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暗尋青蟒求青囊

柳緣君沒想到刀雪客會這麽說,轉念一想,自己為了完成師父師娘的臨終囑托,將目睹自己的親人被殺的孩子壓抑了十年,雖是於心不忍但也是無可奈何。畢竟柳緣君不希望刀雪客滿心仇恨,將他自己大好的人生覆滅。柳緣君更深知客雪山莊滅門的背後定暗藏著一場驚天動地的陰謀,她也不希望刀雪客深陷其中,甚至可能因此喪命,到那時自己必然愧對師父師娘,雖死猶不瞑目。如此一來她倒寧願希望刀雪客如今這般,隻是他尚需開導。

柳緣君坐到刀雪客身旁,滿眼溫柔的看著他,慢慢說道:“你可知道我客雪山莊第一代老莊主,創派之時為何定下凡我門生不得入世,更不能與外界有任何瓜葛的門規?”刀雪客答道:“想必是不希望自家弟子卷入江湖的紛紛擾擾,恩怨情仇之中罷。”柳緣君微微一笑,如同芍藥花開,雖是男裝打扮,卻這擋不住那英氣淩然:“不錯,這不得入世的門規看似不講人情,卻也是避免江湖爭鬥紛擾最好的方法。”

刀雪客也苦笑道:“隻是老莊主用心良苦,客雪山莊屹立百年,不曾與外界有何仇怨。卻還是沒能擋住人心,欲壑難填。”柳緣君道:“你確是長大了,已不再是當年抱著我撒嬌的那個孩子了。”“師姐也變了,當年督促我們練武的嚴厲的師姐如今也變得如此溫柔。”刀雪客調笑道。

“貧嘴。難道我在你心中便是個刻板嚴肅的母老虎麽。”柳緣君笑道。刀雪客搖了搖頭:“隻是這十年,改變了太多人,沒變的,還是沒變。”刀雪客看了看手中的竹刀,緊握在手中。柳緣君問道:“你可知道我為何將你托付給蕭堂主?”刀雪客答曰:“蕭堂主與我父親是舊交,想來算是我們在這世間唯一的可靠之人。師姐將年幼的我托付給他,是希望我不被牽扯到仇恨之中,你好獨自去承擔,去尋找當年的仇人。”

“不錯,確實如此。雖然蕭堂主將你培養成了江湖傳言中的殺手,十鬼堂近些年的名聲也甚是不好,說得重些,江湖人人人得而誅之。但我知道,那並非蕭堂主本意,十鬼堂也在清理門戶。但他替我照顧你,替我監督你勤學苦練客雪山莊的武功。所以我不怪他。我也很放心把你交給他。”刀雪客點了點頭,又問道:“師姐,你追查凶手十年,有甚麽結果麽?”柳緣君表情漸漸淡了下去,無奈的搖了搖頭:“除了青狻猊,一無所獲。他們行事極為嚴密,滴水不漏。我苦苦追尋十年,竟然絲毫沒有線索。每次好不容易稍有頭緒,追查一陣卻又沒了線索。那次我暗自跟著青狻猊回到了遙葉府,見你欲殺他,才出手阻止。如果你真的將他殺了,我們真的無從查起了。當年那場滅門慘案絕不是僅僅一個青狻猊就可以為之,他的背後一定還有更大的勢力。我勢必必須將他們都挖出來。”冷靜下來的刀雪客,沒了那日的衝動影響,對柳緣君周密的思考也頗為理解。

