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執著(10)

黃粱和雷軍跟在一名試圖逃跑的男人身後。

這名男人似乎非常熟悉這處破舊廠房的內部構造,他在奪命狂奔的同時,總能找到最合理的路線,讓追擊在身後的黃粱和雷軍,一直無法拉近距離。

由於擔心輕易開槍會造成意外的傷亡(大多數房間內遍布著廢棄的車床,子彈很容易產生彈射),黃粱和雷軍隻能死死的咬在那人身後。

終於,在慌不擇路的情況下,男人在路線選擇上產生了失誤,他跑進了一間寬敞的房間內。這間屋子沒有其他出口,除非他直接從窗戶跳下去。但這裏是三樓,這樣的高度他跳下去非死即殘。

黃粱和雷軍掏出警槍,把槍口隊準了男人。後者同樣掏出了手槍。

雙方用槍口瞄準著彼此。房間內除了窗外傳來的雨滴落下的滴答聲,就隻剩下三人粗重的喘息聲,以及心髒快速跳動發出的清晰可聞的“砰砰”聲。

毫無征兆,被逼到走投無路的男人猛地扣動了手中槍械的扳機。同一時間,黃粱的手指也按動了扳機。

在這聲震耳欲聾的槍響中,黃粱感到周圍的一切似乎被放慢了無數倍,他能夠清晰的看到那顆從警槍槍口射出的子彈的飛行軌跡。這顆子彈旋轉著向那名男人的胸口飛去。而男人射向自己的子彈,也在黃粱的注視下,緩慢的向他飛來。

一個身著黑色西服的男人突兀的出現在黃粱的視線裏,他看上去很年輕,身材高大挺拔,外表異常的英俊,臉上還掛著淡淡的微笑。

黃粱驚恐的注視著他。他想尖叫,卻發不出一點聲響;他想伸手,卻發現完全無法控製身體。

黃粱隻能眼睜睜的盯著這名突然出現的年輕男人,注視著他走到那顆自己射出的子彈旁。神秘男人用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子彈,讓這顆子彈的方向發生了偏移。

子彈指向了雷軍。

在意識陷入黑暗之前,黃粱眼前的最後一幕畫麵,是那名神秘男人衝著自己微笑的畫麵,那個笑容中充滿了憐憫和嘲弄......

聽完了黃粱的講述,辛雨久久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這是否隻是我的幻覺。”黃粱落寞的說道,“或許是因為我接受不了雷軍因我而死,所以我的大腦才虛構出了這麽一副畫麵。誰知道呢...”

“......”

“很可笑,是吧?”黃粱自嘲的笑了笑,“抱歉,讓你聽了個不怎麽樣的故事。”

“......”

“你想什麽呢?”對於辛雨此時的反應,黃粱有些始料未及。他原本已經做好了被辛雨安慰,甚至被她嘲弄的心理準備。但她現在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又在沉默中過了幾分鍾,辛雨抬起頭,正視著黃粱的眼睛。“那個突然出現的年輕男人,應該不是你的幻想。”

“嗯?為什麽?因為我缺乏足夠的想象力?”黃粱自嘲著問道。

“在那間屋子裏,警方采集到了四個人的腳印。”

“你說什麽?!”

由於激動,黃粱不自覺的喊出了聲,吸引來了周圍顧客的視線和不滿。黃粱沒有理會那些人的叫囂,死死的盯著辛雨。

“我怎麽不知道這件事?”

“當時你正和王玥鬧分手。”辛雨解釋道,“而且沒過幾天,你就一聲不響的離開了警隊。我當時沒有意識到這個發現意味著什麽,隻是認為那個腳印或許是某個和事情不相幹的人留下的。”

“......”黃粱癱坐在椅子上,彎下腰,把臉埋在手心裏,不停的喃喃自語,“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不是幻覺。我沒有誤殺軍子,我沒有...”

“黃粱...”

