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武攸決如何成為歸藏鳳（一）
十六年前，一對年幼的兄妹，來到了神都洛陽。他們是武則天的宗族，被通知前來洛陽，觀看武則天的登基大典，在馬車裏，一個年幼的女孩向自己的哥哥問道：
“哥，我聽說，我們武家的人馬上要出一位女皇帝了。別人說，我們現在是天潢貴胄。那麽，我能夠穿上新的衣服，能夠吃上趕雲堂的新鮮糕點嗎？”看著小女孩，那天真的臉龐。小男孩看著馬車外的風景。對未來充滿了希冀。夢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來到神都之後，卻受盡了冷遇——雖然他（她）們也姓武。但是，與武則天的血緣關係卻離得非常遠。加上在武則天剛剛成為皇後，回鄉祭祖的時候，他（她）們的父母也沒有表現出謙卑。武則天對於兄妹兩人的到來，並沒有多少熱度。兩人連宮門都沒有進。看在同是一個祖宗的份上，這對兄妹隻能暫時寄居在驛站中。驛站中的仆役們，都是一群捧高踩低的人物。看到他（她）們連宮門都進不去。從剛剛來的恭維，變成了每天的冷言冷語。一日三餐吃不上不說，連開水都喝不上。小男孩一直都無法忘記，他（她）們來到這裏的時候，已經臨近冬季了。天氣已經開始冷了。由於沒有木炭，因此房間裏頭沒有炭火。妹妹冷得發抖：
男孩抱著自己的妹妹，兩兄妹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男孩看著冷清的屋子，眼中充滿了絕望。
“哥！我冷，我餓！”小女孩的聲音將小男孩從沉默中恢複。
“小妹！”小男孩正想回話，卻突然發現，依偎在自己huai中的女孩，渾身發燙。小男孩嚇得，急忙將小女孩fang下。馬上出門去找大夫。可是，自己身無長物，一些醫館都不願意出診。小男孩隻好垂頭喪氣的去找那些，已經被封王的風光親戚。
“堂兄！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妹妹！”這個小男孩跪在一個衣著富態、身體微胖的男人麵前。那個人吹著自己麵前，茶杯的熱氣。好像這杯茶非常燙一樣。根本不想搭理這個跪在自己麵前的男孩。
“哎！攸決啊！按道理說，我們是未出五服的親戚，但是，你也知道，堂兄這剛剛被封為王爵，這俸祿還沒有發下來。還有，這一大家子下人、家眷這都要錢養活啊！你這……”看著胖男人那為難的表情。小男孩不敢直視，因為他害怕，如果自己直視那個男人，他害怕，自己無法得到錢財。他隻有跪在這裏，一動都不動。端坐的男人看到這個跪在地上的男孩，歎了一口氣說道：
“哎！誰叫我們都姓武呢？來人啊！給本王拿五十斤白麵來。”一個下人拿著一大袋子白麵，來到了客廳。在胖男人的示意下，放在了小男孩麵前，小男孩還是低著頭，試圖喚起這個胖男人對自己的憐憫。
“拿著吧！看在我們都姓武的份上！”小男孩心中明白，胖男人的意思是——多得沒有了！小男孩試圖繼續堅持，卻看到，那個胖男人直接扭過頭，端起茶杯。這是告訴小男孩，你趕快離開吧！我就不留你了！小男孩隻能沮喪的接過那袋子白麵，走出了王府。小男孩一邊走著，一邊想象著，自己與妹妹即將生離死別的情景。回到驛站，他快步走進自己的房間，在走進房間前，小男孩將自己的淚水統統抹幹：
“小妹，大哥給你帶回來一袋子麵粉，到時候再去廚房搞點油，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小酥餅！”小男孩一走進房間，就看到兩個道士模樣的人，正站在小妹的身邊。其中一個道士，正拿著一枚藥丸和一碗水，試圖喂進去。
“你們是誰？在那幹什麽？”小男孩將麵袋子王旁邊一扔，向兩個道士衝去。其中一個年輕的小道士將小男孩一攔，小男孩無法前進一步：
“小施主，請冷靜一下！”年老的道士將那碗水和藥丸送進女孩的嘴裏之後，又診了一下小女孩的脈搏後，對小男孩施了一道禮：
“無量天尊！小施主，貧道這廂有禮了！剛才唐突了，路過這裏的時候，看到這裏有一道烏煙蓋頂！便起了救事之心。請小施主見諒！”年老道士示意小道士將小男孩放開，小男孩趕快來到小女孩的身邊。他看到小女孩的麵色暫時紅潤了一些，又撫摸了一下小女孩的額頭。暫時沒有那麽燙手了。小男孩輕輕呼喚道：
“小妹，小妹！”小女孩慢慢地睜開了眼睛。輕聲回應了一下自己的哥哥。
“哥！我現在肚子不覺得餓了！就是覺得有點累，我想睡覺！”小女孩說完，就閉上了眼睛。發出了均勻的鼾聲。
“剛才喂進去的是本道秘製的茸肉丸！鹿茸和鹿肉都是補血補氣的好東西。你的妹妹隻是營養不良。等她醒來之後，給她吃些流食。”小男孩馬上向道士跪了下來：