柳緣君話題一轉說道:“接下來該說說你那位身中奇毒的兄弟了。你說你有辦法,卻又不和眾人說。師姐既是自家人,總能和我說說罷。”刀雪客轉身看著柳緣君的眼睛,語氣之中滿是堅定:“白衣是因為我才身中劇毒。我要去逼那柳凝眸,哪怕粉身碎骨,也要讓他醫治白衣。或許以我一命,便可達成柳凝眸的條件。”柳緣君有些吃驚:“這就是你的辦法?你可曾想過,你若死了,客雪山莊的仇你還想報麽?”柳緣君非是要刀雪客承擔仇恨,而是借刀雪客之前的話,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不至於傻到前去送死。刀雪客果然中招,一時語塞,低下頭去。片刻之後,刀雪客才緩緩說道:“可我還是想去一試,望師姐成全。”柳緣君自知他已長大成人,有些事需要他自己去解決,外人也插手不得,他也不能一直依靠別人:“小心從事,切不可衝動。解洛白衣的毒固然重要,卻也並非隻此一法。實在不行我等亦可去追那青狻猊,萬萬不可因此再搭上你的性命。”刀雪客點頭答應。不知不覺,已然是黃昏時分。那采劍崖地勢較高,正能觀賞那日沉西山的美景,世間萬物在此刻,仿佛皆沐浴在紅光紫霞之下。

刀雪客提著竹刀,戴著鬥笠,欲離開去找柳凝眸。柳緣君一把攔住他道:“晚些再去。先回房休息,以免眾人擔心。”說罷,二人便結伴而行一同回到蕭無痕房中。原來眾人見刀雪客出門,又見柳緣君追上前去。雖然擔心卻也不便打擾,故而一齊在房中等候。恰巧一葉劍門的弟子正送來飯菜,眾人便開始用晚飯。眾人提心吊膽操勞了一天,白日不知勞累,現在才覺饑餓。又不曾前往演武場觀看比武,故而問那來送飯的弟子,比武情況如何。

那弟子聞言來了興趣,便說道:“今日雖然隻有兩場比武,可比武過程真是震天動地精彩絕倫呐。上午那場乃是那關中錦繡閣對那東陵府朝海宮。下午一場則是天義營的楊禮懷將軍對那無求宮。那錦繡閣嚴戈嚴閣主也算一條好漢,十八般兵器樣樣精通。或使流星飛錘或使九股鋼叉。腰間暗藏一十八把飛刀,身後負著一麵青銅蠻獸盾牌,盾牌內別著三把短槍。左手一把九環鋼刀,右手一把青鋼長劍。”封展笑道:“身上有如此多的武器,豈非寸步難行,又怎生比武?”弟子又道:“此言差矣。那錦繡閣閣主如同有三頭六臂一般,如此多的武器仍然運用得心應手,雙管齊下,左右開弓。招式靈敏迅猛,進退自如啊!”刀雪客問道:“這麽說來,定是那錦繡閣勝出?”弟子臉色一變,說道:“非也。那嚴閣主雖然身手非凡,可是那朝海宮宮主不知所使的是哪路武功,竟三拳兩腳便將那嚴閣主擊敗。我等普通弟子學識淺薄,自然識不得其中奧妙。”蕭無痕見狀便問道:“比武自然有勝有負,勝負皆在拳腳之間。憑各家本事獲勝。那朝海宮宮主既然技高一籌,為何你看似不悅,是何緣故?”

弟子賠笑道:“讓蕭堂主見笑了。我等隻是有些看不慣那朝海宮。”“這是為何?”

“江湖傳言皆道那朝海宮乃是朝廷布在江湖的耳目,隻是一直未得證實。加之那朝海宮此番前來是為爭奪玉佛,故而我等皆不願他勝。而且朝海宮宮主,其人甚是孤僻。我等前去送飯也被他拒之門外,隻得把飯菜放在門外。自來到本門,除非有他的比武場次否則絕不出門。”

“那這下午一場,結果如何?”饒夢璃頗有興趣的問道。弟子答道:“楊將軍的先人乃是前朝舊將,前朝覆滅之後楊家不願再出仕為官,朝廷對楊家也一直頗為提防。楊家便率舊時部隊的後人和一些散兵遊將組建了那天義營,從此投身江湖。楊將軍拿一手飛瀑梨花槍真是精妙無比,深得先人真傳。可雖將那槍杆搖斷,槍出如暴雨飛瀑,梨花散落,遍走遊龍,都難以攻破無求宮的音律屏障。自愧不如,故而認輸。”

