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日蟬鳴,瀝青馬路被曬得發燙,煩躁不堪的少女夾著書本埋頭回家,也不看路。

突然麵前出現了一個影子,為她遮了陽,她抬起頭,影子的主人露出一副非常欠扁的笑容:“紀循循,你給我畫幅畫吧?”

“不要。”

“那你跟我一起考藝術生吧?”

“也不要,煩死了,你別擋著我!”

猛地睜開眼,因為窗簾厚重,屋裏的色調還是陰沉沉的。不知最近是怎麽搞的,流水的夢境鐵打的男主角,可是這個夢中的男主角不過是現實裏的十八線男配,我覺得整個腦仁子都疼,好像在被人用電棒攪拌。

枕旁的手機也順應我的煩心響個不停,我一邊按著太陽穴,一邊接起,裏麵傳來罪魁禍首的聲音:“紀循循,你怎麽還不起床?”

我看看表,發現已經十點半了:“起不起要你管啊?煩不煩?”

來電人是我從小一起玩到大的異性朋友釋南,大家都說男女之間沒有純友誼,可是我認為這句話簡直是武斷,你要是見證過一個男孩從穿開襠褲玩泥巴到隱瞞家長去早戀再到泡錯了女人被打得鼻青臉腫一臉醜相,我就不信你還能對他產生出什麽超越友誼的感情,除非你腦子被卷簾門夾過。

家住一個大院,父母都熟悉,三歲相識,如今做朋友十六個年頭,我倆純潔地都純潔地可以立牌坊了,真的。

可是為什麽我總是夢見他?

昨晚男朋友跟我在電話裏吵了一夜,我一邊畫著導師留的油畫作業,一邊夾著手機聽他在那邊發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把他怎麽了一樣,讓他遭受了如此大的委屈。

直到我把寒冬中的清幽臘梅畫出了一股小馬奔騰的糟心感,我才覺得不能再這樣由他繼續下去了:“拜托,說了這麽多有的沒的,你到底想怎樣?”

潘為得這才終於做了結案陳詞:“循循,既然你生命裏總是有他揮之不去,那我們就分手吧。”

我:“……”

我現在生釋南的氣,正是因為他好端端地突然跑來畫室給我送早點,正好被潘為得看見,那時我和潘為得都為了參加一個比賽而趕著作品的進度,飯都忘了吃。而我接過早點,隻不過跟潘為得說了一句“你也吃點”,就戳了他的雷點,讓男朋友一夜之間變成了前男友。

潘為得對釋南的成見不是一朝一夕了,但我滿打滿算才跟潘為得好了不過兩個月,即使已經盡量避免讓他倆同時出現在一個畫麵,可還是……

“三件事,一,趕緊刷牙洗臉,二,化點淡妝,三,來金寶KTV。”

釋南的聲音很有磁性,美院裏好多女粉絲都在學校論壇發帖刷屏,說光聽他的聲音耳朵就能懷孕,再看看他的照片,就連眼睛也能生出雙胞胎。我對於這樣反生物學的追捧嗤之以鼻,恨不得拿出釋南小時候栽進糞坑裏被我抓拍的照片以正視聽。

“K個辣子K,我才熬夜畫完作業,你少打擾我清修!”如果他能看到的話,我一定免費贈送他三個技術含量頗高的白眼。

釋南的聲音還是不疾不徐,仿佛生得一副好脾氣,也隻有我知道,他冷漠毒舌的話足可以淹沒一個峽穀,他說道:“遷怒是無能的人最擅長做的事,不就是一個分手,至於嗎?速度收拾了過來,介紹朋友給你認識。”

距離我分手到現在不過幾個小時,他簡直就是中情局的特工吧,怎麽知道的這麽快?

唉,我一直當他是男閨蜜,他反駁說我是他的好兄弟。既然是好閨蜜好兄弟的感情,我決定過去找他,順便研究一下這位仁兄壞我姻緣的事兒該如何補償?

洗了個澡,撲了點粉,我就開車去了金寶,以前朋友聚會常在這玩兒,熟門熟路。

推開520包房,裏麵的聲響就朝我撲麵而來,有幾個女生一邊唱著“來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時光”,一邊跳得跟抽了風一樣。我掃了一眼,看見釋南在貴賓座那兒跟我招了招手,比夢裏的他笑得更欠扁。

他身邊有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人,看著有點麵熟,但我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等我一走近,那中年人就笑了,看向釋南:“這就是你那位傳說中的小青梅?”

“張老師您可別逗了,很明顯,她就是我那位不成器的老酸梅啊,以後還需要您多多提點一下,她腦子不太好,超級傻。”我剛想朝他胸口擂上一錘,釋南就又示意我,“紀循循,叫人。”

我甜甜一笑,裝得恭良賢淑:“張老師您好。”

以前見人就叫師傅,現在流行見人就叫老師,不管什麽領域,長輩總有能教你的東西。

釋南又說:“‘蒹葭畫廊’是張老師開的,年終義賣想讓你加入,還不快謝謝老師!”

原來是鼎鼎大名的藝術家張澤遠,怪不得眼熟,報紙上常見啊!我渾身一震,連忙去握張老師的手:“謝謝張老師!我特別喜歡您的畫廊!能有幸參與我真的太激動了!”

