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藍田縣的暴民
半個時辰後，醫館，沈宴見李世民怒不可遏的回來，他嘴角微翹，淡然一笑，此乃是意料之中，手上的豆子放下，他道：“先生可見識到了豺狼虎豹。”
李世民呼吸一頓，說不出的煩躁，“神醫一開始沒阻攔我，便是已經猜中了吧。”
“我看先生打扮，必是鍾鳴鼎食之家，自然不懂普通人在當官麵前的無能。先生先前說讓我入朝為官，可官場詭譎，我若是入朝為官，遇到這群豺狼虎豹，是該躲還是該順？又或坐視不管？”
憑他的性格，怕會像那蘇東坡一樣，入朝為官是風光，最後落得個一貶三千裏，客死他鄉。
所以沈宴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憑自己的才能，才華混個官員做。
李世民被他說的啞口無言，再看旁邊眼睛裏都能流口水的程咬金一直盯著燒刀子看，他麵容微沉，“老程，你既是去藍田縣察看民生，為何會於百姓起衝突？”
不說還好，一說程咬金此事，他氣打一處來嚷嚷道：“都是一群刁民！我今日出門，本是去那飄香閣混……買點酒喝，直到路上遇到了一對老夫妻，穿的破破爛爛，瘦不拉幾……”
囉嗦！眉心一跳，李世民忍住怒火：“說重點！”
程咬金嚇得一個哆嗦，表情訕訕，舔了舔幹澀的厚嘴唇，“那老夫妻見我騎著大馬，便衝過來說請關老爺作主，原是家中的五畝地被村子裏的地主霸占！”
“我一聽這還得了，酒也不喝了，跟著那一對老夫妻便去了藍田縣的趙家莊。好家夥，才詢問土地一事，那群壯丁便向我衝過來了。”
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這些人隻是普通的百姓。
程咬金不願於百姓動真刀子，這群壯丁卻沒打算放過程咬金。
這不，他愁苦一笑，“掛彩了。”
聽完程咬金的話，沈宴一點都不驚訝。在任何時代，土地兼並一直都在發生，隻不過是朝廷允許還是不允許，明麵上，還是暗地裏。
李世民對土地兼並一向明令禁止，但也耐不住下麵的人偷梁換柱，陰奉陽違。
聽完程咬金的話，李世民俊朗的麵容黑的像是燒了幾年的鍋底，他氣息低沉，長孫無忌和程咬金都不敢張口。
唯獨沈宴。
“長此以往，這些土地都歸地主所有，地主敢這麽做，背後沒人嗎？自然是各大家族。朝廷的土地減少，百姓的土地減少，而百姓沒了土地會怎麽樣？”
他意味深長，不再說了。
李世民的神色越發冷峻，百姓就是靠土地生活的，沒有土地就沒有生活的來源，要麽落草為寇，要麽聚集暴動。
無論是哪一種結果對朝廷都是不利的。
但要如何阻止土地兼並呢？
這個問題也一直在困擾他。
突然，他看向沈宴，一次見麵便讓他驚為天人的小神醫，他近乎求教的問道：“神醫可有解決方法？”
沈宴當然有，但他說了也沒用啊。
要想杜絕土地兼並，就得改革。
現在海清河晏，金字塔頂端的那位願意冒著風險改革？
而改革便有流血和犧牲，但看李世民一副求教的模樣，沈宴推動輪椅，來到門邊，他看向遠處湛藍的天空，目光微亮，“自然有！”
李世民呼吸瞬間急促起來，近乎急不可耐的問道：“不知是何方法？”
“先生也知道，若想要改變現狀便隻能是改革，將固有的打破，建立起新的。藍田縣最嚴重的問題之一便是土地兼並。解決土地兼並的法子也很簡單。”
簡單？李世民愣住。
這一道困擾千百年來的難題，它能夠簡單？觀沈宴模樣，李世民都要懷疑這小神醫是不是打算誆他了。
隻聽沈宴接著道：“豪門大族，地主財主不是喜歡霸占土地嗎？那咱們就重新丈量土地，攤丁入畝。我們重新規劃分攤土地，讓農民有地可種。這隻是其一。”
“其二便是改革稅法，按照土地的尺寸納稅。豪門大族手中握的土地越多，他們交的稅變越多。”
“其三，取消人頭稅。”
人頭稅對於朝廷來說，這是一項大的收入。乍一聽沈宴說取消人頭稅，李世民都有些發懵。
長孫無忌和程咬金也覺得不可思議，這不是變了法子減少朝廷的收入嗎？
“人頭稅減少是為了鼓勵生育，增加人口，在朝廷多種稅收裏麵，人頭稅，它隻算一個小的罷了，既如此為什麽不讓利於民呢？”
這麽一說，李世民陷入深思。
“而且各位有沒有想過，下麵的人交的稅再多，全部的東西最終都歸為國庫所有嗎？”
怎麽可能，層層剝奪，一層比一層少，原先下麵是交了幾百萬匹布，到了中央也是所剩無幾，這一點李世民深有所知，
但他卻不知要怎麽改變。
“其次是將稅法改變，由原本的布絹代為交稅，改為銀兩。”
前麵的是說的李世民心坎，但這一點卻讓李世民發笑，小神醫還是太嫩了。
“你說若是用銀子來納稅，那豈不是更方便官員們貪汙了。且來回途中也容易損耗，從一兩銀子上麵掉下一點，數以千計，積少成多，那可就不是一點點了。”李世民搖搖頭，此方法行不通。
“而且，普通百姓那有銀子。”
身上的銅可能才幾百個，讓他們用銀子來納稅，怎麽可能？
“這就要設立專門的機構，將百姓交出來的稅兌換為銀子。”
恩，這個倒是可以，李世民若有所思的捏住下巴，這是將地方稅收完全納入中央，“但官員貪汙又該怎麽辦？”
沈宴抬首撇他一眼，“設立三個部門互相監督，可舉報，檢舉。同時，為防止銀子從根本上損耗，就得火耗歸公。”
這又是什麽意思？幾個人都不明白。
程咬金是個大毛粗，腦子不懂，就直接問出來，“什麽是火耗歸公？”
雍正時期提出“耗羨歸公”的政策，是為了防止官吏貪汙。這一位可真是稅法改革的領頭人之一，沈宴都不得不佩服他。
繼承康熙的負資產，硬生生變成了正資產，同時還為後麵的乾隆盛世創下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