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天下盟

李鉦也聽師父明月神尼說起“河套之王”的名字,隻是那時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更想不到黑道上聲威赫赫的“河套之王”竟是自己的外祖父。

三人坐在山坡上談了許久,到了日暮西沉時,但聽天邊響起一聲響箭,袁敦彝也站起身來,以響箭應和。

不過片刻,十幾匹駿馬從南麵而來,不過片刻,直到山坡下,領頭一個四十來歲的壯漢飛身下馬,一麵喊著“盟主”,一麵飛步跑上坡來。

袁敦彝道:“他是我得意的副手,名叫穀定虛,他的父親當年和我是同在晉陽當差的大內衛士,也是我的鄰居、八拜之交的生死兄弟。他父親死後,我把他提拔成我手下第一位的副手。這些年我不理江湖中事,我一手創立的‘天下盟’的諸多事務都交給了他,由他替我做主決斷了。”

轉眼那人已奔上到山坡,見了袁敦彝,倒身下拜:“皇天保佑,盟主你老人家無恙!”

袁敦彝見他衣衫染血,神色張惶,安慰他道:“你起來吧!不妨事,我不過吃了些力而已,這把老骨頭還熬得住。這是我剛剛認回的孫兒,你來見見他,他是明月神尼的關門弟子。”

穀定虛定了定神,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道:“這,這就是雲荷妹子的兒子嗎?!哈,按輩分你得叫我一聲穀叔叔呢!”

袁敦彝笑著對李鉦道:“他這話也沒錯。當年若不是你外婆突發重病,定虛可是你娘青梅竹馬的好友,說不定我就要把你娘嫁給他了呢!”

穀定虛連忙拱手道:“盟主對屬下情深義重,這些往事,盟主可千萬不能再說了。”

袁敦彝想起女兒和妻子,又掉了幾點老淚,道:“你提醒得對。我是高興過了頭了。總舵的兄弟們傷亡如何?官兵都已退走了麽?”

穀定虛道:“我遣散了老弱病殘,在總舵正好碰見河朔、河西和河東三地的兄弟們來援,大家大殺了一場,總舵山頭險峻,我們準備充足,官兵攻不上來,隻好暫時退兵回甘州去了,咱們雖然損失了幾十號弟兄,但眼前的危難算是暫時解了。屬下要安頓人心,這才接應來遲,請盟主恕罪。”

袁敦彝道:“兄弟們的安危畢竟是大事,你這樣處理很合我心意。你是個識大體的人,將來天下盟的重擔,我也能放心交給你了。”

穀定虛道:“和盟主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們還在,輪不到我一個晚輩說話,屬下隻願老盟主能長命百歲才好。既然盟主無恙,我們先回去再說吧。”

原來袁敦彝當年和十幾名同事殺了接兵丁的官長逃走江湖之上,三四十年來,這十幾人慘淡經營的天下盟如今已是河套第一大幫派。

但天下盟中為了袁敦彝百年之後的繼任人選頗有不同的看法,大部分人因穀定虛的幹練紮實,武功又高而願意支持他,隻有小部分的“長老”級的人暗地裏並不買穀定虛的賬。

這次宇文囂及般若法王和官兵聯手清剿天下盟,天下盟損失頗重,官兵剛走,自己人先吵了起來。

後來還是穀定虛力排眾議,親自出來接應盟主回去再做打算,這些袁敦彝都還不知道。

袁敦彝不知他剛剛重逢的外孫不僅僅是公認的天下第一高手明月神尼的關門弟子,還有一重身份是安西都護府的“恒武將軍”兼“碎葉都督”。

“恒武將軍”是安西大都護麾下權力第三大的軍事長官,是都護府大都護的左輔右弼,統管的地域向南最遠就是河套地方。

天山劍宮落成時,大都護喬師望派人前來道賀,李鉦的官服印信也同日送達,眼下官印雖然未曾帶在身邊,恒武將軍的令牌卻是隨身攜帶的。

但李鉦從外公的口中知道他對官府中人恨之入骨,自己的這重身份反倒不能亮出來了。

當下袁敦彝取出懷中一物交給穀定虛,斜陽夕照,人人看得清楚,那是一麵黑黝黝的令牌,令牌巴掌大小,作一拳頭緊握狀,背麵有“天下”篆書二字。

這麵令牌是天下盟的信物,持此令牌,西到天山,東往河套,南下陰山,在此範圍以內通行無阻,黑白兩道上見此令如見袁敦彝本人親臨,見之無不凜遵。

穀定虛恭恭敬敬接過令牌,先去總舵安排,其他十幾人護著袁敦彝李鉦和姬玉笙三人,緩緩策馬而前。

“天下盟”的總舵在弱水邊的一座大山中,經過一場惡戰,到處都是天下盟的弟子的屍體和被殺的官兵的屍體。

幾個天下盟的小頭目正在指揮弟子四處打掃,損毀的鹿寨重新設立,增派人手防衛。見了盟主歸來,急忙上前拜見。其中一人上前牽馬,袁敦彝問道:“穀副盟主回來了麽?”

那人臉色惴惴不安,道:“回是回了,隻是,隻是……”袁敦彝白眉一聳,叱道:“混賬!為什麽說話吞吞吐吐的?”

那人道:“穀副盟主剛回來不久,就和王護法和於護法他們幾個吵起來了,現在還在吵呢,弟子們都不敢靠近。”

袁敦彝怒道:“混賬東西,我還沒死呢,就先吵起來了,他們想造反嗎?人在哪裏,帶我去!”那人急忙點頭哈腰,在前麵引路。

眾人剛走到一座房子附近,隻聽裏麵有人陰陽怪氣地說道:“連盟主的令牌也不瞧在眼裏,胡長老好大的口氣!”

袁敦彝聽到這句,把手向後一揮,所有人都站住了,聽裏麵的人說什麽。

隻聽穀定虛在裏麵道:“盟主不刻就到,這件事是對是錯,但憑盟主的判定,咱們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有話好說。”

那陰惻惻的尖嗓子又笑道:“穀副盟主在甘州劫富殺官,真是令人欽佩得很,難怪盟主這等看重。”

穀定虛,微微一笑,神色微動道:“這件事計劃已久,每一個行動過程盟主無一不曉,於長老提起這件事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