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校內投毒2

雖叫“程小青書屋”,不過當代作品書店裏也有,而且多是國人寫的。東茂就近捧起一本,讀著還挺入迷。

金枝倒主要是欣賞玻璃框裏的民國雜誌,雖然已經舊到發黃爛角,但這種東西就是夠老才有價值,算考古吧!可惜在玻璃框裏沒法翻,不知道具體的內容。

金枝想至少摸摸的,不過店員說店主在且同意才行,現在店主剛好不在,那就是肯定不行,可惜了!

隻能改天碰到店主後再要求,據說店主人不錯的,至少店員說店主在應該沒問題,他對前來的推理迷一向很友好的。畢竟是邊緣文學,有個專門的書店已經很難得了,或者說就是難,不能不友好吧?

金枝跟東茂在書屋裏一待就是一個下午,最後幹脆買了好幾本新近出版的,至少簡介上看很不錯。嗯,純粹休閑當消磨時間也挺好,順便幫襯一下生意。

說回白彧,一個星期後再遇白彧,金枝沒想到,他還真把頭發染“回”了黑色。當然,黑色就黑色唄,金枝還是沒有太多別的想法,你染回來就染回來,我沒興趣評論。

不過對於白彧本人,這其實是個艱難的決定!因為原本的發色代表著他的自我跟孤傲,而為了金枝,他願意為此做出改變!通過自己的改變迎合金枝……

可惜,就跟那二十支鬱金香一樣,這種迎合注定無法改變什麽,隻會撞牆,金枝就是白彧的那堵牆,永遠也翻不過去的心牆……

可笑的是,翻不過去並不能使白彧轉頭,正是因為翻不過去才越發激起欲望,征服的欲望!這是男人最在乎的東西,而白彧骨子裏是一個很極端的人,在撞牆受虐的過程中可以說越發病態,遲早滑向深淵……

這是無法改變的。

對於金枝的愛,白彧也有講給妹妹白雀聽。因為白彧專門染了黑發,這個行為在白雀看來是非常不可思議的!畢竟哥哥總是對她強調說不要在意別人的目光,我不會染黑,那就是我的本色。而現在呢?哥哥為了一個女生改變,而且那個女生還沒有成為哥哥女友!沒有成為就改變了,白雀真的覺得挺不可思議的……

白雀也有問過哥哥,為什麽喜歡那個女生?白彧說,她眼裏有黑洞。白雀聽後更不解了,畢竟電視劇裏愛上一個人,問原因時,男主總是說她眼裏有星辰。星辰跟黑洞有什麽區別,為什麽偏偏是黑洞?白雀又問哥哥。而白彧略一沉默,答不上來。

或許,黑洞更迷人吧!致命的迷人。

是的,白彧跟金枝其實都是黑洞,帶有暗黑的屬性。而兩個黑洞在同一個有限的範圍內是無法共存的,要麽一起毀滅,要麽比較大的那個吞噬小的,或者大的作死碰到了意外,小的僥幸存活。總之,沒有共存的可能!

所謂的愛也許不過是征服,是吞噬!吞噬另一個投影般的自己,異性的自己。

可以這麽假設,如果金枝是乖乖女,說不定白彧就不會那麽迷戀了。不,是肯定不會迷戀!

而事實上,金枝的自我認知其實更複雜些……

為什麽討厭白彧?深層的原因究竟是什麽?僅是因為頭發發色上的審美不合嗎?投毒案曝出後,金枝其實有自我解剖。首先,所謂的自我真的存在嗎?很多時候自我都代表著偏激,為什麽會這樣?不不……真正的自我其實不是這樣的!真正的自我應該是自由的,而不是偏激……

那為什麽會偏激?金枝已經不是高中生了,大學成年後的金枝發現,偏激其實不過是反應,對生活馴化不滿的反應!所謂的冷漠也是如此,那不代表著自我,隻代表著反應……

而且多是指過激反應。

這種過激反應在白彧這裏太明顯了!而東茂呢?金枝跟東茂一起很舒服,真的很舒服,打心底的舒服!快樂。也就是說,金枝或許還是個黑洞,但東茂其實在治愈著她!而白彧使金枝看到了過激的自己,金枝討厭那一麵!所以非常非常反感!白彧越過激便越反感……

從審美不合到反感過激,這是金枝對白彧的看法跟反應。而白彧對金枝,則是審美符合吸引著往下墜,想要得到!越被拒絕就越想……甚至到了病態的想!

