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入奇門(二)

“這也正是為什麽,這次奇門中人,無論是單純想躋身玉皇者、亦或是渾水摸魚輩,都來追捕那丫頭了。”

殷炳長長地歎了口氣。

白衣沉思片刻,皺眉道:“但老先生,據小生所知,想要煉化這靈眼以轉贈他人,不是要在契運極度濃厚之所嗎?昔日真龍亡後,如今這天下,哪還來如此……”

“明年元旦,乃是大小玄武二十一年一度的共同舉辦之日。”

如醍醐灌頂。

白衣頷首:“原來如此。”

“嗯……不過,往好了說,今日才九月九,閣下倒是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去找回那丫頭。”老者微微一笑,臉上的法令紋又深了些許,“但往壞了說,這次奇門中人幾乎都已參與此事,指不定那‘三聖七雄’也在其中。老朽雖能幫你指路認人,但恐怕是在你的‘殺一人’中,幫不上什麽忙了。”

白衣微微一怔,抬頭問道:“敢問老先生,您明知小生會將那燕姑娘送回蘭亭,還願意如此幫助小生,似是在做無利可圖之舉。”

“哈哈哈,何來無利可圖?”殷炳哈哈一笑,眯眼道:“王公子你方才不是答應,做我殷家的上席客卿了嗎?”

王滿修眨了眨眼……這倒也是。

便見他起身站至紅木桌旁,麵朝老者,拂袖彎腰,拱手作揖。

“謝老先生。”

殷家三人皆是一怔,但隨即都露出了多少笑意——當然,殷少臉上的笑意,有那麽一些複雜。

殷炳撫著黑須,嗬嗬笑道:“那這幾日,若是王公子不嫌棄老朽這寒舍的話,晚上就請與隨從們一同在這落腳吧。”

“哪裏哪裏,老先生客氣了。”白衣起身笑道:“能在貴宅住上一晚,就已是三生有幸。”

“嗬嗬嗬,公子不僅奇門玄法驚人,連說話也是都如此講究。”老者哈哈一笑,道,“少兒!”

殷少立即上前道:“翁翁請講。”

“領王公子去院內上房!”

“明白。”

殷少轉過身,衝王滿修淡淡一笑:“閣下,請隨我——”

話音未落,卻是忽聽一聲急響,屋內房門被猛然推了開來。

抬眼看去,就見一身著淺綠色衣飾的清秀姑娘,手捧一台上了弦的大黃肩弩,衝著那白衣露出了寒芒。

殷少一驚,急忙道:“上善,別——”

又是刹那間,那敞開的房門外倏然掠來兩道黑影,一左一右,將那清秀姑娘給‘啪-’地一聲按在地上,本已蓄勢待發的黃肩弩也脫手而出,一直滑至了殷少的腳前。

“成何體統!”

坐於棉墊上的華服老者拿起桌旁拐杖,狠狠地敲了下地麵,以一聲沙啞但洪亮的怒喝,一下子便製止住了屋內的**。

老者要緩緩起身,殷正殷少叔侄倆也是趕緊上前攙扶了一把。

便見殷炳慢慢走至屋內中央,皺眉看向那被按在地上的清秀婢女,沉聲道:“上善……你,哎,你這是做何啊?”

“老爺!您有所不知!那夜在萍水,就是這白衣阻撓了少爺和奴婢。”上善雖被那兩名黑袍給死死按住,但還是掙紮著氣鼓鼓道:“他今日來,一定是以為是咱們搶走了那靈眼,來偷偷尋仇的!”

眾人一愣,皆是一幅哭笑不得樣。

尋仇……還偷偷……

王滿修於心底苦笑一聲,想:這姑娘,看來是相當不喜歡我了。

“唉!你怎麽總是這麽性急啊?”老者無奈搖頭,輕歎口氣,隻得一字一句得向她解釋道,“王公子此行來,隻是向我們問些奇門之事罷了,你怎麽……”

上善眨了眨眼,有些不信的瞅了眼那白衣。

殷少撿起了地上弩.弓,轉身朝白衣拱手行禮,道了句‘見笑了’。

王滿修也是笑著聳了聳肩,衝著那兩名黑袍揚了揚下巴。

而那兩名黑袍,也正是張閃與李詩,便立即鬆手起身,後退至一旁,但沒有行禮——這是滿修方才於大門外等候時叮囑他們的。既是為了不讓奇門中人知道他們身為錦衣的身份,也是實在有些不喜歡二人那般畢恭畢敬的模樣。

正當屋內鴉雀無聲時,就聽一陣急促腳步,是那籠著雙袖的老管事快步跑了過來。

“老爺!公子!實在抱歉、實在抱歉!”老管事剛一進屋,就趕忙忙彎腰賠禮,道:“方才各位客人正在吃食間,被上善姑娘給撞了個正著。是老仆的錯,是老仆沒攔住姑娘的錯……”

“哎哎,好好好,老黃你沒錯,今日誰都沒錯,隻是大家都性急了些許。”高有七尺的殷正笑了笑,轉身衝著老者道:“父親,是吧?”

華服老者似是而非地點了點頭,抿唇道:“老黃,你來的正好,快帶王公子與二位一同去院內挑上一間客房——這些日子,咱可不能怠慢了王公子。”

上善一怔,但沒再說什麽。

老管家連忙拱手點頭:“好嘞!王公子,二位,還請隨我來。”

“嗯。”

白衣應聲,轉身衝著老先生拱手作了個揖,才邁出了步伐。

他走了張閃與李詩的身旁,看了兩人一眼,淺淺笑道:“兩位,今日晚飯吃得可還滿意不?”

兩人互視一眼,雖不知他是何意,但都點了點頭:“回大——呃,滿、滿意。”

“滿意就好,滿意就好。”

王滿修哈哈一笑,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二人一怔,慌忙抬手摸向嘴角,這才發覺了那幾粒粘在嘴角的白色米粒。

頓時有些汗顏。

白衣笑嗬嗬地拍了拍倆人肩膀的肩膀,隨著老管事,信步走出了屋子。

兩名錦衣趕緊抹去了嘴角米粒,也快步跟了上去。

拾起了黃肩弩的殷少,走至上善身前,屈膝伸手,衝她淺淺一笑。

上善眨了眨眼,抿唇由他扶起了自己,一同離開了屋子,並小心地合上了大門。

屋內便隻剩下了一對父子。

拄著拐杖的殷炳看著那扇暗褐色的門扉,憶起方才白衣離開時的翩翩背影,輕輕地歎了口氣。身旁的殷正見父親如此神色,似乎也無詫異,隻是微微低頭,道了句‘父親’。

“正兒。”老者轉身,低聲道,“這王公子,比你厲害?”

殷正沉聲頷首:“比我厲害許多。”

“那他,有沒有那‘香衣槍聖’厲害?”

“兒子從未見過那‘香衣槍聖’以生死相搏的模樣。”殷正皺眉沉思片刻,搖了搖頭,“而今日王公子與我切磋時,依照其所言,也隻是用了三成神氣……實在有些不好評判。”

“嗯。”

老者拄拐,走至桌前,掃了眼桌上所剩無幾的各色佳肴,與已然微涼的杯中清茶,抬頭望月:“倘若是,這王滿修,要去與那個人相鬥的話……”

殷正轉過身,望著殷炳那微微駝背的身影,毫不猶豫地開口正色道。

“王滿修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