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淨觀

我可以理解,眼見自己父親被殺的憤怒。看到她吃下脖子上的肉時,我也隻是以為那是過去憤怒。

可是現在,她完全喪失了人的姿態,像一個凶猛饑餓的野獸,正瘋狂吞食充饑。一口接一口,配合著雙手,還發出咕咕的聲音。

不可能是妖獸附身,陳家村大旱,周遭環境也極其惡劣,別說是精怪,就連野獸也逃竄地差不多一幹二淨。而這情況,隻有一種可能,我師傅在很久以前給我講的,入魔。

放棄人性,放棄作為一個人,普通的凡人,在一定情況,也可以入魔。

婦女眼底散發出陣陣黑氣。這隻是對於過往之事的重新播放,我能看到什麽的話,那麽普通人自然也可以看到。肉眼可見的黑氣,我過去從未遇到這樣的情況。

遭了,一會兒這婦女會攻擊其他村人!

但是接下來的場景卻告訴我,我多慮了。

因為這些村民在把山賊全部打倒之後,對,倒在地上的山賊,做了這個婦女對剛才那位山賊相同的事。

集體入魔。

我沒有心思去想是什麽樣的原因才會造成這樣,我現在被這樣的場景惡心至極,捂住雙眼,但是畫麵竟然穿過阻礙直接進入我的腦海,就像那次開天眼一般。

“夠了!!!”我忍不住,大吼。

周圍的場景應聲停滯,然後消失。我的麵前又是五道門,一片黑暗。

那次遠近聞名的陳家村事件。

陳家村大旱,山賊饑餓,下山劫掠陳家村,卻被陳家村村民殺盡,村民饑餓,將山賊食之。

是時有兩位逃難者路過,見比場景,奔逃而走。

那兩位村民,一位是妮子的爺爺,成天瘋瘋癲癲,還有一位不知去向。

人間煉獄,看到場景的重現,我隻想到這個詞。集體入魔,那個事情隻是一個契機。不過看來,陳家村的秘密,遠遠比我想象的多。

我看向大門仍然緊閉。

不過這並非我失敗,幻境之中一直有股力量侵蝕著我的神智,意圖讓我陷入,直到最後我的那句“夠了”,也是針對那神秘力量。但是我從頭至尾都克服了它。

我的目的不應該是打開緊閉的兩千門,而是關上那三扇門。

五停心觀。

“能使五種過失停止於心,須有五種觀法,亦即聲聞乘人。”

五門,五停。而我剛才的第一道門,即是不淨觀。觀察一切根身器界皆屬不淨,眾生不淨相。

第二道緊閉的門,便應是慈悲觀,觀一切眾生痛苦可憐之相。

在我一人的夢境之中,無有眾生,無有他人不淨,因此兩門閉合,無需顧及。那麽我需要閉合的,就是之後的三觀,因緣觀,念佛觀,數息觀,因果,佛身,呼吸。

沒想到,竟然用此法考驗。我吸了口氣,準

備邁向第三門。

等等。

剛才第一道無用的門,讓我看見了陳家村的往事。如果我的目的是探尋真相,那麽這第二道門,眾生疾苦,眾生……?

我怔怔地伸手觸碰了第二道門。

景象更迭。

是我的村子裏。尤其破敗,空無一人。遠處卻不見王巫婆的塔,我走尋半天,終於尋得一家,似有煙火氣息。我準備進去看看,不料,卻被門擋住。

幻境本非實體,上一個幻境我都和各種景象穿透交錯,僅有地麵存在,為何現在!?

我低頭,發現自己竟衣衫襤褸,手臂幹枯,一副流浪漢的扮相。難道這一次的環境,是要我也參與其中?一個已經閉合的門竟然如此詭異。

看來,應該能有不少信息。我回頭,環顧著這個破敗的村子。

左側有一處積水,我對著還不算汙濁的水照了照,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年人,雙眼凹陷,難怪剛才隻走了幾步,就感覺有些吃力。

村子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許多熟悉卻變得破舊的建築告訴我,這並不是我所居住的村子的過去,那麽,這個幻境所具現的,應該是村子的未來。

去自己的家看看吧。我想著,背後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是……誰呀?”

還有人居住。我轉過身去,是一個已生白發的老太太,咪著眼睛打量我,過一會兒,緩緩開口:“你是來要吃食的吧,進來吧。”

說著把木門打開,自顧自地走了進去。

我的疑惑越來越多,如果說,這幻境是對過去事情,或是未來之事的播放,那麽我應該隻能觀望。

而現在我能被環境中物品影響,甚至也能影響其中物,人,且遵循我的行為改變,那這個幻境所播放的,是什麽呢?還是“未來”嗎?

但無論如何,靜觀其變吧,我現在唯一希望的是,我現在的所做所謂如果導致了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希望那別在未來變成真實。

想著,我跟了進去。

進門是一個院落,左側一大片被填上了土,變成了一個小的菜園子,園子中有些時令蔬菜,看起來也挺整齊,而右側用柵欄圍了一個小圈,裏麵有一公一母兩隻雞正在啄食。

雖然小,卻井井有條,從院子的規模來看,好像這兒隻有這位老太太一個人在生活。為什麽?

裏屋的桌子上,已經擺放了一個碗,幾個盤子。裝著一些饅頭,幾塊玉米,一大盆麵,還有一壺冒著熱氣的麵湯。

“這家裏就我一個人住,你不嫌棄的話,將就吃些吧,馬上,我給你弄個蛋放麵上去。”

說著,便緩緩蹲下,從地上的籃子中挑了一個較大的蛋,又站起身向對麵的鍋走去。

裏屋不大,背後便是臥室,朝裏麵瞄了一眼,竟然是雙人床。難道,她有一個過世不久的老伴?

饅頭散發的香味,讓我有些熟悉,我拿起來咬了一口,這……難道?

“請問下,你叫什麽名字?”

或許是聽到有人問自己名字,老太太愣了一下,然後說,“嗨,我一個老婆子,名字有什麽好問的,”然後她小聲歎了口氣

“我姓羅,單名一個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