這兩個黑洞般天然的矛盾,注定帶來的隻有碰撞,猛烈的碰撞!可以說整個過程都在互相傷害,而更可怕的是,這隻是第一張多米諾骨牌……

白彧很快又再一次找上了金枝,而且這次還是在晚上,他決心更甚。白彧這次沒有手帶鮮花,因為拿了也沒用。說是晚上,其實隻九點多,金枝跟東茂有約,沒想到白彧直接在金枝宿舍樓下等著。金枝是沒想到白彧染“回”了黑發,不過看了一眼後,還是無視直接走過。

白彧又攔金枝,希望金枝看到自己的改變。拜托!金枝想,我哪管你那點兒破改變啊?白彧也是強行展開話題,問金枝口不口渴,想不想出去吃頓好的晚餐?白彧急到快速地說,我能帶你去上海最高端的酒店,那裏的落地窗能俯瞰全上海最美、最魔幻的天際線!跟你一樣美。白彧最後這麽強調。

金枝簡直被氣瘋!已經不顧禮貌了,直接粗魯地吐出了個“滾!”字,早該如此的!一而再再而三,你還真以為自己了不起啊?!別幼稚了好不好!

金枝喊“滾”後岔開白彧繼續走,萬萬沒想到這次白彧不帶猶豫,還是上前跟在金枝前麵,金枝都氣炸了!

“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你能給我個機會嗎?”白彧也看出現在的金枝很生氣,但他就是不死心!見到棺材定論了也不死心,真是厚臉的不要不要!

事實上,白彧還說:“你已經成為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抑製不住自己,我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想著你,我真的特別特別愛你!”白彧被拒絕多次,之前說的“喜歡”現在直接升級為“愛”,還什麽生命中的一部分,金枝聽著直犯惡心!就像精神被強奸了一遍,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這個時候恰好走到了距離女宿舍樓下不遠的園湖邊,金枝直指漆黑泛亮的園湖麵,道:“你從這裏跳下去淹死我就給你機會!”或許就是要這麽粗暴的語調對方才會放棄。畢竟老娘我可沒有那麽多閑工夫在你身上浪費!

果然,白彧聽後沉默了,看著那像死般的湖麵沉默。金枝見他終於閉嘴,真是謝天謝地!沒想到白彧隻沉默了不足十秒,又開口:“我還不能死。”白彧解釋,“我很願意為你死,可是我還有個妹妹需要照顧,她現在還不能沒有我,所以我還不能為你而死。”白彧解釋的時候很認真,當然,這在金枝看來都是騙鬼!

哈?還妹妹!?金枝這輩子最討厭有妹又假裝寵妹的人了,這總是能使她想起某個和尚,那該死的和尚!

“那你把你妹妹掐死然後再跳下去淹死啊!”金枝幾乎是怒吼的了。

隻見白彧臉色瞬間陰沉下來,金枝都能感到他那帶有陰冷的顫抖,仿佛要握緊拳頭,然後一拳猛地揮出!

也是,這麽不尊重對方家人,要是有人敢這麽罵金枝父母,金枝肯定也不會客氣!可是,白彧最後卻沒有握緊拳頭,又鬆開了……

“知道嗎,”一陣陰冷的顫抖後,白彧忽然笑了,那笑容有些自嘲扭曲。白彧說:“如果別人敢這麽罵我妹妹,我會當場割下他的舌頭喂狗——”白彧說到這裏刻意頓了頓,隨後才又道,“可是我沒法對你這麽做,”白彧說著說著又自顧自動情了,“所以我想,我是真的愛上了你,即使你這麽辱罵我妹妹跟我本人,我也還是愛你——如果說我之前還略微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那麽現在,我知道它就是!”

聽完白彧這麽一番莫名其妙、近乎變態的言論告白,金枝頭皮猛地一陣發麻!雞皮疙瘩都全起來了!還不如直接揮一拳……

可以說何止精神,金枝覺得自己靈魂都被強奸了一遍!

