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叫爺爺

飛、飛劍……

飛劍……

飛劍!

是飛劍!

是奇門!

圍成一圈的五名山賊大驚失色,手中鐵刀大斧皆是顫動不止,原本還算紅潤的臉色此時也是被嚇得煞白,發軟的雙腳也已不知還能不能隨時開溜。

這也怪不得他們。

眼前這一身白衣的小白臉,和那些錦衣雍服、奇裝異飾的奇門中人扮相實在相差太遠——再加上,他們在這山頭盤踞的時間都十數載了,寨子裏攔路劫匪的事做了沒千樁也有不下百樁,可從未聽說過有這麽一號人物啊?!

咋辦?這可咋辦!

早就聽說了奇門中人殺人比他們還凶,不僅不眨眼,還不允許被殺者眨眼!今兒可算是真的見著了……完了、這下完了,買賣沒賺多少,就先把命賠進去了……

“喂……你、你他娘的不是寒門學子嗎?”就見那跪在地上、連呼吸都要大喘氣的猴樣男人抬起頭,滿麵冷汗,艱難道:“怎、怎麽還會奇門……”

白衣淺淺一笑,道:“小生姓王名滿修,確實是寒門學子。隻不過小生自小學的,不是聖賢書,而是奇門術罷了。”

“王滿修……王公子……王少爺……嗬!爺爺我可從未聽過孟嶽城中有姓王的高手……”

王滿修微微頷首,笑道:“那是自然,小生是自萍水郡來的遊子,今日是第一次入西域,也算不得是什麽高手。”

“……那便好!”

猴臉男人突地蹬腿後躍,一下掠至一兩米外,抬頭便是衝著四周兄弟們大喝道:“喂!你們發什麽呆呢!那隻是奇門中最下乘的【氣馭飛劍】!你們又不是沒見咱三當家使過!咱三當家還能使三柄,眼前這小白臉就區區一柄!一起上!咱爺六個一起上!定是能將他送至——”

“疾。”

言起,劍起。

言止,劍止。

卻是忽聽‘咚咚-’五聲,方才還於白衣身周圍成一圈的山賊漢子們,竟是在轉瞬間便已全部俯身倒地,一命嗚呼,沒了生息——定睛望去,就見有一點猩紅緩緩正從他們的眉心溢出,流淌在了黃褐色的泥土地上。

“——陰曹地府……”

總算說完了話的猴臉男人合上了嘴。

不過很快,他又張開了嘴。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臉色慘白的他趕緊捂著自己的左腕,‘噗通-’一聲雙膝跪在了地上,朝著白衣就是連磕三頭:“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尊駕!好漢饒命!饒命啊!”

就見王滿修輕舒口氣,抬手摘下半空中那滴血未沾的寒玉匕首,小心地藏入腰中。然後,踏步上前,衝男人眯眼一笑,道:“好漢一詞,小生擔不得。狗鼻子,你好好想想,換個詞來。”

猴臉男人猛地一怔,趕緊抬起滿是血的額頭,哆哆嗦嗦地答道:“少、少俠!大俠,大俠!大俠饒命!”

“哎,不對,這世上哪有殺人不眨眼的大俠。小生可擔不得這個‘俠’字。”王滿修嗬嗬一笑,又搖了搖頭,道:“再想想?”

猴樣男人眼珠一轉,趕緊說道:“那公子!公子饒命!”

“哎!也不對。你說說看啊,這世上哪有像小生這樣一人而行的窮酸公子,是不是?所以也不對,不對不對……要不再想想?”

猴臉男人沉思半晌,終是麵露囧色,悄聲道:“我、我不知了……”

“喲?怎麽這會兒突然改稱‘我’了?方才你不是一直自稱……”就見王滿修微揚唇角,淡淡笑道:“……‘爺爺’來著的嗎?”

猴臉男人頓時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趕緊邊磕頭邊喊道:“爺爺饒命!爺爺饒命!”

“哈哈哈!真是個乖孫子!聰明!聰明!”

王滿修粲然一笑,緩走上前,用右手中鐵劍拍了拍男人的腦袋,道:“不過,若我孫子真的淪落到你這幅糟心模樣,恐怕我是笑不大出來的了。”

猴臉男人不敢多言,隻得於心中硬氣,悻悻罵道:你這龜孫子,他娘的占老子便宜!

“起來吧,狗鼻子,小生暫時是不會殺你的——我還要問你去山寨的路呢。”

猴臉男人心中一驚,立即抬頭道:“爺爺要去山寨?”

“是啊,所以還要你帶路呢。”滿修淡笑著點了點頭,“不過,先不急,還有件事要做。”

說罷,他轉過身,望向了路旁的山林,忽然厲聲道:“這回,你們總肯出來了吧?”

