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知己

大宋朝的皇帝,自徽宗這個軟蛋昏君以後,幹啥啥不行,琴棋書畫第一名。徽宗皇帝的瘦金體獨步天下,趙構這個皇帝也精於書法,善真、行、草書,筆法灑脫婉麗,自然流暢,頗得晉人神韻。

皇帝都這麽癡迷於藝術,民間的藝術成就自然就更高了,趙構時期的翰林畫院就湧現出一大批著名畫師。趙璦來到畫院的時候,正巧遇到趙伯駒在揮毫潑墨。

“伯駒兄,別來無恙啊。”趙璦一拱手。

此時的趙伯駒年方二十五歲,也正正值青春年少的年紀。看到趙璦來了,他不由得一怔,放下了手中的畫筆:“小王爺?”

很顯然,他沒有想到趙璦居然會來找他。太宗這一脈在靖康之難中傷亡殆盡,而太祖趙匡胤這一脈則風生水起,宗室成員達上千人之多。趙璦是個王爺,平日與趙伯駒並無太多來往。雖然二人都是宗親,可並不是很熟。

“伯駒兄,你畫的這是什麽?”趙璦忍不住問。

趙伯駒剛停下筆:“這是官家讓我畫的江山秋色圖,小王爺你來看看,這畫的怎麽樣。”

對於藝術,趙伯駒倒是很熱情。江山秋色圖是他的得意之作,今日正好完成。而恰巧小王爺的到來,趙伯駒非常想找人分享這份喜悅。

趙璦拿過這幅絹本畫,仔細的打量了起來:“嗯,筆法剛勁秀潤,且充滿靈動之氣。畫筆尖細,但並不軟弱輕浮。即使烘染重彩,卻始終保持著線條的清晰度。北方山水,群峰綿密,層巒疊嶂,長河曲折蜿蜒而遠逝,後卷崇山峻嶺,錯落連綿而如龍脈,起伏顧盼,開合揖讓,虛實相生,盤桓而上。果然是佳作,伯駒兄,佩服佩服。”

趙璦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趙伯駒卻是大喜過望:“小王爺才是厲害得緊啊,一眼看出我這畫的技巧來。那你再點評一下,這幅畫的特別之處在那裏。”

這次趙璦沒有回答,隻是沉吟不語。這讓趙伯駒更是吃驚:“怎麽,小王爺似覺此畫作有何不妥之處麽。”

臉色凝重的趙璦沉吟了一下,然後施了一禮道:“伯駒兄既然問起,那我就實話實說了。”

沒想到這趙伯駒的臉色更是凝重,他點點頭:“但說無妨。”

趙璦抬起頭環顧四周,將殿內幾個雜役趕了出去,然後低聲道:“伯駒兄,此畫作千岩競秀的宏偉氣勢,給人造成一種靈動而神秘的氣氛,使人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伯駒兄怕是可能想描繪出一種士子的理想境界,使畫麵具有受到文人推崇的“士氣”。雖然這幅畫上出現的是一片太平、悠閑的景象,但卻能從中體味出伯駒兄對失去故土的思念之情。不知我說的,對於否? ”

趙伯駒聞言大吃一驚,他慌忙離座起身,對著趙璦深深的作了以揖,趙璦慌忙扶起:“伯駒兄何故行此大禮。”

趙伯駒居然流淚了,他伸出袖子擦了擦眼睛:“小王爺乃我人生知己,實不相瞞。也就是小王爺能看出這幅畫的真諦,你我南渡臨安。可我這心,無時不刻不在思念汴京故土,太祖太宗打下來的江山基業,如此輕易地淪入金賊之手,但凡男兒漢大丈夫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這番話趙伯駒說的聲淚俱下,可趙璦卻聽得心驚肉跳。他慌忙環顧四周,確定四周無人這才低聲說道:“噓!伯駒兄你瘋啦,當今之勢萬萬不可說出這番話。還有你的這幅畫還是盡早收起來,莫要他人看到。”

趙伯駒擦了擦眼淚,凜然道:“怎麽,小王爺不敢說,我卻敢。既然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小王爺還是請便吧。我懷念故土不假,想念汴京也是真。小王爺不忿,可以去告發與我。”

原來趙伯駒這廝還這麽剛硬,趙璦隻好無奈的施了一禮:“伯駒兄誤會我了,當今之勢朝中秦檜等人當道。官家又是一副偏安一隅的姿態,你伯駒兄說出這番話不怕遭人猜忌麽。我與你何嚐不是一樣的想法,隻是眼下咱們唯有忍辱負重,他日有機會,定然揮師北上,收複故土也不遲啊。”

趙伯駒聞言渾身一震,他死死的抓著趙璦的衣袖,驚恐的問道:“小、小王爺你、你竟也有此誌?小王爺,您找我是不是有事情。隻要您一句話,我趙伯駒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自嶽飛的冤死,朝中主戰派的臣子或被貶職或是被解職。武將的兵權也全部都被收回。朝中上下矢誌同心的選擇偏安一隅的混吃等死。這個時候誰再提出懷念故土,揮師北上,哪怕是會死的很慘。

而趙伯駒雖然頂著個皇叔爺的名稱,實則就是一介草民。對時政也是有心無力,可他心懷故土,在這幅江山秋色圖中將心中所想發揮的淋漓盡致。然他絕沒有想到的是,王子趙璦居然也有此大誌。

要知道這趙璦可是太子的人選之一啊,太子是什麽,太子就是國之儲君。誰不定哪天官家一個不測,兩腿一蹬駕鶴西去了。這太子可就是國本正朔,當今的皇帝了。

隻要當上了皇帝,那就是成語接龍中的為所欲為了。你可以選擇做一個昏君,或者做一個暴君,也可以選擇做一個守成誌軍,更可以做一個萬世明君。而趙璦居然有收複故土的想法,尤其是在嶽飛冤死不久,趙伯駒心中怎能不激動。

這就意味著,將來大宋收複山河有望。一旦趙璦登基,就可以發兵百萬,趕走金賊。我趙伯駒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保這個皇子。

而趙伯駒手裏的這幅江山秋色圖,一直流傳到了後世。此畫作還在故宮午門正殿展廳舉辦的“千裏江山——曆代青綠山水畫特展”中展出過,畫中的山水作品確實也展現出作者對於故土的思念之情。

趙璦聞言也是心中大喜:“不瞞伯駒兄說,我確實有事要求你幫忙。明日便是官家的生辰宴,我想請你作一幅畫,獻給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