金枝氣到想要直接推白彧,沒想到腳下恰好一顆石子絆著,金枝差點一個踉蹌摔倒,正對白彧的方向,被白彧抱住了腰……

金枝覺得這簡直是奇恥大辱!沒摔倒反手就給白彧甩了一個耳光,別碰老娘的腰!

白彧呢?臉上火辣辣的,卻不生氣。這樣的反應更令金枝生厭,極度的生厭!金枝又想揮一巴掌大的!這次卻被白彧抓住了手腕。

白彧畢竟是男生,力氣大,抓住後就不再鬆開。“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白彧開始近距離打量金枝,那毛孔下病態的迷戀,金枝都覺得有些膽寒了!

“放手!”金枝掙紮,直接踩了一腳白彧的阿迪達斯,可白彧卻毫不在乎,還是說,“我真的很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這家夥簡直是變態中的變態!

還好,女宿舍樓附近巡邏的保安阿姨此刻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正在走來。白彧見狀,也有妥協,“如果你想讓我鬆開,你可以告訴我。”白彧眼裏滿含誠意,惡心的誠意!

“早叫你放手了!”金枝說完,白彧這次倒也聽話,真鬆開了手。

金枝呢?擺脫後就想離開!一秒鍾也不願再待在這個變態看得見的地方,可以說一整天的心情都被破壞了!極其晦氣!

更晦氣的是,在最後的最後,白彧還有說,或者說強調!白彧在最後有看著金枝慌忙離去的背影強調:“請別跟他去賓館。”這裏所說的“他”,指的顯然是東茂。

金枝可以說被氣炸了腦袋又被氣炸心,炸了又炸!真的!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這麽變態的奇葩呢?!真是一輩子沒見過!金枝又想回頭給對方一巴掌了,不過走出十米又回頭,怎麽可能?金枝頭炸發麻!隻想先離開冷靜一下,去他大爺的!

白彧呢?他很快便被保安阿姨原地談話,金枝已經不顧,管他怎麽樣!心累……

東茂是在西校門的品飲店等金枝的,見金枝有些淩亂地出來,有些納悶。金枝自己倒沒解釋,本來就被壞了心情,總不能連著讓東茂也壞吧?唉,心煩!不過見到東茂後,心緒又慢慢好了回來。

東茂到品飲店買了兩杯帶特色冰塊跟檸檬片的中杯飲料,金枝接過,插入吸管,插的略顯暴躁。東茂問金枝怎麽了,金枝隻說碰到了點小意外,沒事。一般金枝說沒事東茂都不會再過多追問,這次也不例外。

據上次書屋店員說,老板周五晚上一般都在,所以這次相約,本來還是去書店的,或者順便看部電影也行。不過金枝現在沒那雅興了。

請別跟他去賓館……

白彧的那句話令金枝生氣!老娘愛去哪去哪,你有什麽狗屁資格指點!狗屁狗屁!

是的,喝完檸檬特色飲料後,金枝直接拉著東茂往賓館走。起初東茂被拉著有些疑惑,到了一家賓館門口後瞪大了眼睛。東茂長得像韓國人,不大的眼睛瞪大後有些滑稽,歐巴式的滑稽,仿佛下一秒就會吐出一口驚訝的韓語:??????????(你這太開放了吧?)!

金枝不管,就是拉著東茂進,當然,前台要拿身份證登記。上海的賓館都是很正規的。

訂的房間在三樓。東茂雖然有些難以置信,不過他畢竟不是巫仇,對此並不排斥,隻是比想象中快,要知道他跟金枝認識還沒超過半個月,這段關係的發展屬實有些快了!可金枝並不在乎,還很認真地問賓館服務員,**放哪?得到的答案是床頭櫃裏麵。

關門後,金枝叫東茂吻她。東茂遲疑一會,照辦了……

在金枝跟東茂滾床單的時候,白彧回到了公寓。他的公寓房間在酒店的次頂樓。他站在次頂樓的陽台往下、往遠處看,城市的夜景璀璨動人、繁華依舊,而他,隻是發呆……

他那晚很晚才睡。而時間的滾輪,又碾過一格,碾向那早已預兆的暗淡未來……

未來就是沒有未來。三個人都沒有未來。

第二天白彧照常到金枝宿舍樓下,見到就攔,都已經是常規操作了,什麽保安阿姨除了巡邏恰好路過見到後訓訓話外,根本沒用。治標不治本的。

對於被攔,金枝可以說都不意外了,你永遠也不能指望變態會突然變好,不再煩你,那太幼稚了!