“多謝道長救助我妹妹！”道士將小男孩扶了起來。
“貧道說過，經過這裏的時候，看到這裏烏煙蓋頂！但是，這屋中卻是金光閃爍！所以才走了進來！施主與貧道有緣，不如就由貧道請施主吃頓飯吧！？”小男孩馬上謙遜的回答道：
“道長，你幫了我，應該由我請你吃飯，可惜，我隻有一袋麵粉。不過，我做的河東拉麵可是一絕，請道長嚐嚐！”老道士隻是笑而不語，但是，臉上的神色卻有些奇怪。小男孩打開麵粉口袋之後，一股刺鼻的氣味冒了出來——麵粉一看就是放置了好幾年的陳麵，還有些黴變。裏頭還冒出一些細小的昆蟲！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小男孩真想將這一袋子麵粉拋向天空，來上一場飄天雪花。小男孩看向老道士，滿臉的尷尬，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小施主，不用那麽麻煩了！貧道與你有緣，這頓飯該由貧道請！”老道士讓自己的徒弟出去，過了一會，小道士帶著驛站的仆役端進來了一桌比較豐盛的飯菜，還有一海碗熱雞湯。小男孩先給小女孩喂了一些雞湯之後，就來到桌前，拚命地幹飯。自從來到洛陽之後，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吃到這樣的熱飯熱菜了。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老道士滿麵含笑。
“道長，讓您見笑了。待我富貴之時，我一定千金報答您的恩德！”小男孩麵色有點尷尬。老道士倒是沒有什麽。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小施主，世間命運沉浮！人生難免起起落落。你我今生有緣。貧道每日修仙悟道，體會天地之間的玄妙！這金錢乃是世間的俗物。小施主莫要放在心上！”小男孩一方麵看到老道士仙風道骨的模樣，另外一方麵，小男孩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夠富貴。也就沒有堅持。老道士等小男孩吃完之後，又勉勵了一下小男孩：
“小施主！請聽貧道說上一句。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人生就如同大洋行船，沉浮高低。人生還有峰回路轉之說。還望小施主不要自暴自棄。貧道就此告辭了！”在老道士走後，小男孩在妹妹身邊，看到了一個小錦囊。裏頭有幾錠小黃金、還有幾十貫銅錢。一看一定是老道士留下來的。小男孩對著錦囊暗中自言自語道：
“無故獻殷勤！非奸即盜啊！哼！我就看你這葫蘆裏頭，到底賣什麽藥？”三天之後，一個小男孩來到了洛陽城中的老君觀。從這座道觀的規模看，它也曾經有過輝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巨大的門樓。上麵的牌匾，老君觀是唐高祖李淵禦筆親題的。李淵稱帝時，自稱是老子的後裔。尊老子為太上老君，天地間諸神仙之首。並在長安親自督造了一座老君觀。老君觀建成之後，李淵親臨，備下三牲酒果的禮品祭祀，禦筆親題了老君觀的朱漆金字牌匾。李治登基之後，因為鏟除長孫無忌的事情，讓他認清了關隴士族的勢力，為此，高宗李治向隋煬帝學習，大力營造東都洛陽，在洛陽大肆修建宮殿。又以江南漕運，向長安運送漕糧困難為由。時常居住在洛陽。又以祖宗基業不可廢為緣故，在洛陽一帶，又建了一間新的老君觀。將長安老君觀的牌匾運到了洛陽老君觀安上。隻不過，當年唐高祖李淵禦筆親題的朱漆金字，已經脫落了大部分。門口飄落沒有被掃掉的枯葉，好像在提示著這座古老道觀的落魄——隨著武則天的威權日重，朝廷對於道教的態度，從扶植開始到壓製。老君觀的香火也日漸凋落。門口的功德箱，每天能夠收到施舍的金錢屈指可數，以前，朝廷勳貴、文武官員的家眷經常來這裏許願。現在除了幾隻小麻雀時不時在門口落下。小男孩來到這座道觀的門前，虔誠的跪了下來：
“呃！這小孩怎麽跪在這裏？！”
“是不是想當道士？現在道士不吃香了！要當就去當和尚！沒準，還可以進宮，去侍奉聖人呢！”
