咬牙切齒，兩隻手也緊緊攥成了拳頭。
“如果先被養父收養的人是小晃的話……”
鴻律嵐這句話隻是開了個頭，但蕭喬卻直接聽懂了後半句——
“如果先被養父收養的人是小晃的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蕭喬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鴻律嵐的弟弟小晃變成植物人絕對不是意外，而是人為造成的。
“彩虹，你弟……該不會是在孤兒院遇到什麽了吧？那樣的話……”
“不是的。”
扭頭看向蕭喬，鴻律嵐的否定幹脆利落。
“哦……”
沒想到自己猜錯了，蕭喬遺憾地搔了搔頭發。
“我還以為你弟是在孤兒院被院長還是什麽人欺負了……”
話音未落，蕭喬就從鴻律嵐看他的眼神中讀出了鴻律嵐的震驚。
“怎、怎麽了……”
被鴻律嵐這瞪大的眼睛看得有些脊背發涼，蕭喬下意識身體向後仰了一下。
“你幹嘛這麽看著我？”
“啊……沒……”
抓著後腦勺，鴻律嵐充滿歉意地笑了笑。
“就是覺得……你意外地還挺敏銳的啊！”
“意外是什麽意思？我又不是你，一看就沒錢充值智商……”
“你說神馬？！”
鴻律嵐暴跳如雷，然而現在他和蕭喬是在他弟弟小晃的病房裏，他實在不好發作。
而蕭喬這邊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大實話已經給鴻律嵐造成了兩萬點暴擊傷害，反而優哉遊哉地扯過病房中唯一一張椅子，坐下來打哈欠。
打完了哈欠，他看著睡相安詳的小晃，輕聲說：
“你說我敏銳……也就是說你弟還是被人欺負的嗎？是被人害成這個樣子的？”
聽到蕭喬漫不經心地這樣問，鴻律嵐兩片唇張開，而後遲疑地動了動，卻未發一言。
“跟我說說吧！老板叫我和你加深一下了解，因為我們現在不是站在統一戰線的戰友了麽？”
歪著頭，蕭喬用一雙惺忪睡眼看著鴻律嵐。
撇撇嘴，鴻律嵐也不知道這個樣子的蕭喬有幾分認真？
小心翼翼地坐到小晃的病床邊，鴻律嵐雖然說話對象是蕭喬，可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過小晃。
“我弟他……是被他養父害成這個樣子的。”
“養……父？”
眨眨眼，這已經是蕭喬第二次從鴻律嵐那裏聽到關於“養父”的話題。
隻不過第一次是鴻律嵐自己的養父。
看鴻律嵐和鴻欣的性格，蕭喬就猜得出鴻律嵐的養父一定是位非常善良和藹的好人。
然而再看小晃……
“我剛開始到養父家的時候也不適應，還偷跑回孤兒院去看小晃，不過那個時候院長就告訴我說，在我剛被領養不久，小晃也被領養了，可是院長不肯告訴我領養小晃的人是誰，因為客戶信息是不能外泄的……後來時間久了，養父對我特別好，我也不再那麽中二叛逆了……”
“不，你現在依然很中二。”
“喂！”
蕭喬隨口打斷鴻律嵐的話，氣得鴻律嵐直瞪眼睛。
“養父知道我一直掛念小晃，所以一直有幫我打聽小晃的消息，直到兩個多月前，養父終於幫我找到小晃是被誰家收養的……”
說到這裏，鴻律嵐重重地歎了口氣，還把那頭自然黃的短發抓得一團糟。
“那個混蛋……”
明顯鴻律嵐是想起了當時的情景，恨得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