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3

王麗芬帶著寧清回了辦公室,順手把門給關上了。開了窗子,拿了煙灰缸,坐在沙發上點了根煙。

“那是你班主任?”

“是的。”

“想搞她嗎?”

看著塗著豔紅指甲叼著煙的王麗芬,縱然同為女性,寧清都被她身上神秘的風塵味打動,“為什麽要幫我?”

無利可圖的事為什麽要幹?

“看你合我眼緣。”

“你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嗎?”這是一個設問句,“是我高一的語文老師,去年升了副校長,才三十出頭。”

“他不是本地人,家裏甚至很窮。上麵有好幾個姐姐,供了這一個弟弟讀了師範,他來了一中當老師。娶了個本地老婆,是個公務員,丈人是當官的,看起來官還不小。”

王麗芬撣了煙灰,“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他上課自己說的。”語文課有什麽好上的,一半時間都用來吹牛說閑話,“還曾記得他說老婆在宣傳部上班,隻需要發點官樣文章就好,工作都沒意義。”

“很正常,這種男人,在家需哄好了老婆丈人,在外麵就需要傾訴和被崇拜。”

寧清做完鋪墊,話題一轉,“所以,你要不要去敲詐他?”

還有半根煙,王麗芬直接按壓在煙灰缸上熄滅了煙頭,看著這個小丫頭,就知道她沒這麽簡單,“那你想要什麽?”

“你拿到錢,就讓他老婆知道這件事。”

王麗芬笑了,這不合行規,剛拿到錢就撕票。但各行各業,哪個大佬未成名時沒幹過齷齪事,行規是餓死膽小的。做這行的,她沒少幹過刀口舔血的事,誰讓錢這麽難賺?

“你不想要錢?”

寧清搖頭,“我隻是個學生,沒有任何經驗與社會閱曆,要你幫忙。我不要錢,錢對我來說也沒用。”

“怎麽就這麽恨她?”

“不是恨。”寧清想了想,不知如何向她表述清楚,“就是......我們村裏的老人總喜歡去燒香,祈求好運,相信壞人有報應。有幾個人等到過?因果報應就是軟弱的致幻劑。那人為什麽不能自己嚐試一次呢?”

王麗芬心想,真就是讀過書的人講的話,要她說,就三個字:為了爽。

“這麽確定他老婆會出手?”

“看天意嘍。”

可能本地家境優渥的女人受不得婚姻上的欺騙與委屈;也有可能為了孩子,一切都能忍。

與其說是天意,不如說,做人留一線。

“你會後悔做這件事嗎?”

“她會很慘嗎?”寧清反問,“她自己說過,她有編製,就算她教不好書帶不出成績,被學生家長投訴,學校都無法辭退她。”

夏丹說,大不了就去圖書館當個管理員,多清閑。總比當個高中班主任好,早上五點起,晚上十點才回家。

“小心點,你先拿到錢再說。”

王麗芬看著這個女孩,或許心裏有驚恐,但麵上都能如此淡定地把這件事給說了,讓她做了。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心思,是個狠角色。

一個要錢,一個要毀人,一拍即合。

“好。還有,寧清,我作為過來人給你一個建議。做任何事,做了就是做了,不要有後悔。”

她這句話,後來寧清記了很多年。

寧清耐心地等了四天。

她擅長專注,學習、看書、戀愛,每一件都能專心投入而互不影響。

但一切的發展都會偏離預期,甚至在失控。

下午英語課,才上了十分鍾,就一聲巨響,師生都嚇了一跳,教室門被踹開了。

領頭的是個女人,長得很漂亮。牛仔褲配著長靴,上麵是一件粉色針織衫,長發飄飄,這幅穿著,應當是溫柔的脾性。她後麵跟著兩個戴著墨鏡的男人,腱子肉十分明顯。

夏丹看到她,一時間竟忘了動彈。

這個女人走到了夏丹麵前,手輕輕拍打了夏丹的臉蛋,感到她的閃躲,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睡了我老公,你躲什麽?“

女人轉了身麵向了下邊的同學,“這個是你們班主任吧,自己有老公,還要去睡別人老公。”

“這樣做,還配為人師表嗎?”女人又看向了夏丹,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你睡男人之前,能不能先查下他老婆、他丈人是誰?他有今天,是靠了誰?”