“嘿嘿嘿！”剛才那個人說出這話之後，旁邊馬上有人附和笑著——為了篡奪李唐江山。武則天一直在民間製造神跡。一些落魄神棍乘機而動。尤其是佛教門徒，一心想打破朝廷壓製，成為中原的唯一宗教。於是，到處尋找佛教經書，看能不能為武則天篡位得到理論依據。終於，在一本佛經中找到了一段經文——天之女玄天神女下界，轉世為男身。化為帝王拯救黎民百姓。但是，武則天覺得玄天神女影響不夠寬廣。於是，武則天自稱是彌勒佛轉世，化身女皇，拯救天下黎民。並拉攏天下佛教教徒，以對抗道教對人心的影響。甚至，武則天還將自己的男寵馮小寶，化名薛懷義，剃度之後，化妝成和尚進宮。使得佛教徒氣焰更甚。甚至還發生道觀甚至被佛教徒直接上門，將道教徒趕出去，霸占道觀的行為。整個洛陽城，除了老君觀外，沒有道教徒的立足之地。老君觀如果不是高宗親自建立，恐怕早就被佛教徒給毀掉了。如今，一個少年跪在道觀的麵前，還如此虔誠。所以，很多人都跑到這裏看熱鬧。老君觀的門打開了，一個小道士看到跪著的小男孩，馬上上前：
“施主！師傅讓小道請你進去！”小男孩跟著小道士走進道觀，見到老道士，直接又跪了下來：
“俗人武攸決，請仙長收俗人為徒！請仙長不要拒絕！”老道士趕快上前，將這名叫武攸決的小男孩扶起。
“小施主，你是如何找到貧道的？”武攸決心裏說道：‘還不是你故意告訴我的！’武攸決故作謙卑的說道：
“仙長！這是您留下來的錦囊。上麵繡著老君觀三個字。再加上，小的聽說，在老君觀出現了一位老神仙，可以上測天文，下測地理。能夠占卜人之吉凶！驅邪打鬼！無所不能。所以，小的馬上就跑過來，請仙長收留！”老道士向帶武攸決進來的小道士吩咐道：
“去給小施主倒杯茶！”小道士非常機靈的樣子，馬上心領神會的走了出去。還將房門關上。老道士對武攸決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小施主，請坐！”小男孩在老道士麵前，現在的他，毫無當初的生澀和拘謹。相反，給人一種老道的感覺。
“道長！您千方百計的將在下引過來。到底有什麽目的？請將你的底牌亮出來吧！”、
“哈哈哈哈哈哈！”老道士大笑了起來。
“好！武小公子實在是快人快語。那麽，本道就將本道的底牌亮出來。實話告訴你，本道就是看中了你的姓氏——武！還有，貧道看過您的麵相。您並非是屈居人下之相！”武攸決還是年輕，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
“貧道正式介紹一下。貧道逍遙子。曾經是章懷太子府中的座上賓。可惜，章懷太子謀反被廢。貧道隻能窩在這座道觀之中。可惜，我道家，天下道觀數千、弟子百萬。可惜，自從當今掌權以來。我道家越發式微。所以，貧道要借助公子的力量，讓我道家，從新回到宮廷！讓我道家，從新回到當初，傲視天下的局麵！”聽完逍遙子的話後，武攸決的臉上，開始有點複雜——震驚有、驚喜有。
“武公子，你也姓武，為什麽？有的武氏子弟，他們高樓暖枕、酒池肉林。可是，您卻缺衣少食。還要處處看人臉色？還有，您來到我這裏，懇求我收你為徒！恐怕，在您的心裏，也是因為絕望才來的吧！？”逍遙子的話，讓武攸決低下了頭。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公子還年輕，而且根據公子之麵相，高額、劍眉、寬下巴！一切都是大貴之人的麵相。如果能夠度過一係列的劫難，日後必定大富大貴！但是，公子卻一心要遁入道門，可惜、可惜了公子這張好麵相啊！”武攸決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逍遙子的話。逍遙子看武攸決不說話，馬上從自己的櫃子裏頭，拿出了兩樣東西——一把刀和一條繩子。武攸決看到這兩樣東西之後，麵露驚訝。
“道長！這是？……”
“武公子，現在給你一個機會！隻要你將貧道綁住，用刀架在貧道的脖子上，將貧道押至洛州刺史衙門。直接給貧道安一個章懷太子餘黨的罪名。也可以幫助公子，解決生活上的困難！雖然錢財不多，但是，貧道相信，足夠你與令妹回到並州老家。最起碼，還可以吃上幾頓飽飯！”逍遙子閉上眼睛，一副任君處置的樣子。武攸決被逍遙子這樣一激。馬上又跪在了逍遙子麵前。
“道長，請問我該怎麽做？請道長為我指點迷津！”武攸決一邊跪著，一邊磕著響頭。逍遙子馬上將武攸決扶起來。
“公子，我還是那句話，公子的富貴在於當今身上。如果公子想要富貴。隻能跑到當今身邊！俗話說，攀龍附鳳，最重要的是，龍鳳身上有仙氣，在他（她）們身邊待多了。自己也能長壽。”
“道長說的是。可是，我該怎麽前往聖人身邊呢？”逍遙子閉上眼睛，默然不語。卻用手，沾上自己的口水，在桌子上，寫了一個悟字！
武攸決從老君觀中出來，一直都在想，逍遙子寫的悟字——‘悟字！難道道長是說，讓我自己去走自己的路？這條路到底在哪裏呢？還有，武則天對我並不待見，連宮門都不讓我進。看來，我要想入宮，還是要走武慎行這條路！’想到這裏，武攸決心中有了一點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