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是物非錢錢休，欲語淚先流！
就在此時，劍刃般的勁風破空而來。一股如有實質的黑霧，在石鯪龍的包圍圈中間硬生生地撕出一條通路。不少石鯪龍被身周的黑霧刮傷了鱗甲，紛紛吃痛慘叫。可它們明明張大了嘴，卻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好像有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它們的咽喉。
世界突然安靜了。
衛汐汐聽見耳邊的風聲，聽見極遠處火山噴發的聲音，聽見自己撲通個不停的心跳。
還有那個冷漠中帶著幾絲調侃的低沉嗓音，“本座還以為你有什麽通天的本事，結果竟是淪落到被一群靈智未開的妖獸逼上絕路！”
她緩緩睜開雙眼。
景麟從黑霧間幻化出修長的身形，長發和黑袍淩空飄舞，宛若殺神下凡，不可一世。
他背後，數百隻凶殘的石鯪龍匍匐在地，溫馴地迎接混沌之墟的真王。
而他，不急不慢地朝她走來。
此情此景，衛汐汐突然想歪了一句電影台詞，“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終有一天他會駕著黑霧來……”
來……殺我……
衛汐汐：這狗boss一定是玩膩了，跑來親手殺我的吧！
“沒——”
景麟本來想裝作若無其事地說一句，“沒事了，別怕”。
衛汐汐卻搶先開口：“喂，你不要過來啊！”
這話把Boss大人要說的一切都堵了回去。莫名其妙的女人！
景麟賭氣繼續往前走，一定要抓住她問清楚到底誰才有病。
而這一幕在衛汐汐眼中，就成了剛摁死了幾百隻石鯪龍的大boss，現在要過來摁死自己。
她又低頭瞥了眼懸崖下流淌的岩漿，微微向後退了一步，內心的算盤打個不停。
如果在這裏被混沌之主一刀秒，一切隨身的財物煙消雲散，說不定還不如自己跳崖，或許還有一絲轉圜的餘地……
電光火石之間，衛汐汐心一橫，牙一咬，眼一閉，一個轉身跳下了懸崖。
“你……”
話未來得及出口，景麟愣在了原地。
小乞丐……她真的跳下去了？！！
他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
什麽都沒有抓到。
景麟凝視著穀底翻滾不息的岩漿，過了很久，才動了動肩膀。
僵在半空的手收了回來，在身側緊緊握成拳頭，越握越緊，直到指節發白，快將掌心掐出血來。
石鯪龍們早已吱哇亂叫著散去，隻留他一個人站在懸崖邊。
黑霧仿佛感知到主人的心境，繞著景麟發白的指節，纏成絲絲縷縷。
而小乞丐已屍骨無存，和她的那堆破爛一同化為烏有。
就好像她從來沒有在他的世界裏出現過一樣。
可她……
明明是個小無賴，搶了他的靈魄石後，還要理不直氣也壯地扯一堆歪理。
明明是個小蠢貨，在冰湖上和吃人不眨眼的噬魄鯨玩作一團，還要怪救命恩人掃興。
明明是個小機靈，故意煮了一鍋加料的湯，就等著他跳入圈套。
哦，還是個世間少有的小流氓，一個姑娘家居然死皮賴臉地湊上來強吻他。
這樣一個小無賴、小蠢貨、小機靈、小流氓，果真會自願跳下懸崖、葬身火海？
景麟想不通。
還是說，她害怕自己，竟到了這個地步嗎？
自己在她眼裏就是一個以折磨人為樂、殺人不見血的大魔頭？所以，寧可跳下去玉石俱焚，也不願讓他碰一下？