這次沒等白彧開口,金枝直接說:“我昨晚跟他去了賓館。”金枝這不是吃醋想氣他,他也配老娘吃醋?就是純粹氣他!如果這個變態有處女情結,或者說深度潔癖,那這件事應該就到此為止了。趕緊結束吧!煩死了。

果然,白彧聽後,整個人都愣住了,臉上表情慢慢痛苦!卻還是一動不動,衝擊巨大。

金枝可不管他衝擊巨不巨大,事實上還挺滿意這效果的,因為這次,不需要保安阿姨,金枝轉頭要走的時候白彧終於沒再跟上,似乎是不騷擾了,果然有深度潔癖沒錯。

這時東茂也恰好過來,遠遠地看到金枝跟白彧一起有些意外,不過金枝很快便走了。東茂跟金枝對頭後忍不住問怎麽回事,金枝終於把白彧騷擾的那點兒破事告訴了東茂。東茂聽後就想找白彧撂台,講清楚界限,但金枝攔住了。到此為止!金枝說,我不想回頭再看到那個白癡變態的臉!

東茂一向很尊重金枝的個人感受,金枝都這麽說了,那到時候他再私下找白彧解決,現在先不談。東茂更關心的是,昨晚後還疼嗎?金枝笑著把手環在他脖,然後當眾親吻他的喉結,你說呢?你幹的,好著呢!中輕度的疼痛陣痛金枝根本不在乎。

金枝親吻東茂喉結的時候,白彧其實有在遠處看,臉上表情陰森——可誰在乎他啊?金枝想,去死吧你!跟這種人,現在別說搭話,單看一眼金枝都不屑,深深的不屑。

環脖吻結這個行為顯然也極度地刺激到了白彧,他臉上表情不止陰森,全身還顫抖起來!莫名猙獰——在大學時代,在象牙塔,人們涉世未深,或許很小的一個誤會就能引來對方極度的反彈,更別說感情上的衝擊了!而這種刺激會導致怎麽樣的後果?誰也說不清楚……

但象牙塔上的學生就是這樣,由於還被保護,自我任性,做人做事極少考慮後果,就喜歡衝動!——在離開象牙塔後,他們終究都會為了那時的任性買單,為曾經的自己買單,當然,也有例外——死在象牙塔後就不需要在日後買單了……

那是最壞的結果。

東茂跟這個最壞的結果擦身而過……

一次舞蹈社團的活動,東茂在換衣房找到了白彧。之所以找,當然是撂台,因為白彧幾乎不住宿舍,隻能在社團活動的時候找著,然後當麵說清楚界限。

當時白彧在換衣房擦鞋,他的阿迪達斯。東茂從後麵拍了拍他肩,白彧回頭,東茂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對此,白彧心裏非常不爽!

東茂拍了拍他肩後說話也很簡單,“以後別找小金。”不像巫仇,東茂一般都叫金枝“小金”的,這個稱呼金枝也更喜歡。當然,“小金”不比“小枝”好,主要看叫的人。

東茂平平的說完這句帶有警告意味的話後,也不管白彧反應,到自己的鎖櫃找衣服換——因為接近上醫大建校一百一十五周年了,慶典活動需要演練。雖然東茂是遲到大王,但重要的活動還是得重視的,不能丟學校跟舞團的臉。

“那如果我硬是要找她呢?”白彧忽然開口。

“嗯?”東茂停下找衣服的動作回頭,白彧坐在擦鞋凳上死盯著他。東茂笑了,上前道:“你新發型真好看,不過我勸你最好不要。”

白彧怒到站起來!可即使他站起來,身高還是比東茂矮半個頭……

是的,東茂的身高對白彧有壓迫作用……白彧知道,硬打他是打不過東茂的,所以沒有動手,又陰下了頭。

東茂對此隻笑了笑,目光再次放回鎖櫃,繼續換找衣服。

白彧最後實在忍不了了,直接把舞團胸章扔地上,然後狠狠地踩下擰一腳!胸章直接變成垃圾!