“諸位慢用,我先告退了。”說罷,那弟子便收拾離開。

刀雪客見弟子已然走遠,便問蕭無痕道:“堂主,你可知道這朝海宮麽與無求宮?”蕭無痕思索一番答道:“雖有耳聞,但對其詳細情況卻也不知。那朝海宮宮主的武功自是玄妙,想來日後,我等或可一觀。至於那無求宮嘛,我隻能說其音律武功造詣於我定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眾人以為是蕭無痕過謙。飯食用畢,皆回房歇息。刀雪客稍作準備,提上竹刀,頭戴鬥笠前往柳緣君的廂房。隻是不曾注意身後一個一葉劍門弟子打扮的矮小男子屏住呼吸,踮起腳尖也暗自跟來。

刀雪客來到柳凝眸門前,環顧四周,那跟蹤之人便立刻躲到一旁牆後。刀雪客見四下無人,便一腳踹開房門,門內竟無一個弟子,唯獨隻有柳凝眸仍披著那件青色錦花袍,背對著大門,頭發也已高高紮成一個馬尾。房間中仍有一股淡淡的異香。這一切的布置,仿佛柳凝眸知道唯有何人來夜訪一般。刀雪客尚未說話,柳凝眸卻已開口:“公子何人?來找貧道所為何事?”刀雪客橫刀在前作答道:“刀雪客前來求藥。”柳凝眸聞言輕聲一笑:“莫問飛雪何所向,但知刀過葉霜寒。十鬼堂第一刀客造訪,貧道理當以禮相待。”說罷猛地轉過身來,一掌拍在身前的木案之上,將桌上的一隻小巧精致盛滿茶水的茶杯震起,又一掌將那茶水拍出。那茶杯如同暗器一般,極為迅速,卻又極為穩當,過程之中竟無一滴茶水灑落。刀雪客邁步向前猛然出手便將茶杯握在手中,一飲而盡,轉身又將茶杯向柳凝眸擲去。

柳凝眸輕鬆接下刀雪客奮力擲出的酒杯,緩緩放在桌上,又一拂袖,房門隨即關上。門外那跟蹤刀雪客而來的人見房門關上,便俯身潛行到門口,略微起身,透過那房栓的間隙之中向內窺探,仍然暗自減弱氣息,唯恐被人發現。柳緣君又說道:“我該如何稱呼你?雪公子?”刀雪客躬身行禮道:“還望柳觀主不吝賜藥。”柳凝眸問道:“雪公子可是同意我提出的條件了?”刀雪客答曰:“枉殺無辜,實不肯為。”

“那你又憑什麽說服貧道,去救治那雲中豹。”柳凝眸頗有玩味的看著刀雪客,期待著他能給出一個令人滿意的條件。刀雪客緊了緊手中的竹刀,緩緩說道:“憑我手中這柄刀!”門外之人聞言大驚失色,而麵對刀雪客的柳凝眸卻一臉輕鬆。刀雪客飛身而起,竹刀出鞘,反手持刀向柳凝眸抹去,柳凝眸將頭偏向一側,一隻白嫩如女子的手製住刀雪客的左臂,將他扯到自己身前,在他耳邊“嗤”的一笑,又暗自使出內力流入其身體,刀雪客隻覺好似有一條蟒蛇將自己緊緊縛住,使不上力,柳凝眸又將枝頭在刀雪客眉心一點,手印連翻,一股青色的內力湧現,一掌拍在他肩頭之上,刀雪客的內力便如同煙消雲散一般,連退數步,撞到門板之上,嚇壞了門外窺探之人。

刀雪客無力的跌坐在地,他原本以為能鬥上一陣,未曾想到這青蛇郎君的內力如此詭異深厚。柳凝眸斜著身子,拿起一把小銼刀不緊不慢的修理著指甲,調笑道:“憑你的武功還逼不了我,你們十鬼一起上還差不多。”刀雪客的竹刀被丟在一旁,雙手撐地想要站起身來,卻接二連三的再次跌坐在地上。柳凝眸緩緩說道:“別白費力氣了,我封住了你的經脈,你的內力已被我鎖住,身體行動也被限製,還是老老實實的待著吧。”刀雪客掙紮之時,柳凝眸忽覺手指有些許寒意,仔細一看那方才點中刀雪客額頭的指尖竟然出現零星白霜,寒意陣陣。“莫不是剛剛接觸之時,這小子的內力所致?”柳凝眸暗自思量道,“這天下武功還有如此招式心法,內力自帶寒意,有趣,實在有趣。”