像這種義賣畫展,我等美院的學生就是倒貼錢都很難進去,蒹葭畫廊在業內的名聲很大,能在那裏展出簡直就比係裏教授給你打五個A+還有含金量。可是,為什麽會看上我呢?

張老師剛好這個時候開口跟我解惑道:“我本意是想邀請釋南獻畫,可釋南極力推薦你一起,我也看了你的那副畫《雛菊》,覺得還挺有慧根,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這次義賣畫展的主題是人物,你有什麽想法嗎?”

“這個啊……”我搔了搔頭,說實話,我擅長風景靜物,創作風格是那種看著小清新實則能嗅出詭異味道的血腥藝術,比如《雛菊》細看才能發現它紮根的土地上都是人血,角落裏還露出一個人的指節,因為孕育雛菊的土地下埋藏著屍體,每次導師都要罵我,說我畫功不錯就是腦子不太好……

釋南直接打斷我幫我應下:“張老師您放心,她沒問題的,一個星期後我和她一起交畫。”

後來大家一起聊聊天唱了會兒歌,我聽見那些女聲在小聲議論我——

“你看她穿得那是什麽啊,簡樸得像個村姑。”

“釋南這是吃膩了山珍海味換了盤老壇酸菜嗎?”

“別瞎說,她那身衣服是小眾品牌,一個扣子價格就超過你這一身了。”

“一定是被包養了,不然她哪來的錢買!”

說實話,我很心累……就不能讓我好好當一個傻白甜白富美嗎?

唱歌直到局散,那幾個花枝招展的女生臨走的時候還摟著釋南的胳膊發嗲,等他處理完了把人都送走了,才回頭來找我:“走,哥帶你吃飯。”

我呸他:“滾蛋,當誰哥呢?咱倆一樣大好不好?!”

釋南不懷好意地瞥了瞥我的胸:“確實一樣大。”還沒等我還嘴,他又接著說,“去我家吃吧,我媽剛打電話叫我回去,我說跟你在一起,她讓我把你也帶上。”

我向後退了幾步:“親,我能不去嗎?”

他直接就像拽狗繩一樣地拽著我袖子:“真不好意思,沒這個選項。”

之所以不太愛去他家,是因為他媽從小到大都有一股想把我和釋南湊成對的執念,就像是月老在凡間開的分站管理員,兢兢業業,誌氣經久不散,讓人無語望天。

釋南喝酒了沒開車,所以熟門熟路地上了我的副駕,都係好安全帶了他還不忘損我:“什麽破車,該換換了,請問你開這玩意兒出來跟蹬老年助步車有什麽區別嗎?”

“你懂個屁。”我啟動了車子,降下車窗,外麵的風有些狂野,吹得我發絲亂飄,好幾縷拚命往副駕駛釋南的鼻孔裏鑽,也算是對他言語不當的懲罰。

他用手捏住我吹散過去的發尾,放在鼻尖嗅了嗅,得出結論:“你幾天沒洗頭了?”

我翻了個白眼:“才洗的好嗎!不損我你能死?”

釋南看著外麵,不在意的說:“要不然把我的黃色牧馬人借給你開吧?你開這車太丟人了,我都想裝作不認識你。”

我哼了一聲:“不需要!反正分手了,我明天就換車!”

他轉過頭來看向我,眼神裏充滿了鄙視:“你脾氣大成這樣,根本就不是小青梅,你是小青龍啊,感覺隨時都能飛上天,你還要什麽座駕啊,就靠自己飛吧。”

“滾粗!”

其實我和釋南從小就沒缺過錢,有很多人還在背後說我是白富美,結果釋南每次都會吐槽別人沒見過美女,說我應該是白富醜才對。因為潘為得家裏條件不好,我跟他談戀愛開好車怕他產生自卑心理,所以就換了個低調的車,可沒想到我如此用心良苦最後還是以分手告終,真是喪到外太空!

“釋南,還記得咱倆什麽時候認識的嗎?”我問他。

他支著頭,用閑雲野鶴的態度說道:“當然記得,有雙方家長聚會的視頻為證,認識你的那天是十六年前的六月十三,我後來將其稱之為‘6.13慘案’。”

“你給我再滾一波!”為了安全駕駛不出交通事故,我就忍下了對他施以暴力的心思,“潘為得懷疑咱倆的友誼不純,把我甩了,你怎麽看待這事兒?”

釋南神色不變地看著窗外,仿佛外麵的景色比我們的話題更有趣些:“別人談戀愛靠顏值,靠燒錢,靠套路,而他靠你眼瞎。不僅瞎,從你養男友這一點還可以看出來你的智力有硬傷,分手了怪我嗎?那你以後是不是嫁不出去了也要賴我?還講不講道理了,現在可是法治社會,少玩連坐啊。”

“嫁不嫁的出去可不用你操心。你嘴這麽毒,平時是用敵敵畏來解渴的嗎?而且再說一遍,我沒有養潘為得,我隻是在他生日的時候送他了一盒顏料。”

釋南嗬嗬一笑:“你怎麽不說,是一盒可以頂他一年學費的顏料。小青龍,我跟你認識這麽久,你偷著搶著用了我多少好顏料,你怎麽不想著給我送?雙標成那樣你虧不虧心啊brother?”