無人回答他的問題。
硫磺味的熱風撫過他的發頂，又不知吹往何處了。
Duang！
一道光芒在芳草鎮上空閃過。
衛汐汐被係統傳回了鎮子上的複活點。
她對景麟的傷春悲秋毫不知情，反而激動地搓起了手手，髒兮兮的小臉上露出一個奸計得逞的微笑。
嘻嘻，計劃通！
時間回到一炷香之前，衛汐汐在跳崖的那一刻，突然想起了之前做任務自己偷偷昧下的一個小寶貝——遠來符，使用者可以跟李家商鋪進行一次遠程交易。
這東西是當時新手村時，店鋪掌櫃讓她做的一個小任務——將遠來符送給落英村的村長。事成之後的獎勵是，一枚能夠增加功力的聚靈丹。
衛汐汐看到手中的靈丹，萬分無語：我一個商業玩家，要功力有何用？
於是，不走尋常路的她，連忽悠帶蒙，成功把村長忽悠住了，愣是不花一分錢，就做成了任務。而後，她得意地將這枚遠來符，悄悄眛下，據為了己有。
本想著回頭拿來賣錢的，誰成想今天就派上了大用場。
在混沌之墟裏跳崖之前，她就計劃好了一切：趁著剛跳下去的瞬間，利用遊戲裏的緩衝時間，迅速掏出遠來符，然後狠狠捏碎。
當時，隻見空中突然出現一扇木門，門自內打開，出現了李家店鋪掌櫃笑眯眯的臉。
這掌櫃一向來者是客，就是有些過於溫吞：“小姑娘，這次需要買些什麽呀？”
衛汐汐顧不上吐槽這位站在岩漿上方、陪著自己下墜還能如此淡定的老板，她將百寶囊裏所有的錢都丟給掌櫃，大喊一聲，“我要買芥子空間！快快快！”
——芥子空間，相當於《混沌》裏的隨身倉庫，被做成一枚戒指的模樣，玩家戴上之後就自動綁定。即便死亡後，戒指與裏麵的東西也不會一起掉落，比起複活就沒、又沉又重的百寶囊不知好了多少倍。
東西雖好，價錢也好，最便宜的芥子空間都要五百兩銀子，對於衛汐汐這樣的摳摳子，怎麽舍得買。
然而，大難當前，不得不大出血了！
在她話語剛剛落下，一枚古樸小巧的戒指戴到了她的手中。
眼見就要落入岩漿之中，衛汐汐眼疾手快地將百寶囊裏最值錢的靈魄石和留影鑒丟了進去，還想再撈點別的。
白光一閃，她消失在了混沌之墟。
而陪伴了她半個月的百寶囊和裏麵無數辛苦收集來的寶（破）貝（爛），“撲通”一聲，代替她成了岩漿河裏的一朵小浪花。
回過神來，看著芳草鎮熟悉的商業街及來來往往的行人，衛汐汐不禁趕到了一絲親切。
衛汐汐：嗚呼，終於從混沌之主的魔爪下脫身！老娘從此又是自由身！
衛汐汐腳步輕快地走了過去，隻見鐵匠鋪老板依然兜售著他那一砍一個豁口的鐵劍；胖屠夫依然扛著一條豬腿走街串巷；還有蜜餞鋪的王大爺……哦豁，王大爺的bug修複了，依舊顫顫巍巍地站在鋪子門口，笑臉迎人地賣貨中。
一看到王大爺，衛汐汐不由想起了那些在岩漿裏燒成灰的蟾蜍糞、回魂草和溜達雞毛，以及她辛辛苦苦挖了大半天的稀有礦石。
唉……人是物非錢錢休，欲語淚先流！
她本來隻想簡簡單單地在猴子山苟命，順帶挖草藥發家致富，結果莫名其妙地進了混沌之墟，惹上了混沌之主，還丟光了之前辛辛苦苦收集的所有破爛——她都還沒來得及把它們賣出去呢！
這麽多破爛加起來，四舍五入，虧了一個億！
巨虧的衛汐汐傷心地拐進了一條小巷子，背後猛然響起一聲尖細的厲喝：“站住！”
她渾身一個激靈：這嗓音……有點耳熟？
衛汐汐的脖子僵硬地轉過一百八十度，定睛一看，果然是混沌之墟裏偶遇的刷本三人組。
然而，三位土豪風光不再，都是一身破爛乞丐服，臉色青黑，看上去比衛汐汐還淒慘幾分。