白彧走前冷冷地說了三個字:“我退出!”東茂以為白彧退出追金枝,不騷擾金枝,可事實上,白彧隻是退出了舞團!

他的報複還在後麵……

而金枝則毫不知情,隻是覺得白彧這幾天沒再來煩,那應該就是完事了。他不會再來騷擾。

白彧呢?即使名花有主他也要硬摘!確切地說,應該是先除掉名花有主後麵的那個“主”,除掉東茂!這個瘋狂的念頭開始在白彧腦海滋生,壯大!直至最後變成行為……

白彧回到公寓後有拿平板狂刷《絕命毒師》!即使裏麵的情節已經滾瓜爛熟也還是一樣……

《毒師》裏講的主要是製作毒品,特指冰毒,在2008年的第一季裏,其實並沒有任何投毒的片段——可白彧卻聯想到了投毒。

是的!他在醫藥化學係,這個係經常要做實驗,要去實驗室,而實驗室代表著什麽?《毒師》裏的懷特並沒有投毒,但也從他學校裏的實驗室偷了不少製毒用品,這太酷了!——至少白彧認為酷。

說來也是巧,半年前一次動物醫學實驗,白彧認識到了N-二甲基亞硝胺的威力——那是一次小白鼠實驗,當時上百隻小白鼠被注入含有N-二甲基亞硝胺的試劑,這會導致小白鼠肝髒纖維化,以此獲得準確的實驗數據。而N-二甲基亞硝胺除了可以毒死老鼠外,量隻要夠,人同樣如此!同樣會被毒死——更重要的是,它可溶於水,而且氣味很弱!難被察覺。

可以說,魔鬼的念頭一旦動後,便很難收回……

收不回了!

在這裏也要批評一下上醫大的實驗室管理,因為白彧幾乎沒花什麽功夫便從導師助手那裏騙來了鑰匙——實驗室的鑰匙!

白彧就像偷吃禁果的亞當那樣,隻是他偷走的不是美味的禁果,而是人間最毒的毒藥!他最後的命運也跟亞當一樣——那就是被上帝逐出伊甸園!

當然,逐出前要了兩個人的命……

白彧投毒的風險其實挺高的——他跟東茂根本就不在同一個宿舍!然後舞團也退了,所以說,該怎麽辦?

上醫大一百一十五周年的慶祝慶典給了白彧機會,魔鬼機會!

那時,整個宿舍樓幾乎沒什麽人,因為大家都去校文化廣場參加活動了——白彧當然是個例外!他已經回宿舍睡了幾晚,舍友們還納悶,怎麽白彧個富家子弟也回宿舍睡板床了?當然,納悶歸納悶,都沒說什麽。隻有白彧自己知道,魔鬼的念頭已經揮之不去……

是的,走廊左右看沒人,白彧也不裝了,戴上塑料手套潛入東茂宿舍,他要在一分鍾內完成投毒!因為一分鍾還是很可控的,關鍵是東茂宿舍總是疏忽大意不鎖門,認為學校裏麵不會有小偷——上醫大確實極少發生偷竊事件,沒有發生過所以大家警惕心都不高,可以說疏忽慣了。而且還有另一個原因,不,應該是主要原因:宿管為了檢查衛生方便,其實也有明文貼牆要求不能鎖門,這就是可乘之機!

白彧潛入東茂宿舍後想找東茂水杯,不過並不在電腦桌上!白彧想翻東茂的行李箱,不過行李箱上有鎖!白彧心髒猛跳,略略思考了一下,如果直接破壞掉鎖,那肯定一眼就能看出,那個時候還會喝水嗎?而且,水杯放行李箱裏鎖也不合理吧?如果真在裏麵,那隻能說明那個水杯並不常用——也就是說,針對行李箱沒用!

——東茂把水杯拿去參加活動了!

意識到這點後白彧很懊惱,不過來都來了,怎能空手而歸?