我無奈,嗆聲釋南:“sister,你比這個幹什麽,那你送你每個女朋友的東西也都小幾萬呢,你比我大方多了,錢不是掐點好不好?!”我緩了幾口氣,“不過潘為得也實在挺過分的,竟然敢高估我的膽量,吵架後直接讓我一個人回家,中途要穿過學校後門那裏一條漆黑的巷子,我總覺得隨時會冒出來一個變態要淩辱我,太可怕了。”

“不能夠,這年頭的變態也很挑食的。”釋南的笑聲超級賤,聽了就想讓我擼起袖子海扁他。

我說:“變態再挑食,那麽黑的地方,我心中也害怕啊!萬一有鬼呢?”

釋南說:“別裝柔弱了,你忘了咱倆小時候去遊樂場的鬼屋玩,你一路上都在跟鬼握手,整得跟領導下鄉一樣,你還能怕鬼?嗬嗬,這麽熱的天你是不是想笑死我,好繼承我的空調。”

“……”這人拆起台來真的是毫不留情麵。

他笑完繼續問道:“小青龍啊,本來我一直好奇你跟潘為得在一起到底圖什麽?後來我終於參悟了,因為你好久沒有愛情的滋潤,饑腸轆轆,饑渴無比,所以饑不擇食,迫不及待,對吧?”

我哼了一聲:“說得好像你沒談戀愛一樣。”

他萬分自豪地拍了拍胸口:“我跟你可不一樣,我所的做一切都是為了我的藝術!”

“嗬嗬,行為藝術嗎?”

釋南有個毛病,喜歡畫**的人體,他認為世界上沒有比結識的肌肉和新鮮的皮膚更加美麗的衣裳。每次畫女體,他都會跟模特談戀愛,戀愛就從落第一筆開始到畫完最後一筆結束,作畫時長最短三天最常三個月,這也是戀愛時長。

這次新的女朋友當然也沒能堅持多久,他要跟人家分手,結果女孩死活不願意,鬧得天翻地覆,還去美院論壇披了幾十個馬甲全方位多角度的黑他,黑他的微博也被輪了上萬條!

就這他還覺得自己很有資格批評我的戀愛觀,我真是好心塞。

到了小區停好車,我沒急著上去,先是到樓下水果店買了幾個牛油果和榴蓮。釋南他媽喜歡吃這個,為了保持客氣的距離,我上他家從來不空手,真的就跟做客一樣。

反觀釋南,每次來我家從來都不預告,敲門就進,我父母沒出國前他一天能來五回,又是幫我媽纏毛線,又是陪我爸下象棋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真的想做我家的女婿。其實啊,他隻是想來我家蹭飯,因為我媽的手藝比七星級酒店的禦廚還牛氣。

一進他家,我就把水果提兜遞給釋南他媽,禮貌問好:“阿姨好,我來了。”

他們家四處可見藝術品,無論是擺設還是字畫都是名家名作,將有錢人的精神享受生活彰顯的淋漓盡致。因為他媽鍾愛藝術,尤其是喜歡德國畫家阿爾布雷特·丟勒,甚至差點給釋南起名叫釋南·丟勒,最後還沒等他爸有意見呢,上戶口的工作人員就給了他媽無情的打擊,結果釋南的名字也就沒能抱上藝術先驅的大腿。

今天的他媽依舊優雅美麗,她穿著一條孔雀藍的連衣長裙,腰擺處灑滿碎鑽,頭發花樣盤起噴了定型,脖子上的美玉價格連城,手腕上的鏈子是上周才從拍賣行搶到的尖貨,她舉手投足間都是華貴婉約的,仿佛隨時要出席重大宴會。

我問道:“阿姨,你是要出門嗎?”

釋南他媽笑著擺手:“哪兒啊,我剛下樓遛了個狗回來。”

打扮成這樣去遛狗是不是有點兒過於隆重了?我根本不能想象他媽手裏拿著紙彎腰去撿狗屎的畫麵,簡直了!可能會比墨西哥辣椒還辣眼睛,看一眼就能上頭了!

他媽繼續說:“循循啊,你怎麽好久都不來看阿姨了,今天阿姨做了你最喜歡吃的水晶咕咾肉和水煮魚,你和小南都要多吃點。”

我的表情差點就垮了,隻能嘿嘿傻樂。

他家明明有保姆阿姨,可是他媽仍是對下廚這件事滿懷興趣,每次做出黑暗料理都瞪著一雙慈母的眼,想讓我們點讚。於是為了不打擊他媽,我們都是白天狂點讚,晚上跑廁所。我來過好幾次受過不少虐,以後也就越來越不想來了。

上了桌,釋南這害人精一連給我夾了好幾筷子看不太出來原材料的東西:“你不是一直喊餓嗎,哥心疼你,放開了吃別客氣。”

我裝作很感激地反擊他:“感覺這個魔鬼湯,哦不,蘑菇湯一定是你的最愛,我舀給你。”表麵上謙讓有愛,實際上我在桌下都快把他的腳踩扁了。

隻聽他媽又道:“循循,聽說你失戀了?”還沒等我回答她就已經按捺不住自己內心的小亢奮:“藝術家隨便失幾個戀是家常便飯,有助於充裕你的靈感,你看,小南能有今天的成績,也是因為他情感豐富,活得有味道。所以,阿姨覺得你倆真是般配呢。”

怎麽就成了“所以”呢,阿姨你前麵那麽多句根本總結不出來“所以”後麵的結論好嗎?!

我看向釋南,心中的白眼都快翻到肛門那邊去了:“你怎麽連我失戀都往外說啊!要不要再給你配個大喇叭?”

