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消失的凶器(5)

一個正常的成年男性,完全可以輕鬆的徒手製伏李大路。拋開辛雨這種比正常男人還要犀利的女性不談,身高、體重和李大路相仿的女性,也完全可以打過他。畢竟他患有嚴重的糖尿病,身體羸弱不堪。

但是凶手在殺害李大路之前,先用鈍器擊打了他的後腦。

如果不是必須的話,黃粱不相信有人在實施殺人的過程中,會多此一舉。從邏輯上講,凶手一定是不得不這樣做。

凶手對李大路的防抗存在顧慮,這說明凶手認為自己比李大路要弱勢。

在黃粱看來,在案發當時的‘二老膾’飯店中的所有人中,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會產生這樣的心理。

張洋仍舊包括在內。

她看上去很瘦弱,一副弱不經風的樣子。黃粱相信即使是李大路,也能在掙紮中傷害到張洋。

無論黃粱從哪個角度推演案情,最終都會指向同一個結果:張洋就是殺害李大路的凶手。

隻是,黃粱的推論隻在邏輯上成立。

沒有任何指向張洋的直接證據。

事實上,警方幾乎就沒有掌握多少證據。

被害人屍體的腸胃中沒有待消化的食物,無法精準的推測他遇害的時間。案發現場的那間包房中,隻采集到被害人和張洋的指紋和鞋印,但這說明不了任何問題。

徐聰雖然對張洋進行了數次審訊,但是她沒有被他的審訊技巧突破心理防線,她每次都堅稱自己和李大路的死毫無關係。

麵對她一再咬緊牙關,警方隻能幹著急。名義上,張洋隻是嫌疑人之一,警方無法采取更嚴厲的方法。

而且除了凶器一直不見蹤影外,對於張洋的殺人動機,警方和歐陽倩一樣,也是一籌莫展。

這天來黃粱事務所的時候,辛雨不停發著牢騷。

“——說這案子簡單吧,確實簡單,根本就沒什麽好調查的。說這案子複雜吧,我的天,簡直複雜到姥姥家了。我從警這麽多年,第一次碰上沒有調查方向的案子!黃粱,我和徐聰現在已經快被李大路的案子逼瘋了。”

上麵讓辛雨盡快破案,給予了她很大的壓力。她無處發泄,就隻好來到事務所找黃粱倒苦水。

“對於她的抄襲行為,張洋是如何解釋的?”黃粱問。

“沒解釋。”辛雨成‘大’字仰靠在沙發上,生無可戀的說道,“她說那是她自己的事兒,和案子沒關係。”

他給辛雨倒了杯泡好的綠茶,“竹葉青,味道還不錯,去去火吧。”

“我可沒你這閑情雅致,還喝得下去茶呢。”辛雨接過茶杯,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要不我也辭職算了,黃粱,你這兒還缺人手嗎?”

“不缺,我感覺自己都有些多餘。”黃粱平靜的說道,“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如果張洋真的是凶手的話,別急,她一定會露出馬腳的。”

“安慰的話你還是留給徐聰吧,他急的都掉頭發了,哎,他本來就沒剩多少頭發了...”辛雨裝模作樣的搖了搖頭。

“可別讓徐聰聽見你這樣說他,他會羞憤難——”

“黃粱!我有發現!”

事務所的門被人猛地推開,來不及換拖鞋,歐陽倩抱著筆記本電腦直接衝進了客廳中。她興奮的雙眼放光、臉頰泛紅,嘴裏不停重複著“找到了”之類的話。

“發現什麽了?”

“我發現張洋和李大路之間的聯係了!”歐陽倩興奮的說道。

“聯係?”起身把房門關上的黃粱返回到客廳中,疑惑的望向她,“辛雨,經過警方的調查,已經證實這兩人之前沒有交集吧?”

“沒有。”辛雨搖了搖頭。

“那是你們幹活糙。”歐陽倩得意洋洋的說道,“我進入到了張洋就職公司的員工管理係統裏——”

“你知道你正在當著一名執法者的麵,談論違法行為嗎?”辛雨表情無奈的望著歐陽倩。

“——無所謂,你抓我啊。我發現張洋在這間公司就職期間,隻一次請假的記錄。”

“應該給她發一個‘模仿員工’的獎章。”辛雨說。

“她總共請了三天的假。”歐陽倩調出了一份出行記錄,“乘坐火車去了外地某市。”

“她不是請假回老家啊...”辛雨盯著屏幕說道。

“嗯,根據我的調查,這座城市她隻去過這一次。”歐陽倩得意洋洋的說道,“你們警方把這條信息忽略了,我可沒有。”

“這不能說明什麽。”辛雨的表情略有不快,但是她又不好發作,隻好板著臉,“或許她是一時興起,想要去陌生的地方追求詩和遠方。”

“依照張洋的性格,她應該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黃粱說。

辛雨爭辯道:“你又不了解她——”

“安靜,我接下來的發現絕對能讓你大吃一驚。”歐陽倩自信的說道,“你們看,”她調出了一個陌生女人的信息檔案,“她叫王玉茹,是張洋曾經的室友。她們倆一起在京陽市合租了兩年。”

黃粱說:“她的籍貫是...”