話音剛落,就見兩道黑影自那樹枝頂頭飛躍而下,於白衣身前十步外單膝跪地,雙手抱拳。

他們黑袍掩身、鬥笠遮麵,腰間佩著一柄黑漆環首刀,是幅令人心驚的殺手扮相。

不過這扮相,不及他們接下來的一句話要驚人。

“錦衣衛,拜見大人!”

聲音洪亮,是一男一女。

那猴臉男人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目瞪口呆:“錦、錦、錦、錦……”

“喂,你倆名頭那麽大,都嚇到我剛撿的孫子了。”

王滿修淡笑著側過身,用鐵劍拍了拍男人的腦袋。

男人抬頭看來,神色複雜。要知道,錦衣衛可是那雍華國中天子的禦用鷹犬,可不是什麽普通俠士之流就能使喚的動的。可眼前這人,不僅能使喚,還能讓兩人下跪著喊上一句‘大人’,那豈不是……男人沉思片刻,終是用已經完全沒了先前神氣的雙眼,衝那白衣瞅了一眼:你他娘的到底算什麽寒門學子!

白衣笑著聳了聳肩。

“是卑職有過,請大人責罰。”

兩名錦衣低聲說著,顯然是沒把滿修方才所言當玩笑話所看待。

王滿修擺了擺手中鐵劍,搖頭道:“行了行了,別又‘大人’,又‘卑職’的了……我還沒答應呢。”

兩名錦衣似有一怔,急忙道:“可上將軍說……”

“那你們讓上將軍親自來說。”王滿修聳了聳肩,揚唇道:“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不方便有你們跟著,曉得不?”

兩名錦衣互視一眼,點頭抱拳:“曉得。”

“曉得就好,速速回去複命吧。”

“不行。”

白衣皺眉:“怎麽不行?”

“有一物,要交給大人。”是身形較為苗條的女錦衣說道:“是上將軍要我們親自送達的。”

“……拿來吧。”

女錦衣站起身,快步走上前,從懷中取出一封黃褐色的信箋,雙手呈上後,又快步走回男錦衣身旁,單膝跪下,作雙手抱拳狀。

白衣接過信箋,微微眯眼,打量起信箋上的那五個‘王滿修親啟’大字。說它是字,實則是有些恭維了,若說寫字寫得好的是龍飛鳳舞,那這幾個大字就是雞飛狗跳,儼然是從未修習過毛筆術法之人所寫的——可這就有些奇怪了。王滿修本以為這是上將軍送來的一紙親筆信,可上將軍的書法他是見識過的,上將軍姓‘龍’,而他的書法也確實對得上‘筆走龍蛇’這個成語……難不成現在將軍改名姓‘狗’了?

白衣稍稍皺眉,撕開了信箋,取出了那張淡白色的信紙。

還是一樣的狗.爬字體。

還是一樣的粗人言語。

還是一樣的為人著想。

王滿修微微低頭,望向那最後一行的五個大字。

‘榮哲興,手書’。

……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

臉色蒼白、一直捂著左腕的狗鼻子抬起了頭來,望向了眼前那襲白衣。

白衣緩緩地將信紙折起,重新放入信箋之中,再將信箋塞入了懷中。

然後,輕輕吸氣。

身形一掠而過。

回神間,他就已站在了那兩名錦衣的身後。

兩名錦衣根本來不及驚愕,就感到一陣磅礴殺氣突然於身後炸起。

二人頓時就如同炸了毛的野貓一般,本能地弓起身子,就想以奇門步法側身閃開。

隻是那一掌一劍,已經拍在了他們的肩上。

就聽‘撲通’一聲。

二人膝下的泥土上頓時多了兩個大坑。

卻依舊寸步不能動。

那一掌一劍如有千鈞之力,死死壓在他們的肩膀上,好似就要這樣活生生地將他們的一隻手臂給卸掉那般。

已至極限。

“恭喜你們,合格了。”

溫醇的男聲於兩人身後響起,伴隨著的,是一掌一劍的收回。

早已滿頭大汗,垂搭著臂膀的倆人回過身,看向那襲翩翩白衣,喘著粗氣道:“大、大人……卑職是合格,合格什麽了?”

就見王滿修淡淡一笑,衝那五具屍體抬了抬下巴,答道:“去把那五名好漢收拾一下,然後隨我同行——不過,別急著叫我大人,喚我滿修就好。”

兩名錦衣麵露驚喜,立即抱拳低頭,應聲道:“是!滿修大人!”

“……隨你們了。”滿修無奈一笑,擺了擺手:“對了,你們怎麽稱呼?我可不想隨隨便便地就稱呼你們為‘錦衣衛’或者是‘卑職’。”

兩名錦衣互視一眼,立即抬頭。

男錦衣說:“在下叫張閃。”

女錦衣道:“在下叫李詩。”

王滿修問:“王伍沒跟來?”

錦衣們相視一眼,衝他一笑:“這不是有王大人您嘛。”

“喔!哈哈哈——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