他媽頓時不依,主動攬下罪名:“循循,這可不是小南說的,是阿姨昨晚偷聽了他打電話,隱約推理到的。”

“哈哈,阿姨你好厲害,真不愧是追了好幾季神探夏洛克的人!”我側頭用手肘撞撞釋南,“吃飯啊,八卦藝術家,別老玩你的手機。”

釋南正在刷他的朋友圈,一條一條的點讚,直到我提醒了,他才停止他的點讚大業,對我說:“小青龍,我今天算是幫了你一個忙吧?當著我媽的麵,你該不該答應回報我一下?”

我愣了好半天,吞了吞口水,有點緊張:“呃……你想要什麽回報?”

他說:“幫我把黎嘉微搞定。”

差點以為他讓我圓了他媽的夢想當他家的媳婦呢,看來我真的是想多了,我鬆了一口氣:“可以,不過黎嘉微又是誰?”

他直接把手機磕在桌子上,一臉的不爽:“你能不能對我上點心,黎嘉微是我目前怎麽甩都甩不拖的牛皮糖女朋友,我和她好了一個星期已經給她花了二十八萬了,她還天天鬧騰沒個夠,煩死了。”

我連連點頭:“噢噢噢,好。”

釋南他媽笑著給我夾了一塊排骨,眼神詭異不明。我好想問一句:阿姨,你家釋南被人禍禍了二十八萬,你老看著我笑是什麽意思啊?這麽蠢的兒子,難道不該先打一頓出出氣嗎?!

我還沒有來得及和釋南要他女朋友的聯係方式,結果她女朋友第二天就自己找上門來了,速度之快之精準遠遠超乎我的想象。

我當時剛給導師交完作業,被導師訓斥的口水從頭滋潤到腳,一出教學樓正準備擦臉,就見一個惹火性感的女生徑直朝我而來。她扭著小屁股,邊走邊擰礦泉水瓶蓋,等到了我麵前後突然抬手澆我!

水從我天靈蓋一路流下,那叫一個透心涼!

我當時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還好不是硫酸。緊接其來的第二個念頭是:這人誰啊?!

“你不認識我嗎?我是釋南的女朋友。”漂亮又傲慢的小姑娘撅起了她的紅唇。

其實如果想表述的準確一些,她應該說她是釋南的第二十六代女朋友黎嘉微。

美院的帥哥很多,但可惜的是這些帥哥也喜歡帥哥,直男本來就比較少,能帥到釋南這種校草級別、喜歡女孩子的、藝術造詣也能令人駐足讚賞的富家公子哥,更是少之又少,廣大女校友心頭躁動,衝鋒陷陣就如同打仗一般。

我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控製住自己別去扯黎嘉微的頭發,也是極力在內心“煽動”我的修養快速激活,最後成果可喜可賀,我忍住了,我從包裏掏出紙巾擦臉,對她笑道:“所以呢?這和你用水澆我有什麽直接關聯嗎?”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傻?你這個不要臉的第三者!”黎嘉微皺起眉頭,表情我見猶憐,如果我是男的,我看到她這副姿態我就會第一時間去給她買包包,哄她高興。

“黎同學,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誤會?釋南從來不讓我碰他的顏料,為什麽你可以?他從來不帶我去他家,為什麽你能去?他從來——”

我打斷黎嘉微的瘋狂排比句:“黎同學,我和釋南從小一起長到大,即使先不說我倆隻是朋友的關係,就算我倆真要有什麽,論先來後到你也沒資格叫我第三者吧?”

“虛偽!你口口聲聲說你們是朋友,那如果真是單純的友誼,釋南為什麽發了朋友圈之後還要秒刪,明明就有貓膩!”黎嘉微伸出食指尖戳了戳我的肩膀,“我告訴你紀循循,你不要跟我裝,隻有女生才能看出哪個女生不是省油的燈。”

不省油的我一愣:“他發什麽了?”

黎嘉微雙手抱臂,頤指氣使道:“他發了你的側臉,還有一桌子飯,配了兩個字:家宴。他媽媽在照片邊緣都被截了一半沒拍到,難道你這個朋友比他媽更能稱之為家人?我看你分明是從朋友晉升到了老婆,和他暗度陳倉瞞天過海,讓我這個正牌女友戴綠帽!”

這番說辭真是讓我醉了。

如果說釋南他媽是神探夏洛克,黎嘉微就是神探伽利略,我期待著下一個神探狄仁傑的出現……

我也明白釋南為什麽要這麽做,因為黎嘉微時刻關注著他的所有社交平台,他秒刪的東西目的就是讓黎嘉微看到以後冒火,前來找我,這樣不管我願不願意,都得幫他處理這個牛皮糖小姐。

擅長畫女體的大藝術家思維就是跟我等凡夫俗子不一樣,他將女人看得這麽透,我服了。

我一邊承受著四麵八方投來的好奇視線,一邊橫衝直撞去找釋南算賬。結果不留神的時候和別人撞了個滿懷,我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對方沒說話,我抬眼一看,整個人就像被電打了一樣——是潘為得!