衛汐汐迅速擺出和氣生財的假笑：“哎喲，三位大俠，有緣何處不相逢啊！”
淩厲女嗬嗬冷笑：“有緣？我們可在鎮子上蹲了你三天，你終於也被傳送出本了。”
猥瑣男接話道：“我看是冤有頭，債有主。不是不報，時候已到。衛汐汐，我們仨已經在告示榜上看到了你幹的各種好事，你的報應來了！”
“兄弟，這麽說話就見外了啊。”衛汐汐道，“你們被傳送出本後，我一個弱小可憐無助的小商人在混沌之墟瑟瑟發抖。那個毫無人性的boss折磨了我整整三天，才給了我一刀痛快。我真的想死你們了！”
絡腮胡大漢懶得跟她廢話，開門見山：“幫我們收著的東西呢？還回來！”
衛汐汐，“這……實在對不住，它們跟著我的百寶囊，一起葬身岩漿了。說起來，都是眼淚，都是故事……”
想起她的百寶囊，她又想哭了。
可三人卻壓根不信，料定是這死財迷把東西昧下了。
不過，他們也不傻，早猜到可能拿不到各自的包袱，守在這裏完全是因為想要活捉了衛汐汐，好拿去官府換賞銀。
三人對視一眼，立刻懂了彼此的意思，紛紛朝著衛汐汐包圍過來。
衛汐汐見狀，眼珠一轉，立刻開口，“好漢饒命！東西還在！……”
她故作害怕，說話時都帶上了一點哭腔，“三天裏我想清楚了，這一趟混沌之行是老天爺對我貪財無良的懲罰。多行不義必自斃，我衛汐汐從今天起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你們的包袱被我收在了一個地方，我這就帶你們去拿，保證物歸原主！”
三人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這手無寸鐵的丫頭片子也不敢玩什麽花樣，而且，先拿回包袱再將她扭送官府，豈不是更美！
於是，三人信以為真，跟在了衛汐汐身後。
衛汐汐帶他們在芳草鎮的街巷間七拐八拐，對三人吹著牛逼，讓他們放鬆警惕。
“……說時遲那時快，我一把石化粉精準命中Boss的臉，讓他原地懵逼……”
淩厲女一臉不信地打斷了衛汐汐，“別吹了，你怕不是被他暴打了一頓，然後躲起來哭了三天三夜吧！”
絡腮胡大漢和猥瑣男聽到這話，一左一右，圍著衛汐汐大笑起來。
衛汐汐答：“嘿，你可別小瞧我，我雖然戰鬥力不行，逃命卻有一手。我跑出那個宮殿以後，進了那個什麽雪域，在冰湖上事先鑿了一個窟窿，把他騙過來，讓他下去洗個了透心涼，心飛揚。要不是一招不慎，我現在可能還在混沌之墟裏浪呢~”
“我去，牛叉啊！”猥瑣男傷疤沒好就忘了痛，又開始與衛汐汐稱兄道弟：“兄弟，我們本來是去刷孫大聖的。結果因為一個你，見到了滿級boss，也算猿糞啊。”
淩厲女翻了個白眼：“緣分個頭，她還坑了我們！”
“嘿嘿，誤會，小誤會”，衛汐汐打了個圓場，指著不遠處的一個草棚子，說，“到了，我把你們的包袱埋在幹草堆下麵了。”
絡腮胡大漢疑惑道：“這是什麽破犄角旮旯，虧你找得到！”
“我見三位氣度非凡，隨身行李肯定也絕非凡品，自然要找個隱秘的地方妥善保管啦。不然，怎麽對得起我們之間的兄弟情呢？”
猥瑣男被一通彩虹屁拍得格外舒坦，拉上另外兩人，鑽進了草棚。
“我擦！”
“衛汐汐你特麽——”
“小賤人，你給我站住！”
原來幹草底下，埋的竟是一個陳年化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