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針鋒相對
祥雲殿殿內，晉國國主司馬望端坐在高台上。
看看左右兩廂文武官員，在跟大殿上二人交涉，眼中露出一絲笑意。
階下二人一座一站，正是秦國派遣的使臣。
一個斜靠軟椅上，微閉雙目，對殿上所有人不理不睬，神態十分倨傲，是這次秦國的正使廣成君贏鶴；
另一人站立在側後，傲視殿上晉國君臣，為秦國副使王威，八大柱國上將軍之一。
兩人都不是好惹的主。
王威雙目如電，掃視一遍殿上君臣，聲如洪鍾的說：“不行，我王已在鹹陽城內，為世子定下良辰吉日，必須在七月初三前趕回，這樣才不誤佳期，因此一定要盡快啟程。”
文臣前列走出一人，須發花白，身子骨挺硬朗，正是中書令楊郊。
老大人高昂著頭，直言不諱的說：“上將軍，如今公主嫁妝尚未準備齊整，結盟細約還沒談妥，要是草草了事，恐怕會引來諸國笑話，也唐突兩國結盟的誠意。”
王威冷笑一聲：“笑話，九州諸國裏，有誰人敢恥笑大秦。我大秦雄川萬裏，地大物博，要什麽東西沒有，還差這一點嫁妝？更何況，貴國公主嫁過去，那就是世子妃，將來的大秦王後，怎會缺少日常用度。”
文臣中另有一人出班，卻是侍中魏登，躬身說道：“上將軍此言差矣，六禮乃人倫大事，絕不可輕言廢棄。”
王威麵不改色反駁：“兩國聯姻事關重大，怎能跟尋常人家嫁娶做比較，自然應當特例特行。”
“就算特例特行，也應該參照六禮行事。要是沒有這點規矩，豈不貽笑大方，淪為世人的笑柄。”魏登寸步不讓。
雙方這一通爭執，隻為婚期的長短，已吵得不可開交，誰也不肯輕易讓步，都為了自己的小九九。
秦人一門心思想早點上路，以免夜長夢多，埋伏的人馬走漏風聲。
反觀晉國文臣，為的是爭取時間，等說服國主後，方便隨後調動人馬。
“此言大謬。秦晉兩國都城相隔千裏，倘若每一件都按六禮來辦，山高路遠且不說，恐怕就是這婚期，也會遙遙無期，更耽誤兩國結盟。難道說，晉國還想拖上一年半載才能如願？”王威虎視對方，言辭咄咄逼人，嘴角掛著一絲譏笑。
文臣中一位麵目慈祥的老者邁前一步，態度十分和藹，要是林烺在這裏也認得，正是尚書令樊充。
“結盟聯姻的日期，自然耽擱不得。不過公主乃萬金之軀，從晉陽遠赴鹹陽的，這一路千裏迢迢，肯定要確保路上周全。”這位老大人不慌不忙，先是擺出困難：“沿途一應的用度，絕對不可或缺，又要通知各路州府安排妥當，另外還得組建送親人馬，操練隊列，一時半刻也急不得。”
王威皺著眉頭出言譏諷：“這些都是之前該做的事，現在才開始籌備，未免太遲了吧。”
樊充和顏悅色說：“也是沒經驗，讓上將軍見笑。前些日子，才從邊關調回一位將軍，打算主持護送公主，沒想到昨夜竟然遇襲，受了點驚嚇。”
王威言語中暗含輕蔑：“什麽人，要從邊關征調，膽子還這樣小。”
“隻是位戍邊小將，看他搭橋鋪路在行，所以調來一用。沒想到還有人行刺，刺客被當場擒住，不料竟是貴國之人。”樊充慢吞吞的說，老眼一直關視王威神情變化。
大殿內氣氛陡變，起初秦人咄咄逼人，其他人都悶不吭聲，現在聽到這麽一說，開始有人交頭接耳。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倘若確認與使團有關，對秦人來講是件麻煩事。
“胡說，這位大人，說話要有證據！”王威一麵否認，一麵拿眼緊盯廣成君，似乎想看出點眉目。
軟椅上那位，仍是那副似睡非睡模樣，一點也不在意。
樊充滿臉微笑，不緊不慢說：“刺客名叫敖通，據稱是廣成君府上劍客，不知二位貴使，可曾認得此人。”
王威頓時不再言語，畢竟廣成君府中的人，他可無權幹涉，也不知道事情真偽。
廣成君贏鶴依舊不為所動，吧嗒吧嗒嘴，隨口一說：“有這麽個人，昨晚出去散步，一直沒回來，還以為走丟了，正打算請國君幫忙找找。”
聽他這意思，就算是逮到人，也隻承認誤闖，並非故意行刺，這也太無賴了！
從未見過這樣厚顏無恥之人，大殿上一陣**。
老大人原本信心十足，打算就此逼迫對方讓步，沒想到堂堂六君之一，竟然無賴至此。
樊充一時呆在當場，好在他見慣風雲，立即打著哈哈：“好說，好說，原來是一場誤會。既然這樣，下來就將這位釋放。”
“嗯。”廣成君鼻孔裏出聲，連眼皮也不抬。
樊充一番精心準備，竟然這樣被化解，立刻改換策略，微笑說：“廣成君和上將軍，這一路上舟車勞頓，不如先在晉陽歇息幾日，待一切準備妥當，再啟程北上也不遲。”
這話說得合乎情理，身段放得很低，算是給足了顏麵。
王威沒達成目的，依然不依不饒：“久聞晉人憊懶，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難怪國力貧弱至斯，原來將多半的精力，消耗在繁文縟節上。”
魏登氣惱萬分，忍不住上前爭辯：“何來繁文縟節一說，自古婚嫁皆如此。下官曾聽人說，秦國素以禮儀之邦自居，今日一見，未免令人大失所望，行事竟無半點章法，枉廢人倫綱常。”
這種場合下，雙方言語都有些過激，不過結果迥然。
“你懂個屁，大秦講的禮法就是拳頭，誰的拳頭大、拳頭硬，誰說的話就是禮法。”沒等王威接話，軟椅上贏鶴微抬眼皮，緩緩站起身，言辭更為倨傲：“本君在這兒坐了半天，怎麽聽來聽去，都是你們晉國故意拖延，不願將公主送去鹹陽。倒像是我大秦低聲下氣求你們似的。這次聯姻可是你們提出來，如今又推三阻四，到底意欲何為？”
贏鶴也不管禮儀，張口就開罵，把個魏登氣得臉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