我很少讓他看見我這種糟糕透頂的樣子,更何況剛一分手,我就給他展現出了一副我過的很不好的姿態,實在也夠丟人了。我繞過他,沒想到他卻拽住了我的手:“我們談談。”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們,我之所以和潘為得在一起,是因為他不跟我鬧矛盾的時候真的很溫柔,那看人的眼睛就像一池被陽光曬過的水,你浸入在裏麵,隻會感覺到水裏的溫度那麽適宜,你舒適地再也不想出來。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嘰嘰喳喳地讓人想忽視都不行,我隻能從潘為得的手裏輕輕掙脫出來:“抱歉,接個電話。”

線路另一端就是那個罪魁禍首王八蛋,他的音調有些上揚:“你被牛皮糖潑水了?你怎麽不知道躲開?出門太急忘了帶腦子是嗎?需不需要我幫你叫個快遞把大腦送過去?發順豐怎麽樣,空運,速度快。”

我沒吭聲,早已習慣了他的毒舌。

釋南得不到回應,就不再損我,隻留下一句:“我在301畫室,你過來。”

掛了電話以後,潘為得還沒離開,我覺得還是抽空跟他談一下的比較好,於是走了幾步轉移到走廊的死角,回頭看他:“潘為得,我現在這樣跟分手沒多大聯係,我隻是遇到了一些別的麻煩,希望你別誤會。”

潘為得跟過來,渾身散發著憂傷的氣息,簡直要把人淹沒了:“我說分手,你一句挽回的話都沒有?”

“我要怎麽挽回呢?你不可能因為談個戀愛,就和發小老死不相往來吧,這符合人類的社交學嗎?”我歎了口氣道,“雖然我也不懂社交學是個什麽鬼東西,但我知道,我對釋南的感情純潔的很。”

潘為得說:“你對他沒想法,不代表他也這樣想,現在他不追你,你和他在一起的時間都比我多,等他跟你表白以後,我是不是就要徹底炮灰了?他聰明又有靈性,長得比我帥,又比我有錢……”

——等等,你再這樣誇下去我會以為你跟我分手的原因是你愛上他了好嗎?!

“對於你這種假設性的問題我沒辦法給予回複,我隻知道,我對釋南什麽心思,他對我就也是什麽心思。沒道理做朋友了十六年,突然被雷擊了一樣地要在一起,相信不管是月老還是丘比特,都不會這麽糊塗。”

“可是……”

我拍了拍潘為得的肩膀,打斷他:“我明白你的自卑,是我無論做出多少努力讓步都平複不了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祝你幸福。”

“循循——”

我沒再回頭,瀟灑地離開,自認為語言和行動都是那麽的酷,可為什麽走著走著,眼睛就有點發酸呢?

也許愛錯了人,每天都是愚人節。

走上三層樓梯,就見到一間畫室門口圍滿了少女,她們邊推搡邊激動——

“你快掐著我的人中!我覺得我快要死了!”

“啊啊啊好帥啊!我要嫁了,你們開始準備禮金吧!”

“真的是男神下凡嗎?他也太親民了吧,自己家有獨立的畫室還來這裏!”

我感覺我正身處在咽喉炎患者的互助聯誼會上,因為她們的聲音全都軟噥噥的,喉嚨裏卡的痰一個比一個濃。還有,說他親民的那位朋友,你確定你的鑒賞能力課修夠5分了嗎?

不用想,這肯定就是我的目的地——301畫室。

我推開門口擁堵的花癡少女們,就看見了釋南,看他第一眼,我就不想看第二眼了,眼球經受不起。我徑直走到他麵前,批評諷刺道:“釋南,我本來是要以知心大姐的身份去找黎嘉微做和平分手勸說,可你自以為是的舉動將一切都砸成了爛攤子,你真行。”

“從小到大,我又不是隻‘行’了這一兩次,我的人生就是一個大寫的‘真行’。”釋南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說完又多打量了我幾眼,表情流露出鄙視,“小青龍,你見我怎麽不化妝,還穿得這麽土,錢被前男友騙光了嗎?”

我第一時間開始醞釀濃痰,好吐到他臉上,但苦於我咽喉健康存貨不足,隻能再尋時機。“見你我連腿毛都不想刮,化妝很累,粉底很貴,你不配。”我懶得跟他一般見識。

“我都不值得你化妝、刮腿毛?”他反問道。

我說:“何止這些,你還不值得我洗頭。”

“你對我的評價也太不客觀了。”釋南並沒生氣,反而嗬嗬一笑,“黎嘉微的事處理好了?”

“好個屁!除了被澆了一身水、被罵是第三者以外,絲毫沒有進展。”我瞅了瞅畫室門口那些充滿打量和好奇的眼神,又道,“另外,我們談正經事的時候,你就不能先把這些圍觀你的女生就地解散了?”

“沒事,我都習慣了,她們愛的是我的顏,我跟你討論些什麽她們是聽不進去的。不信你看——”釋南朝門口飛了個吻,馬上換回一片軟噥噥地叫聲追隨,好像還有妹子暈倒了。他收起畫筆,嘴邊扯出一絲笑意。

我皺了皺眉,整個腦仁子都疼起來。至於嗎?我好想在線幫她們在醫院咽喉科以及神經病院預約掛號,還得用上團購優惠券。

“你好像很享受?嗯?”

釋南瞄了瞄我:“聽你這語氣好奇怪,到底是羨慕嫉妒,還是吃醋啊?”

“……”吃醋個屁,我這語氣明明是恨,我恨不得捏斷他的脖頸去幫他償還那些風流債。招惹少女們傷心流淚,明明是應該被判刑的罪名,強烈建議立法委員會考慮看看!

