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朵朵
聽完他的供述，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疑問：
為什麽這個唐默書會這麽聽塗山的話，甚至連殺人這種事情都肯為他做？
“你為什麽這麽聽塗山的話？甚至連殺人都在所不惜？”我不禁問道。
唐默書的眼中露出一抹落寞。
他沒有說話，就那樣沉默著。
我雖然想要解開自己心中的疑惑，卻也沒有逼迫他。
許久過後，唐默書終於開口了：
“錢，我需要錢。”
“為什麽？”
“我女兒她生病了，生了一種很嚴重的病。醫生說，想要治好這種病，至少需要兩百萬。我沒有錢，但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於病痛。她才四歲啊！”
“就在這個時候，塗山找我說，他願意給我女兒治病的錢，但條件是，我必須對他言聽計從，給他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看著女兒在病**苦苦掙紮，我同意了。所以，當塗山說讓我找人弄那個女人的時候，我沒有猶豫，讓我弄死那個小混混的時候，我也沒有猶豫。”
“我不敢猶豫，我害怕我不聽他的，他就斷掉我女兒的治療。可是，沒想到，我女兒的病還沒有治好，你們就已經找上了門。”
“我原本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卻沒想到，你們還是找到了我。”
“當你們的人找到我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這一趟，來了恐怕再也出不去了。可是我又不能不來。”
唐默書的語氣從平靜變得複雜起來。
都說男人是女兒奴，現在看來真是不假。
我沒有想到，眼前這個身高體壯的漢子，犯下這種彌天罪過的原因，會是為了拯救他病重的女兒。
可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不管是什麽原因，都不應該成為犯罪的借口。
我看了一眼楊凡。
這個冰塊聽了唐默書的故事，眼中閃爍著一種說不出的情緒。
一時間，我真的很同情唐默書。
你說他沒有錯嗎？兩條鮮活的生命直接或者間接地斷送在他的手中；
你說他有錯嗎？他的女兒正躺在病床之上飽受折磨，他隻是一個無助的父親，又有什麽錯呢？
我很複雜地看了唐默書一眼，沒有說話。
現在我已經不想再問什麽了。
我示意同事把他帶出去，而我和楊凡兩個人坐在那裏久久不語。
很快，作為幕後主使的塗山便被逮捕歸案，我們將證據鏈交到了檢察機關。
案子宣布告破，可是我們每個人都高興不起來。
這件案子的影響也不比半年前那個割頸案小，檢方的動作很迅速，隻用了一周時間就整理好了所有證據，向法院提起公訴。
由於證據確鑿，法庭當庭宣判，塗山和唐默書兩個人都被判了死刑。
我和楊凡在庭審結束後，探視了唐默書。
放下了心理上的包袱，唐默書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見到我們的時候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隻是，我能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來他對於女兒的深深的擔憂。
我們與唐默書隔著厚厚的玻璃窗隔窗相望，他緩緩拿起了通話器。
“田隊長，沒想到你們會來看我。”唐默書的臉上露出一絲釋懷的笑容。
我微微一笑：“我們已經去看過朵朵了。她很乖，很漂亮。”
“是啊，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女孩子，我想我上輩子一定是個修橋補路的大善人，否則老天怎麽可能會賜給我這樣乖巧的女兒。”
我微微一笑：“後悔嗎？”
唐默書明顯愣了一下，但還是搖搖頭：
“不後悔，為了我的女兒能夠治好病，我這個當爸的，幹什麽都不後悔。”
聽著他那言不由衷的話語，我沒有說話。
我知道，唐默書算不上好人，但也不是什麽惡人。他嘴上說的不後悔，是不後悔於為女兒奔波，而不是犯了罪不後悔。
“田隊長，我能不能拜托你一個事情？”
唐默書死死抓著通話器，神情落寞地說道：
“你……能不能對朵朵說我去了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不要告訴她她的爸爸是個殺人犯？”
唐默書近乎哀求地說道。
我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子女知道自己是觸犯法律尊嚴的罪人，那樣會讓孩子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走出看守所，我心情十分複雜。
此時此刻，我甚至有那麽一絲對於唐默書的憐憫。
或許，這一絲絲的憐憫，來源於那個可愛的小女孩兒朵朵。
不管怎麽說，案子終於結束了，我們也算是對死者和他們的家屬有了一個交代。
可是，躺在醫院當中的朵朵卻讓我們為了難。
四歲的孩子，甚至還沒有走出這小小的山河市，就要飽受病痛的折磨，這對於她來說是何等的不公平。
尤其是，她早就沒了媽媽，現在爸爸也沒有了，日後她將如何生活？
對於朵朵的治療問題，我們不用太過擔心，經過多方協調，院方已經免除了大部分醫療費用。
剩下的部分，也通過社會上愛心人士的募捐解決了，甚至還有剩餘。
可是擺在我們眼前的問題是朵朵日後該怎麽辦？
她不是十幾歲、二十幾歲，還沒有獨自生活的能力。
我們有心收養朵朵，可是我們的工作性質意味著我們很可能無法照顧好這個稚嫩的小姑娘。
一連幾天，我們都開會討論如何安置朵朵。
大家普遍認為，應該把她送到社會福利機構撫養。
但朵朵的這種情況，我們也很擔心。
本來生過重病，身子骨就弱，再加上這次案子鬧得滿城風雨，小姑娘很容易收到霸淩。
最終，還是楊凡決定，親自收養這個可愛的小姑娘。
當我們聽他做出這樣的決定的時候，我們都愣住了。
這個大冰塊兒竟然還會有這樣的想法。
但最終，楊凡的決定被我們否決了。
因為他的性格，很容易把孩子教導得很孤僻。
就在我們討論正歡的時候，局長走了進來，開口道：
“關於唐朵朵的安置問題，局裏已經有了決意。唐朵朵由你們共同撫養，局裏每月會撥出來一筆資金，用於唐朵朵的療養、教育等方麵。”
朵朵的事情終於敲定，這件案子也算是完美落幕。
世間種種因果糾纏，誰能說清？或愛極生恨，或不顧一切，但無論什麽原因，法不可違。再多掩飾，也會有真相大白之時。
——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