見刀雪客狼狽的模樣,柳凝眸便問道:“敢問雪公子師承何門何派,所學內功是甚麽?可是蕭堂主所教麽。”刀雪客橫眉冷對,隻是倚靠著門板,緩緩起身,並不答話。柳凝眸細細一想,便對刀雪客說道:“也罷,貧道可以破例救那洛白衣一命,亦可解開你的穴道,怎樣?”

刀雪客聞言,自知此時絕不會如此簡單,說道:“你究竟...有何陰謀?”柳凝眸笑道:“何來甚麽陰謀,貧道一生癡心於研究藥草,武學,養蛇。如今隻是對你的內力感興趣罷了。況且貧道並非無償幫你,但要你答應貧道三件事,貧道定會施法救人,你看如何?”刀雪客雖不知其意何在,但救洛白衣心切,也顧不得那麽許多,忙問道:“哪三件事?凡我所能,皆可應允。但不可違背江湖道義,不可濫殺無辜之人。”

柳凝眸起身伸了個懶腰,慵懶的說道:“貧道可沒那個閑心。至於什麽江湖道義,更是不屑一顧。貧道要求的三件事,於你而言,必是綽綽有餘,隻看你肯不肯應允了。”

“你且說來。”刀雪客說道。

“這第一件事麽,便是有關這玉佛大會。第二輪比武已然開始,憑我青蟒盤山觀的能力必可輕鬆獲勝,相信十鬼堂能人輩出,也有如此實力。所以,我們兩家若是不想遇,也就作罷。若是遇見了,貧道要十鬼堂敗給我青蟒盤山觀。”刀雪客聞言冷笑道:“你就這麽怕會輸給我十鬼堂麽?”

柳凝眸為人倒也坦然:“說實話,貧道一生醉心武學,對各門各派的武功路數了若指掌。唯獨你十鬼堂,十鬼身世不同,武學亦各有所長。貧道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勝你,故而還是保險些為好。”刀雪客答道:“此事非同小可,我等亦要爭那玉佛,待我回去與堂主商量之後,再來答複你。你且說這第二件。”

“這第二件麽,你自己便可做主。”柳凝眸起身拿起一旁的青蛇劍,仔細擦拭,繼續說道,“貧道要你在玉佛大會結束之後,隨貧道回一趟東陵府。放心,貧道非是要將你永遠拘禁在身邊,亦不要你的性命。隻是要留你三日,供貧道研究,再做些端茶倒水,采藥喂蛇之類雜事。你若答應這件事,貧道立刻便解開你的經脈穴道。”刀雪客心想:隻是供他研究三日,自己性命尚且可以不要,又何懼這三日之期,便答道:“好,此時我便如你所願。玉佛大會之後,我必隨你而去。”

柳凝眸青蛇劍輕舞,劍尖挑起茶杯向刀雪客飛來。茶杯不偏不倚,正中刀雪客肩胛,刀雪客便覺著真氣又能遍走全身,立刻盤腿調息。內力運轉數個小周天,氣息便已平定,他站起身來與柳凝眸對視道:“這第三件事呢?”

“爽快!”柳凝眸見刀雪客答應的如此果決,不禁有些笑意,“這第三件事麽,貧道向雪公子求賜一物。”

刀雪客道:“觀主所求何物?”

柳凝眸伸出猩紅的舌尖,舔舐那手中泛著寒光的青蛇劍,這場景看的刀雪客不禁後退一步,頭皮發麻。“貧道所求,便是公子的血液!”

刀雪客聞言大驚,他雖不懼死,但從未聽聞要他人血液有何用處,故而一時難以回答。房門卻突然被推開,搶進來一人,高聲喊道:“萬萬不可!”

柳凝眸與刀雪客便應聲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