“對了,要給畫廊交的作品你有構思了沒?你先看看我的線稿。”釋南將話題代入正經階段,我隻好勉為其難地將關注點放到他的畫布上。

釋南的感情生活總是殺伐聲肆起,但在畫畫的資質上可要甩我好幾條街。那裏用線條勾勒著一隻猛獁象踩翻了一幢別墅前的花園,唯美中隱隱透漏著一種野性,不過還有一片留白的部分。

我指著留白處問釋南:“別告訴我你要在這裏畫人體。”

釋南立刻就兩眼微眯,漆黑的瞳仁聚焦在我的身上,一副很滿足的樣子:“知我莫若你啊,我的小蛔蟲。”

我忽略了這個難聽的昵稱,完全在憂心別的方麵:“那模特怎麽找?現在願意為藝術獻身的女孩太少了,一個個都隻是想為你獻身,不然還是讓黎嘉微做模特吧?”

“小青龍,你來做我的模特。”釋南用畫筆點了一下我。

初聞這句話的時候,我剛考上美院,釋南提議完,我的兩行熱淚就將流未流,捂著胸口把他罵了一頓,顯然是受了刺激。而現在,再次聽到這個提議,我還是不能淡定,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你知道我的,我不能脫的!”

釋南撇嘴道:“為什麽?你身上長瘡啊?”

我說:“你是德藝雙馨的男藝術家,我隻是個剛失戀的女娃娃,拜托放過我吧,我還沒想過把自己的**供出去成就你的藝術!”

他冷哼一聲:“多少人求著我想入我的畫,你卻拒絕?真的從沒見過你這麽蠢的女人。”

“那是你見識太少,真的。剛才來的時候我碰見潘為得了,解釋了好大一通我們之間的純潔關係,可我要是**入了你的畫,那我跟他說的話不都成了放屁?”

“對他食言,那又怎樣呢?”釋南不鹹不淡地瞅著我,“說白了,其實我對他不感興趣,你也不必說給我聽。因為你根本就沒多愛他,我都沒看見你分手以後有痛苦。”

我幾乎想咆哮了,像人猿泰山一樣砸了幾下胸口:“我怎麽就不痛苦了,我的心都碎成二維碼了呀!你要掃描一下看嗎?”

“別激動啊,要不要我請你喝杯東西?”釋南起身搭住我的肩膀,嘴巴湊向我的耳朵,噴出一絲熱氣,帶著點金桔檸檬糖的味道,“我剛才隻是提議,你願意的話更好,不願意我再找別人。”

我搓了搓發癢的耳朵,果斷答道:“你還是找別人吧!”

釋南有雙會說話的黑眸,我總是擅於從中解讀出一些東西,比如現在,這雙眼睛微微閉合一半,視線從睫毛下清幽地掃過來,這是在說——紀循循,你是個白癡。

即使我是白癡,到最後釋南還不是得依靠我這個白癡。

由於黎嘉微不爽我加入過釋南的家宴,她開始使用堵截大法,在小區門口守株待兔,準備纏著釋南也帶她回一次家,見一下媽媽,好平息一下她的怨氣。我覺得黎嘉微這個姑娘的腦回路真的是異於常人,完全擔得起釋南給她起的“智能牛皮糖”的名號。釋南費盡口舌她不聽,有家又不能回,隻能求助於我,要借住我家。

釋南也不是沒住過我家,以前在我家搞派對玩的晚了,或者是打電動打到興頭了,他常常就懶得走那麽幾步路回去,硬要賴在我這裏。隻是我父母自從開了新的研究課題出國采風以後,他就很少來了。我把這種現象總結為——

我對他的吸引力完全比不過我老媽的廚藝對他的吸引力大!

車剛停進車庫,釋南就用兜帽衫將自己裹緊,還戴上了一副足可以裝盲人的墨鏡,拚命拽我的胳膊:“快走,是黎嘉微!我看見她了。”

我搬著他的畫架和顏料,有心無力道:“大哥,就算是明星背著老婆**都沒有你這麽謹慎的,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你少囉嗦,快點走!”

然後我就跟被挾持的人質一樣被釋南勾住脖子拖進我家了。

進了門以後,釋南就像一塊幹渴好久的海綿終於在一刹那吸飽了水,渾身上下都舒展開了。他把外套脫掉,自顧自地去開冰箱,接著就嫌棄地“嘖嘖”了兩聲:“小青龍,我想知道你是怎麽活到現在的?上一次采購是什麽時間?”說著,他拿起一罐牛奶,看了看底部的生產日期,自己得出了結論,“過期了一個月,你厲害。”

我把畫架支好,像伺候親兒子一樣把筆洗了,把顏料擺好招呼他:“大藝術家,別那麽糾結塵世,畫你的畫吧!”

釋南終於收拾起一副嫌棄的臉色,轉而去看影碟,坐在沙發上的時候,他將屁股底下的東西扔給了我:“你並不適合粉紅色。”

我條件反射地接住,看清楚那是我的胸罩以後,第一時間就覺得場麵有點囧,要不是他來得這麽突然,我怎麽可能讓他看見我家裏隨處可見、被我亂扔的衣服?我嘴硬著說道:“你也並沒有評論這個的資格。”

我將四周簡易打掃了一下,趁此機會又去把空置了很久的客房收拾了出來,幹完所有活的時候,我才癱坐在沙發裏哀嚎:“唉,要累死了,我這是造了什麽孽……”

“小青龍,”他叫完我就歎了口氣,邊看碟片邊繼續說,“從你辭掉保姆以後我就覺得你腦子開始不好使,直到交男朋友、分手等等,你的智商持續走低,你就沒想過要補救一下嗎?”

