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空心

四周徹底歸於黑暗，寂靜。

既然仍未醒轉，我盼望著至少能出現什麽光亮或者其他景象，而不是這樣無邊的虛無。

不知過了多久，我仍處在這樣的黑暗中，甚至有些盼望著，即使是死，也好歹讓我的靈魂脫離。

我甚至能感到身體逐漸失重，似乎要永遠漂浮在這虛幻的世界。

突然，前方，如在這種環境仍然能有方位標準的話，那麽就是我麵朝的方向。

悠悠地傳來空靈的歌聲，我一瞬間想起了之前躺在棺材裏，聽到的那個呼喚我名字的聲音。和那個聲音不同的是，在如此的環境，這個聲音聽起來竟然一點也不可怕。

而正是這樣的歌聲，讓我感到清明許多，失重感帶來的焦慮不安，仿佛也循著逐漸減弱。我發覺自己不受控製地，朝歌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前方竟然開始透露出了一絲白光，雖然隻有一個點，但是和周圍的黑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突兀的光對於我而言是一絲希望，我離光源越來越近，那光點也逐漸變大，直到把周圍的黑暗全部吞噬。

然後我毫不猶豫地融入了光芒之中。

就像是花果山的水簾洞，一旦邁過那個瀑布，便會發現別有洞天。

我站在一大片草地之上，遠處依稀可見幾棟房屋，因為做飯升起的炊煙正撲撲地網上升。我記得，這是小時候我和朋友們一起玩耍的，但現在這裏早已經被修建了其他房屋。

好像又進入了新的夢境。但好像又不是，以前我的夢境切換都是直接，被動，突如其來且毫無規律的，而現在又有太多不一樣。

麵前站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清澈明亮的瞳孔，定定地站在那兒看著我，我好像看到那眼睛裏透露出一股毫無畏懼的勁頭。

是妮子。準確地說，是我童年記憶中的妮子。妮子一直未張嘴，可是歌聲也沒有停止，仍然是從我的前方傳來，比起一開始聽到時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不過是用著我聽不懂的語言，曲調卻像是在唱戲。

妮子一直不動，我便看向歌聲傳來的方向，是一個漂浮在半空中的，模糊的白色人形虛影，就像以前看的西洋插畫書裏畫的天使。

那個虛影似乎看到了我，頭的那個部分好像朝我這裏偏了偏，頓時感到一股奇異的情緒，讓我想要走向那個虛影，似乎跟著它，我就能醒過來，脫離這裏，或者是，獲得解脫。

夢境中的我是自由的。於是我向著它走去，我的餘光看到，我站立的草地逐漸崩塌，縮小，仿佛催促著我。

就在我快要觸碰到它是，背後突然響起一陣焦急的呼喊：“陳安明！不要過去！！！”

我回頭一看，還是站在草地中的妮子，這時候草地已經崩塌得隻能足夠我和她站得住腳。

還是妮子，隻是瞳孔又變成了綠幽幽的豎瞳，身體也裹起一層黑色。

隨著呼喊停止的還有那歌聲。歌聲一停，我便感覺是我想要過去的情緒消失了。這時候，我離半空中的虛影很近，我仔細看了看，不由得一驚。這哪裏是天使，這分明是白無常！

而這時，草地完全崩塌，妮子的身影也隨著一起消失。

看來，應該是我壽命已盡，無常夢中勾魂。可是剛才的草地幻境，和千鈞一發時救了我的妮子，應該是妮子用了什麽方法進入我的夢中。

看來妮子和我的肉身都沒問題，現在的我關鍵就是如何讓我自己醒過來。

人壽命一盡便應魂歸地府，清前世，入輪回，無常夢中勾魂，本為理所應當，更何況我已經算是半死之人，無常用這樣的方法收取我的魂魄已經是仁慈。

可是我在人間有未了之事，還不得入地府。得罪了！我心裏想到，欲與之一搏。

在我之前學習的占星術法中，最為熟練的便是關於對付妖鬼神怪的，因為往往常人家為了什麽事情請我們這樣的風水道士，一般都是有什麽和鬼魂脫不開關係的事。

說直白一點，就是為了賺錢，在關於應對鬼魂方麵的法，我學的尤其認真。

因此對於勾魂的無常，我還是知道如何逃離的方法。雖然是在人間，但如此境地也不得不試一試了。

在夢境之中我相當於不完整的魂魄狀態，更何況沒有占星石，如果要強行與無常硬碰硬，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定會付出很大的代價，而此次我卻不得不這樣做，

無常雖然相對普通鬼魂強大許多，但是其本質還是魂魄，更何況入夢時無法攜帶法器。

我腦海中回憶起自己為何不得不留在人世的原因，和這幾日發生的種種，加強我的執念，對於魂魄來說，有時情感也是力量的來源，也有不少的鬼魂因為執念過深而化身惡鬼，連陰差遇到也會很棘手。

而方才無常所發出能夠感染情緒的歌聲一定也消耗了不少精力，有可能它現在也處於虛弱的狀態，我要做的就是利用這時候魂魄與魂魄的短暫衝擊帶來的空檔，利用占星訣逃離。

占星訣即是占星術的很本，用此訣配合占星石能占卜過去未來全部之知識。

而占星訣的發動，伴隨著的是身體八脈的貫通，此時身體與魂魄的聯係最為緊密，我的魂魄因此會被強行召回，脫離夢境。

想罷，我便抱著舍命，哦不，舍魂一搏的勇氣，朝無常衝撞過去。

直到接觸到無常的前一瞬間，我都以為我有機會讓它短暫失神。而當我真切感受到無常的魂體，才發現，我們的靈魂力量程度完全不在一個級別，如果說我此時的魂魄如一條奔湧的小溪，那麽它就像浩瀚汪洋。

魂魄於魂魄本質相近，若是強行接觸，最終隻能有一方存在，這也是一些鬼道通過吞噬快速提升修為的方法。

意識逐漸模糊，似乎要歸於虛無，感覺到魂魄要被吞噬，難道，我算是徹底失敗了……

突然，白無常往後一退，我便脫離了那股吸力，帶著剛才被吸取的那部分魂魄也一起回歸到我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