注視著近在遲尺的黃粱,辛雨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她隻是把手放在了黃粱的肩膀上,默默的陪伴著他。

過了幾分鍾,情緒平複下來的黃粱再次抬起頭,他眼神中的迷茫和無助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會親手抓住抓住他的,我保證。”

“嗯,我相信你會做到的。”

如果不是和黃粱相識多年,辛雨絕對不會相信他口中的那個神秘男人是真實存在的。這完全顛覆了辛雨的世界觀。但是她無條件的信任黃粱,信任這個她親眼看著從一個稚氣未脫的大男孩,成長為一名優秀刑警的男人。

而且那第四個腳印也充分證明了黃粱的話不是空穴來風。

隻是,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能夠做到堪稱神跡的人嗎?辛雨不知道。原本在她眼中這個無比清晰的世界,此時看上去卻是迷霧重重。

從辛雨的臉上,黃粱看出了她此刻內心的糾結,他問:“你還是對我的話心存疑惑,對嗎?”

“抱歉,黃粱,我不是不相信你,我隻是——”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想合適的詞語,“隻是有些接受不了...”

“其實我也接受不了。”

“黃粱...”

“我沒事。”黃粱擺了擺手,“事實上,我感覺整個人輕鬆了不少。”

對於黃粱而言,雷軍的死就是他的夢魘,無時無刻不在煎熬著他的內心。即便被定性為誤殺,但這件事依然讓黃粱深陷痛苦的深淵。

但是今天和辛雨的對話,證實了那個神秘的男人很有可能不是他的幻想。這讓黃粱從親手奪取摯友生命的泥潭中掙脫了出來,壓在他心頭上的石頭雖然還沒有完全卸下,但是也減輕了少許。

軍子,我想你保證,我一定會親手抓住那個混蛋!黃粱在心中默默起誓。

“嘿,黃粱,慶功宴為什麽不叫上我?”

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黃粱轉過身,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歐陽倩正大步向吧台走來,臉上滿是得意的微笑。

“歐陽倩是吧?你是怎麽找到這兒的?”辛雨問。

“很簡單啊,黑進他的手機,然後鎖定他的位置嘍。”歐陽倩隨口應道,“一杯橙汁。謝謝。”她對酒保說道。

“......你跑過來幹嘛?”黃粱問。

“你還好意思說。”歐陽倩瞪了一眼黃粱,“案子破獲後,就找不見你的蹤影了,事務所也不回。黃粱,你說,你是不是想賴賬?”

“賴賬?黃粱,你欠她錢嗎?”辛雨轉頭看向黃粱。

“我怎麽可能欠她錢?”

“你看,你就是在賴賬!說好的,案子破了,勞務費我們82開的!”歐陽倩義憤填膺的的說道,“黃粱,你說話還算不算數?”

“對了,她不說我都忘了。”辛雨拍了下腦門,對黃粱說道,“黃粱,我已經把你在案件調查過程中的突出表現寫在報告裏,交給上頭審核。不出意外的話,過幾天,那十萬塊的賞金就可以批下來。”

“十萬塊?!這麽多?!”歐陽倩的眼睛綻放出驚人的光彩,“82開的話,我能分到兩萬快呢!”

黃粱隨口說道:“到不了兩萬,還得交稅。”

“那也不是一筆小錢!我能更新我的裝備嘍!”歐陽倩興奮的說道。

“行了,我先走了,明天還得上班呢。”辛雨站起身,對黃粱說道,“有事給我打電話,我要是需要你的幫助——”

“隨叫隨到。”

“嗯,再見。”

衝歐陽倩點了下頭,辛雨起身離開了吧台,向著酒吧外走去。出了酒吧的門,站在漆黑的夜空下,辛雨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她很高興看到黃粱能夠從陰影中走出來少許,但與此同時,她又感到些許的遺憾,為那個名叫歐陽倩的女孩。

從那個女孩看向黃粱的眼神中,辛雨看到了一種她很熟悉的目光。在王玥的眼睛裏,她看到過相同的光芒。

而在鏡子中自己的眼睛裏,她也看到過。

歎了口氣,辛雨轉身向停車的位置走去。她不知道他們是否還能回到從前,但是她由衷的希望,黃粱心中的創傷,有能愈合的一天。

畢竟王玥需要他。

她也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