我問:“怎麽補救?”

釋南說:“你當一次我的模特,我就傳授給你補救大法,從此你的人生將大放異彩,被眾人觀摩,你信不信?”

他的眼睛是帶電的。他在**我,像那條對著夏娃吐著信子的蛇。

但這是我聽過的最不能說服我脫衣服的理由了,我雖然很佩服他的藝術天賦,但並不代表我支持他的藝術想法:“拜托你能別提這個了嗎?你從不畫穿著衣服的人體,你當我不知道?而且這是畫展,看到的人會有多少,想沒想過?”我點到為止,岔開了這個話題,“我餓了,我要叫外賣,你要吃嗎?”

釋南眼神飄忽,站起身來:“算了別叫了,再等幾個小時天黑,咱們去采購點食材和日用,你不是喜歡吃7-11的關東煮嗎,還可以順便買。”

我昂著頭跟他說:“采購食材?你是要做飯啊還是怎麽著?”

我不會做飯,基因的傳承就是這麽奇怪,我跟我家廚房的唯一聯係就是有一次我用高壓鍋燉雞,然後高壓鍋爆炸,連雞屁股都炸開了花,最後我和高壓鍋還有屁股開花的雞,一起被我媽丟了出去,從此我就和廚房徹底斷了聯係。

釋南冷哼了一聲,起身去洗衣機旁,按了幾個按鈕,說道:“小青龍,你忘了按開關,你還能更呆一點嗎?我不洗衣服都知道用意念是沒辦法操控洗衣機運作的。還有,雖然我曾發過誓隻給自己的老婆做飯,但是我實在看不下去你活得這麽沒有質量了,超人拯救世界,我拯救你,不用太感謝我,跪安吧。”

采購食材回來,釋南就下了廚。他當真是有兩下子,那雙修長白皙拿畫筆的手,拿起菜刀切番茄的樣子,十分優雅從容,靈活又穩健,就像演練過多次。

廚房灶台前沒有火急火燎,沒有油腥四濺,他連一滴汗都沒流,這是一個足夠養眼的畫麵,我特別想把這一幕畫下來,最終沒有實施的原因是,他煮的番茄意麵香味太濃,勾得我饞蟲躁動,完全無力下筆。

等麵出鍋嚐過以後,我才徹底服了,真的好吃到我差點沒把舌頭吞下去,連平時最愛吃的關東煮都被我棄之於不顧了。這是我從未見過的釋南的另一麵,多麽驚奇,花花公子竟然也有做良家婦男的潛質!

“豬,你已經吃了五串關東煮兩盤意麵了,你還看著我做什麽?”釋南的眉宇間透著無限狡黠,聲線都變得勾人起來,“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理智回爐,我差點沒把空盤扣在他臉上:“愛上你?我是有多瞎?”

他不打算放棄,渾身都流露出一股令人骨質疏鬆般的**,繼續對我的底線發起攻堅戰:“別否認,我知道你愛我。如果愛,請深愛,你就為愛付出,做次模特吧?”

這回我毫不猶豫將空盤扣在了他臉上。

釋南隻好去洗澡,我站在畫板前開始畫線稿。如果說釋南的拿手絕活是人體,那我的拿手便是天馬行空地奇思妙想,我已經想好要畫一個巨大的沒有表情的人體,渾身毛發不生,他張著嘴,嘴裏含著一個袖珍小兒國,要比《清明上河圖》還要細致入微。

聽見釋南出浴的動靜,我興奮地伸手招呼他,感覺很奇妙:“真沒想到,你一來,竟然把我的效率都逼出來了!我勾好了線稿,你來幫我看看唄?”

釋南對我這副開足馬力手拿粗細不同八隻筆的造型頗為無奈,他翻了翻白眼,才說道:“你站著不累啊,坐著畫。”

我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拉到了一個凳子上。他用毛巾擦著滴水的頭發,鎮定自若地往我床邊一坐,身上還帶著我常用的沐浴露香氣,然後便對我的線稿給出三個字的簡潔評價:“非常好。”

“喂!你也太敷衍了吧,跟我開始玩惜字如金來了……”

“這麽明顯的事實還需要浪費我珍貴的腦細胞嗎?”釋南聳聳肩,用手點了點畫板,“隻要你走心了,你的作品就會所向披靡,別忘了是我挖掘出你的潛力,是我從小就看好你!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小青龍,快去給伯樂哥哥倒杯水來,乖。”

“呸!要不是你,興許我還有機會去從事高精尖的工作,不用與顏料為伍呢!”

我又想起那個夢,現實中發生的事其實跟夢相差無幾。在所有投身高考熔爐的有為少年中,藝術生釋南是最輕鬆地一個,我頂著青春痘苦讀書,最後還是被他說服來搞藝術,他是我的伯樂,也是我的鞭策者。

照片裏的我還在上小學,瘋玩了一天臉蛋紅撲撲的,劉海也被汗水打濕成一縷一縷,簡直就像一個野丫頭。釋南留著我那麽早的照片做什麽?戀童啊?!