白彧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飲水機上——他已經不能過多思考!因為定下來的一分鍾安全段會轉眼便過,隻能實施!最快地實施!

白彧把飲水機上的桶裝水快速搬開放地,然後拿出事先準備的醫用試管,往桶裝水裏注入N-二甲基亞硝胺!然後再把桶裝水插回去,找準時機快速離開!

白彧原以為自己能很冷靜地處理完這一切,不過回到自己的宿舍後,白彧摸了摸自己後背的那一身冷汗,事實並非如此——但那種犯罪引發的快感還是令白彧氣血上湧!仿佛自己就是下一任的毒師!

十幾或者二十出頭、二十小幾的年輕人其實都有類似的幻想,隻是在現實中,白彧過界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毒師,不過你的命確實快絕了。

在真正的《毒師》裏,即使是化學天賦過人、狡黠霸道的“海森堡”懷特,在最後的結局也是伴隨著BGM《藍色寶貝》中的那句“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緩緩落幕,倒在警笛呼嘯趕來的中彈血泊中……

更別提智商平平隻是極端的白彧了,被捕入獄後槍斃真的隻是遲早的事!

這次投毒事件搭進了兩條人命……

東茂不在其中。

是的,東茂的確把水杯帶去參加慶典活動了。另一方麵,活動結束後,東茂的水杯雖然扔換衣間,不過金枝給他買了杯紅茶……

那杯紅茶救了東茂一命!更確切地說,金枝無意間救了東茂一命……

當活動結束,白彧從樓上往下看,看到東茂拎著一杯中杯的紅茶打算上樓的時候,他知道計劃出了差錯,不允許的差錯!

白彧其實有補救方案,那就是等東茂上樓的時候在樓梯假裝踩空,把那杯紅茶拍掉!那樣的話,東茂才有可能飲用宿舍飲水機上的桶裝水,隻能這麽補救了!

雖然男宿舍樓都有電梯,不過這幾天白彧觀察過,東茂由於愛運動,一般都不坐電梯,所以說還有機會補救!

然而,從樓梯下去,白彧並沒有碰到東茂!東茂由於慶典活動上的表演太累,這次拎著紅茶選擇了乘電梯,白彧功虧一簣!

白彧又上樓的時候,東茂已經回到了宿舍!而且,宿舍裏不止他一個人,白彧沒有機會把那杯紅茶弄掉了!

白彧隻能寄望,寄望於東茂喝完紅茶後考慮水,而且在此之前,他的舍友並沒有誤喝導致症狀(飲水機距離東茂床位最近)……

如果東茂舍友誤喝導致了明顯的症狀,那麽一切就都白費功夫了!

白彧不能一直站在東茂宿舍門口觀察,隻能假裝路過,然後回去頭疼了!

這次的投毒,已經大概率失敗……

東茂宿舍隻有五個人,有一個跟他同姓叫東小兵,河南的。他首先到飲水機打水!然後另一位姓田叫田炳鵬的同樣如此!不同的是,田炳鵬站著打完水後馬上便喝了一口,N-二甲基亞硝胺順勢流入他體內!田炳鵬畢竟是醫學生,喝完後馬上意識到了不對,什麽不對?味道不對!有異味……

雖然N-二甲基亞硝胺溶入水後氣味很弱,但這裏的畢竟都是醫學生!隻要不是純淨水,喝完後都會有所察覺!

田炳鵬馬上把水杯裏的水倒掉,這個時候東小兵在**也飲了下去,微微一皺眉,也意識到了不對!

見炳鵬倒水,小兵也翻下床,兩人對看一眼,飲水機有問題!

當時的東茂正拿著手機跟金枝聊天,金枝叫他紅茶要抖一抖,這樣茶葉包裏的味道才會散開,口味更好。東茂回複知道。

田炳鵬跟東小兵則拆下了飲水機聞,發現果然不對後將變了味的桶裝水裏的水全部傾倒倒掉!倒下陽台的下水道。

東茂見到這個舉動很納悶,問了句怎麽了?