全班同學都一臉震驚地看著講台上這一幕,誰能想到可以在教室看到如此勁爆的八卦,還是當事人的自述。

班長坐在最後一排,隨即反應過來,偷偷開了後門,跑去一樓的年級處,找教導主任。

夏丹拿開了她的手,“沒有的事,你找錯人了。”

班裏同學都見過夏丹發火的彪悍樣,此時,這一句找錯人,駁斥都毫無力度。

“富豪酒店,不是你?你放心,為了我爸的臉麵,我不會把照片放網上的。跟我出來,不想在這一群祖國的花朵麵前展示暴力。”

女人都沒自己動手,帶來的那兩個男人,就直接把夏丹給請了出去。

門“砰”的一聲,被關上了。

但坐在靠門處的同學,適時再次把門開了三十度。坐在窗邊的,也開了窗子頭探了出去。

寧清坐在座位上,整個過程,連坐姿都無比端正,一個鏡頭都不落的仔細觀賞著。

當聽到門外傳來連續的巴掌聲時,她閉了眼。

她不欣賞暴力,雖然她曾想用暴力解決問題。

她也不喜歡大仇得報後的惻隱心,得了好處就得偷著笑。沒有觀眾,就不要表演一副我也不想這麽做的可憐樣。

至此,在這件事上,她就是做絕了。

更有大膽的同學,幹脆開了後門,一群人擠在後門處看著熱鬧。

教學樓的隔音並不好,旁邊教室的老師聽到了外麵的**聲,都開了門出來看。隻看到了隔壁班的夏老師,在走廊盡頭被兩個男人抓住了肩膀,被一個女人扇著巴掌。

看到那兩個彪形大漢,沒人敢上去拉架,夏丹平日裏跟他們沒交情,沒必要惹一身騷。

反正在五樓能看到教導主任正從一樓的連廊處跑來,這些個老師關了門,嗬斥學生好好做題,再掏出手機跟要好的同事講八卦,問這個女人是誰。

教導主任一口氣從一樓跑到了五樓,來之前還打了電話,讓保安趕過來。然而到了這,看到了打人的女人,他認識,他更認識她爸。

保安也不用來了,她爸的位置在那,打了人都不用負責。

笑麵虎主任走了上去,好聲好氣地說,“倩倩,能給我個麵子嗎?這件事,到我辦公室去說。”

女人停了手,“主任,您就告訴我。這件事是不是學校裏都知道,就我是傻子?”

“什麽事?”主任看了眼夏丹,“倩倩,我真不知道。學生們還要上課,我們能不能去辦公室,我肯定幫你。”

勸了兩分鍾,她終於肯去了辦公室。主任又給三班的語文老師老胡打了電話,讓他趕緊來教室看著學生。

一節課就四十五分鍾,這麽一鬧,老胡來了才十分鍾,就打了下課鈴。教室裏都炸開了,到處都在討論著這件事。

寧清受不了這氣氛,就出去透氣。

趙昕遠跟在了她身後,“剛剛嚇到了嗎?”

他竟然還在關心,她有沒有被嚇到,“沒有。”

如果知道是她,他心中會如何想她,喜歡的女生有如此歹毒的心腸?

趙昕遠摸了她的腦袋,“不要受影響,要換班主任了。”

“你想換嗎?”

這件事比他預期得要快,他知道夏丹對她有偏見,即使夏丹真是因為他父親出手被換了,趙昕遠也不會跟她講。

“我無所謂。”

“哦。”趁著沒人,寧清突然抱住了他。她還是害怕的,聽到那一個個巴掌聲時,她真的很想把耳朵堵住。

趙昕遠拍了她的後背,“不要怕,有我在。”

那即使知道是我,也要在,好不好?

寧國濤上次吼了句女兒,三天假期,女兒回家都悶悶不樂,沒跟他說幾句話。

雖然他覺得自己說得沒錯,但口氣還是重了。怕女兒真記恨了自己,父母偶爾也是要向小孩獻殷勤的。

他讓他媽殺了隻雞,寧國濤廚藝不錯,就是難得下廚,他親自做了紅燒雞,又炒了兩素菜,裝在了保溫桶裏。開著皮卡去給女兒送飯,晚上交警少,他暢通無阻地進了城,把車停在了學校外邊。

他進校門時聽到了下課鈴聲,走到教學樓下邊竟然剛巧看到了女兒從二樓走了下來。這個樓梯也太堵了,人擠著人。女兒正轉頭帶著笑意跟旁邊的同學講話,寧國濤又看了眼那同學,誒呦,他也認識。

不是寧真家兒子嗎?這個好,學會與同學打好交道了,該表揚她。

在擁擠的人群中,兩人拉著手都不會被發現,但走下來時看到爸爸在樓下跟她招著手,寧清差點嚇暈,要甩開他的手時,這人還反應遲鈍,拉緊了不肯放。

“爸,你怎麽來了?”

“來給你送飯。”寧國濤牽過女兒的手,看著趙昕遠,“你同學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吃?”