隱約察覺出不太對勁,但因為怕他皺眉,所以我沒有皺眉。一切都是個誤會,而且必須是個誤會。我不能讓我的愚蠢反應毀了我們之間的友誼。

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嬉皮笑臉地打趣道:“親,你留著我這麽醜的照片是想找機會黑我嗎?提醒你一句,你的高清無碼露小鳥的兒童醜照我多的是,你要是敢把我的照片發上網,我就敢把你的相冊打包發給黎嘉微。”

釋南已經一把將手機緊緊握到手心了,那五指好像都用了力,聽到我這麽一說,忙把我的手打開:“滾吧你,你真是想象力旺盛,我放你照片明顯是為了辟邪好不好?!”

釋南硬是能把“滾吧你”三個字說得這麽心虛,聽起來如同撒嬌害羞一般,也真該去北影門口跟著群眾演員學學修煉演技了。

這一晚,擾人的夢境如期到來,這次地點是高中校園的操場,運動會正如火如荼地開著。

人氣比較高的釋南被老師拉去台上做播音員,他用著平仄不分的口音念同學們的投稿,然後就突然停下了。操場上的女子800米跑槍聲打響,有個女生還沒跑出多久就摔倒在地,爬起來腳已經崴了,還一瘸一拐地向前跑。

釋南扔下話筒,身子一翻就跳下了看台,他衝到那女生的身前,直接就把她背起來,送往校醫務室。

我還記得他的聲音,比念稿子時生動的多,他皺緊了眉頭側著臉大罵背上的人:“紀循循,你是不是傻啊!腳都崴了還跑個屁,表演給誰看呢?怕別人不知道心疼是吧?!”

……

他就在身邊,又沒仙逝歸天,沒道理老是夢見他啊?再這樣下去高中生活都快要被我回顧完了吧!我一醒,就打開手機開始翻周公解夢,“夢見朋友”這一條還沒翻出來,就看到扉頁上寫著:夢裏的境遇所求,都是生活中被壓抑得很好的一種欲望。

明明是釋南有可能覬覦我,怎麽倒成了我對他有欲望了?你到底要我怎麽相信你啊周公!!

天亮的很早,釋南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他不知何時進來,踢了踢我的床:“紀循循同學,請問你那副鬼表情是要拉晨便嗎?快起床吃我做的黯然銷魂雞蛋麵,過時不候。”

說完,他就悠閑地離開,等走到房門口的時候他又突然回身做了一個招牌地雙手射擊姿勢,槍頭方向對準我的心髒:“砰砰,獨家放送,好吃到你哭哦。”

“哦你個頭啦!”我拿起抱枕就朝他的臉砸過去,“進少女的閨房不知道要先敲門的嗎!”

“是你孤陋寡聞,少見多怪!”

大清早就惹人冒火,如果不是因為有早餐侍奉,我肯定跟他沒完。

雖然釋南這回下的是一袋龍須麵,但是光是聞上去就感覺像是新東方的大廚做出來的一樣。我嚐了一口,好吃到說不出話來,隻能手舞足蹈地給他點讚。有人說,真正的好廚藝,就是一碗普通的麵也能做得美味無比,果然如此!

釋南把餐盤朝我推了推:“怕某些豬不夠吃,我還煎了幾個蛋。”

我用餘光偷偷瞄著釋南,試想了一千八百種他偷偷喜歡我的情節,但除了被麵噎了一口以外其餘一無所獲,他不可能喜歡我!他怎麽可能喜歡我?難道是我太敏感,接收到的信號是錯的?

得不到驗證的猜想如鯁在喉。我捶了捶胸口順順氣,抽空對他伸出大拇指:“你媽一定是抱錯了兒,因為你這手藝,完全違背了生物遺傳學。”

釋南很自豪地挺了挺脊背:“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除了畫兒畫得好以外,一無是處。”

“我也是可以賣臉的好吧?難道你不知道,等我畢業一出道就可以刷新女藝術家的顏值上限了。”看著他那種想吐槽的表情,我突然想到了夢境,他也會夢到我嗎?

“釋南,你經常做夢嗎?”我問。

釋南神秘地朝我湊過來,笑得不懷好意:“年輕人吃多了才老愛做夢,你突然問我這個,難不成是做了春夢?咦~~”

我夾起煎蛋直接丟他,出手快過江湖女俠:“說得你好像不是年輕人似的!收回你這惡心的眼神!”

誰想到釋南端起空盤就把煎蛋接住了,比玩雜耍的人還手腳利索,他朝我嚷嚷:“煎蛋很油得好不好,要是我沒接住該多浪費食物,要是扔我身上了又該多浪費衣服,小敗家子!”

正說著,他就叼著煎蛋吃開了。我笑著又夾起一個,還想讓他表演驚心動魄地雜技,門鈴在這個時候響了。

“是誰大清早的來給你點卯啊?小青龍我警告你,不許再砸了……毛病忒多,也不知道是誰慣的!”釋南端著盤子,嘴裏還嚼著煎蛋,蹬蹬蹬地跑去開門。

半晌沒有動靜,我坐在餐桌旁伸長了脖子喊:“誰啊?”

當我看清了那是潘為得離去的背影時,我整個人都快從椅子上栽下來,他的出現,突然把我的情緒從珠穆朗瑪峰拉到了馬裏亞納海溝。

事情大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