田炳鵬解釋有異味,要清洗換新,其他舍友先別喝——這個時候還是沒有人懷疑投毒,隻是覺得不對勁。

東茂“哦”了一聲,推了推自己的那杯紅茶,說不介意可以先倒我的喝,我還沒喝過。東茂其實不是很愛紅茶,隻是金枝說茶比檸檬飲料好,所以便拎上來了——他還不知道這杯紅茶救了自己一命!

後來桶裝水的確被換了,但一個小時後,田炳鵬跟東小兵都出現了惡心、嘔吐的症狀!特別是身體比較虛的東小兵,到衛生間來來回回吐了十幾遍!田炳鵬同樣好不到哪去……

東茂一看不對,暫時放下手機不跟金枝聊天了,馬上建議炳鵬跟小兵到校醫務室。

小兵本想自己找點藥吃吃的,想了想,還是東茂的建議更妥當,於是跟炳鵬一起去了校醫務室——走路目前還是不成問題的,更別說東茂有全程陪去。

而田炳鵬要更細心些——走前,新插進去的那桶桶裝水田炳鵬最後也拆了下來!因為目前還不知道是水有問題,還是飲水機裏麵的水管有問題!總之,這台飲水機整個都不能用了!

到了校醫務室後,東小兵跟田炳鵬都被要求躺上了床,而東茂在外麵抓抓腦袋有些不明所以——到了這裏,還是沒有想到投毒的可能性,以為是飲水機不小心混入了什麽雜物,然後才引發的嘔吐,糟糕但普通的嘔吐。

東茂把人送到校醫務室後,想著有校醫生了——這裏畢竟是上醫大!上醫大的校醫水平不會比大醫院裏的大醫生差的——總之,到了校醫務室後那應該是沒事了。至少當時的東茂是這麽想的。

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的這兩位舍友將會命不久矣……

即使是最好的醫生也救不回來——因為N-二甲基亞硝胺中毒目前根本就沒有有效的解藥!可以說飲用後,隻能等死……

死神就是這麽殘酷!

診斷結果是第二天才出來的,診斷為“急性肝衰竭”,田炳鵬跟東小兵仍嘔吐、發熱,高燒寒顫開始伴有腹痛!

同時,這天也轉入了距離上醫大不遠的上醫大附屬中山醫院。這是一家全國都算很靠前的高級醫院,卻依舊挽留不了什麽……

到了第四天,甚至兩人雙側鼻翼都開始出血!

一周後,田炳鵬跟東小兵都出現了明顯的煩躁症狀,意識開始不清滑於失控,須藥物鎮靜……

第八天呢?都需要呼吸機輔助呼氣了!全身皮膚重度黃染,呼吸道內有粉紅色稀薄痰液……

到了第十一天,上醫大附屬中山醫院直接發出了病危通知書!死神的步腳已經越來越近……

第十三天下午,東小兵沒有了腦電圖,肺部纖維化已經導致完全不能自主呼吸!

第十四天中午,東小兵肝硬化,腦死亡宣布去世!

命比較硬的田炳鵬多撐了不到兩天,一樣於第十六天淩晨死於肝硬化跟腦死亡!

至此,兩條年輕且無辜的生命莫名逝去……

校管理處、上醫大附屬中山醫院跟後來才介入的上海警方當然不會善罷了之!因為這極不可能是意外!太蹊蹺了!

事實上,田炳鵬跟東小兵轉入上醫大附屬中山醫院沒兩天警方便已介入,而飲水機的勘察顯然是重中之重!

警方從飲水機內部殘留水裏檢測出了毒化合物!也就是N-二甲基亞硝胺中毒。

接下來就是排查毒化合物來源了!首先被懷疑的當然就是中毒者舍友,原因很簡單,一個宿舍的才更容易完成投毒,投毒機會更多。

被懷疑對象當然也包括東茂,以及另兩位舍友。不過懷疑很快便被暫時排除了!因為他們都沒有接觸N-二甲基亞硝胺的機會。上醫大有很多實驗室,內存N-二甲基亞硝胺的實驗室跟他們的科目選題根本不符,沒有進去過!