“沒錯,就是張洋請假去往的那座四線城市。”歐陽倩興奮的說道。

“她過世了?”辛雨留意到檔案上顯示,王玉茹在距今大概一年半之前就已經離世了。

“在時間上,和張洋請假的時間正好吻合。”歐陽倩說,“我推測張洋是專門請假去那座城市參加王玉茹的葬禮。”

“這個女人的死因你調查了嗎?”黃粱問。

“當然。她是自殺。”

“自殺?”

“沒錯,是自殺。”歐陽倩點頭說道,“具體原因我沒有調查出來,但是王玉茹是自殺這一點毫無疑問,當地報紙還對這件事情進行了報道,她是用門把手把自己勒死的,據說用的是鞋帶。”敘述完後,她打了個寒顫。

“用這種過程極度痛苦的方式自殺,她一定是絕望到了極點。”黃粱喃喃低語道。

“這丫頭看上去文文弱弱的,跟張洋有幾分相似。”辛雨感慨道,“沒想到她竟然對自己如此的狠,用門把手上吊?想想就可怕...”

“是啊,她肯定是碰上什麽過不去的坎兒了。”歐陽倩說。

“可是這和張洋有什麽關係?”辛雨問,“參加前任室友的葬禮,很正常啊。”

“王玉茹在自殺前一年離開的京陽市。我調查了她們之間的通話記錄,多虧了手機號都實名製了。”歐陽倩說,“王玉茹離開京陽市後,和張洋沒有再聯係過。我推測她們之間在分別的時候,應該是鬧得不愉快。”

“嗯哼。”辛雨聳了聳肩,對歐陽倩的話顯得不是很感興趣。

“重點來了。你們猜猜王玉茹是幹什麽的。”歐陽倩俏皮的問到。

“別賣關子。”

“切,一點成就感都沒有...”撅起了嘴角,歐陽倩解開了謎底,“她是一名專職作家。不過是那種不出名的冷門作家。”

“作家?”黃粱立刻警覺起來。

“嗯,猜一猜王玉茹在哪間出版社出過書?”

“李大路供職的那間出版社?”辛雨的表情也變了,她開始非常專注的盯著屏幕上王玉茹的照片。

“回答正確!看看吧,我就說是重大發現吧。”歐陽倩非常滿意黃粱的辛雨的反應,她需要的就是這種一鳴驚人的效果。

黃粱沉吟道:“原來存在這樣的人物關係,這就能展開很多合理的聯想了...”

“是啊,我就是這個意思。”歐陽倩說,“通過自殺的王玉茹,就能夠把張洋和李大路聯係到一起了。”

辛雨分析道:“張洋一直聲稱自己不認識李大路,但是與她朝夕相處兩年之久的室友,和李大路所在的出版社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張洋是極有可能從王玉茹的口中,聽到過李大路的名字。”

“誰知道呢...”

當徐聰說出王玉茹這三個字的時候,張洋第一次流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她無法掩飾自己內心的情感。這讓徐聰等人更加確認王玉茹是本案的關鍵人物,或許正是因為她的緣故,張洋才會對李大路存在殺人動機。

但是在短暫的真情流露後,張洋再次恢複到了之前麵對審訊的狀態:不配合,不抵觸,不開口。

無論徐聰他們如何旁敲側擊,她隻是以沉默對應。她仿佛是在無聲的嘲笑審訊她的這些警察們。

對於張洋表現出來的這種強大的心理防線,黃粱感到很不可思議。

通常來說,一個沒有經受過專門訓練的普通人,即使是那些混社會的‘大哥’們,在麵對警方的審訊技巧時也不會撐多久。黃粱親眼就見識過好些位在被帶進警察局門口之前、嘴裏叫囂著喊打喊殺的社會人,一進入審訊室,沒過多一會兒就哭的跟個淚人兒似得。

張洋和這些外表凶悍的社會‘大哥’相比,內心要堅強的多得多。在麵對審訊室,她整個人的狀態非常放鬆,用辛雨的話來形容她的狀態:‘她就像是在自家臥室裏打盹似得,別說緊張了,連不自在都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