“叔叔好。”

原本寧清說好了跟他一同出去吃飯,“不用了,他去外麵吃。”

“好吧,我想著帶了好多飯菜的。”寧國濤跟趙昕遠熱情招呼著,“下次你來鄉下,到我家吃飯。”

“好的,謝謝叔叔。”

寧國濤帶著女兒往食堂走去,“跟他是朋友啊?”

“是......”

“那就好,你要多跟人打交道。而且你看看人家,多有禮貌啊。”

“好。”寧清鬆了口氣,別人父母操心孩子成績,她父母擔心她不會跟人打交道。

在食堂找了位置,吃了一頓飽飯。寧清想了一頓飯的時間,跟著爸爸走出去時,開了口,“爸爸,我有件事想跟你講。”

拉著爸爸到了偏僻的地,寧清很平靜地把整件事講給了他聽。

她隻想知道,她的做法,在最親之人眼中,是何種看法。

他聽完,一陣沉默。

寧清咬著唇等待他的反應,心中忐忑。

“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寧國濤忽然爆發一陣大笑,“我家女兒怎麽這麽厲害,有這種膽量和本事,不愧像我。你那裏做錯了?就是她活該。”

“真的嗎?”

寧國濤撫著女兒的頭,“聽著,就算所有人都說你錯了,爸爸都支持你。這件事你就是沒有錯,你也隻要相信親人的話。還有,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不要有任何愧疚,這是她應得的。清清,你永遠都不會有錯。錯了,也不要認。”

寧清看著爸爸,他說的話,興許在別人看來是離經叛道。在此時,卻給了她無比強大的信念與底氣,“好。”

寧國濤送了女兒到教學樓下,看著她走上樓,他才離去。

這件事,他剛聽到時,也是心驚肉跳。

但是,他也沒看法。沒犯法,就能做。犯了法,他這個當老子的先給女兒瞞。

趙澤誠出差回來,問寧真是否預約了跟校長的吃飯。

這件事,他可以直接一個電話就解決了。但是,在禮節上非常不好。總該吃頓飯,曉之以情,動之以禮。

看著愛人的臉色難看,他問怎麽了。

寧真跟他講了夏丹的事,下午發生的,這時都差不多知道了,學校方麵也在連夜解決。

哎,也不知這事發生了多久。

若說男人有理由說早出晚歸還是校領導值班任務重,那夏丹一直沒被發現是因為老公是獄警。在臨市,獄警作息是上幾休幾,連著上班的日子都不會待在家的。

趙澤誠剛回來,倒是沒聽到這樁醜聞。他認識當事者的丈人,老領導了,也快內退了,想著下來前幫次女婿,一下子就給弄到了副校長的位置上。

吃軟飯可以,若能真一輩子盡心盡責維護婚姻照顧家庭,那就值得敬佩。認不清自己位置,在女人問題上頭腦不清,顯然成不了事。

“你可真會給兒子挑班主任。對了,快暑假了,簽證辦好了嗎?帶他出去逛一逛,看看美國大學。”

趙澤誠有跟著訪問去過美國那幾所著名高校,這些地方,離城市遠,說荒郊野外也不為過。斯坦福從舊金山出來要倆小時,伯克利還在山坡上。他回來就想,我們這的大學都在寸土寸金的地段,這可能也是這裏教授收入薪水碾壓國外同行的原因之一,用人成本太高了。

“正在辦了,就等著他正式放暑假了。去大半個月,回來再盯著他考個語言成績。”

一中領導層處理迅速,夏丹要調離本校的流程還沒走,副校長的處理結果也沒下來。但新班主任的任命就下來了,讓語文老師當了本主任,再抽調了文科班的英語老師。

這是一個很穩的搭班組合,爭取將影響降至最低。這一屆新高三,理科重點班,是要出成績的。誰都不敢馬虎。

這事在整個一中都鬧得挺大,光在老師之間,就炸開了鍋。

一中的老師流動性很少,多年同事,除了寒暑假,一天中絕大多數時間,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這麽個封閉的環境,往往人際關係複雜,流言是非多。

職場中,誰不愛見人落難呢?更何況廣大的女老師都對**的夏丹看不慣,不被搭理的男老師們也無感,都當個笑話看。八卦之餘,在分析著副校長的新人選,各方一時間躁動的升職心思也起來了。

班裏同學震驚之餘,也私下討論著。

晚自習結束,去校門的路上,周冰喋喋不休地說著沒想到夏丹是這種人,怎麽敢的,李慧心不在焉地聽著。

到了門口與周冰道別後,李慧走來走去等待著,終於看到了騎著自行車過來的趙昕遠,她向他招了手。

趙昕遠握住刹車停下,“什麽事?”

“夏丹這件事,是寧清做的,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