當然,N-二甲基亞硝胺其實也可以從外麵購買,甚至批發都有!因為它是一種化工用品,能充當溶劑跟有機合成中間體,相關化工領域,如火箭燃料、抗氧劑等等的製造經常要用。有些連鎖藥店甚至也有!不過由於它的毒性,藥劑師是不可能隨便給你配的,要有足夠的理由,且一般都須登記,一個大學生沒理由給你。在化工批發領域同樣如此!這種毒性這麽強的危險品,隨便批發給無關人員,那是極不合理的!畢竟萬一對方別有用心,連帶責任誰也負不起——至少在上海,對有毒化合物的管製,相對於其他地方還是比較嚴的。

雖然隻是相對的嚴,仍存在漏洞,但之所以暫時排除,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沒有動機啊!東茂宿舍的五個人,經警方反複調查走訪都沒有發現他們存在過什麽明顯的矛盾,連小矛盾都沒有,舍友關係比較和睦,怎會激憤到投毒?

這邊暫時沒進展,警方馬上換了個思路(其實是同時進行,重點換了),從學校存有N-二甲基亞硝胺的實驗室開始查起。進出實驗室毫無疑問是需要登記的,哪怕是借鑰匙也可以找導師確認!當然,嚴格詢問下,導師也會問他助手,於是乎,“白彧”的名字浮了上來!

上醫大的宿舍樓隻有電梯跟一樓的樓道口安有監控,雖然樓層走廊沒有,但仍可以做相當的排除——排除結果就是,校慶典活動期間,白彧沒有下過樓!

一、借過鑰匙有接觸N-二甲基亞硝胺的機會;二、校慶典活動期間沒有下樓,也就是說他有機會前往受害者宿舍投毒!

白彧的名字很快便被釘死,破案了。

白彧把剩餘的N-二甲基亞硝胺衝下了自己宿舍的下水道,這點也被警方檢測出來!至於投毒試管,警方沒有找到,但目前所形成的邏輯證據鏈(包括地麵的足跡鑒定,阿迪達斯的鞋紋),足以釘死白彧!白彧最後被迫承認:投毒試管他插進了宿舍的陽台花瓶裏,然後用一塊裝飾用的石頭擋住——警方隻翻過垃圾桶,當時忽略了花瓶。當然,這已經不影響破案。

當田炳鵬跟東小兵被轉入上醫大附屬中山醫院的時候,白彧其實又有轉移,把投毒試管從花瓶底下轉移到了公寓,然後放火燒了!——當然,這也無濟於事,花瓶土壤裏還是有相關殘留。

這起上醫大富家子投毒案可以說轟動一時!在當時引起了很多社會熱議,雖然跟清華朱令案的影響力沒法比(因為朱令案的凶手至今沒有鎖定),但還是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特別是對金枝而言!它是個拐點,改變了金枝接下來的人生……

當白彧被抓時,金枝幾乎馬上反應過來,他是衝著東茂去的!真是個難以置信的瘋子!變態!

當然,警方的通告披露並沒有涉及金枝名字,也不包括東茂,都是些某某結詞,算是給社會一個交代,同時保護了被卷進來的人的隱私。總之,這種大概性的某某結詞是最好的做法。

白彧認罪期間,其實有向警方提出過一個要求,特殊的要求,那就是最後再見金枝一麵。對此,金枝隻有異常憤怒的兩個字,冷冷的字:“去死!”

而知道案情後的東茂,心情要更複雜些!他沒有想到因為自己,兩位關係要好的舍友會因此喪命!誠然,這中間有不少偶然的因素,但東茂的責任感還是使他自責!特別是炳鵬跟小兵的父母大老遠從外省趕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時候……

特別特別自責!

金枝隻能在旁安慰。金枝對死了兩個不認識的人其實沒什麽感覺,主要是不想東茂難受,這才是最重要的。

東茂對於金枝的安慰,那當然還是接受。事實上,這個棱角分明的高個大男孩還曾罕見地撲到金枝懷裏痛哭!金枝也感覺到了心碎……

說不上深但就是感覺到了心碎。

蝴蝶扇動了翅膀,暗流已經湧動,而命運的漩渦中,宿命的種子早已埋下……

可以說,在以為落幕時,金枝不知道,第二張多米諾骨牌已經被牽動……它將會在六七年後粉碎金枝所擁有的一切美好!

在此之前,金枝又受到了一個打擊……

新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