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偶

山洞裏,看著在睡夢裏依然不得安寧的樂風,站在九儒肩膀上的玄鳥說道:“那隻戰鼓,你封印了優曇戰鼓嗎?”

“沒有,我無法封印它,隻能暫時斬斷她們之間的羈絆,讓戰鼓不至於太快吸盡她全身血肉。”九儒遺憾的說道

“嘖嘖,以你的身份竟然也無法封印戰鼓,果然戾氣深重啊!那青梧軍的魂魄會怎麽樣?”

九儒皺眉看了一眼被銬住的女郎:“她已經成為戰鼓的血祭品了,就是戰鼓的一部分,即便沒有戰鼓在手中,也不會耽誤她用血肉來繼續供養青梧軍的神魂。”

“那她的生機在哪裏,豈不是注定要被優曇戰鼓吸盡血肉?”玄鳥喋喋不休的追問著

“我也不知。”和尚望著將自己鎖掛在山壁上的紅衣女郎,神情不屬。

夢境裏,樂風卻正經曆著整個世界的再次崩塌。混沌中無數熟悉的、陌生的麵孔湧至自己身邊,臉上鮮血噴湧正怨懟的指責自己:

“不祥之人!空披著一身桃花色也難掩衝鼻的血腥!難怪會被未婚夫殺掉!”

“樂風,我們要走了,你要不要一起走啊?”一道耳熟的聲音響起,樂風抓住這個看不清麵容的人,急切的回到:“去哪裏,別扔下我啊,我可以和你們一起離開的!”

“丫頭,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是賀蘭族人,整個朔方城都被你毀了,哪裏有你的位置!莫要再來害人!”養大自己的婆婆滿麵怒容的衝過來抓著自己罵道。

“婆婆,我不是有心的,我可以彌補的,用我一身血肉精魂,我可以彌補的,別丟下我。”樂風哽咽的乞求著

“沒用的,優曇戰鼓存世一天,你就無法擺脫這個詛咒。你害死了親人朋友,又怎麽配得到那麽多人的愛。”掙紮間婆婆甩開了樂風,自己轉身向混沌深處走去。

越來越多的人轉身離開,而無論樂風怎樣哭求、阻攔、奔跑、追逐,前方的朔方城和青梧軍還是漸行漸遠的消失在混沌之中。

“樂風。”一道熟悉的也令樂風驚怒不已的聲音響起,她惶恐的轉身隻看見觀南手持長槍晦暗不明的看著自己,步步緊逼:“到我身邊來,你贏不了的!”

“不要!”正當樂風不知所措的即將崩潰之際,周邊的混沌中突然照進一道柔光,清越的聲音響起:“樂風別怕,這些都是虛妄夢境。我為你而來,你不是一個人。”

隨著這道聲音響起,周遭的一切開始變得虛無扭曲也瞬間將她拖出夢境。驚醒後的樂風大口的呼吸著空氣卻仍然驅不散那深入骨髓的窒息感。

可回過神來卻又忘記了讓自己窒息、難過的原因。正當她發呆時,夢境裏喚醒樂風的聲音再次響起:“做噩夢了?”

“嗯。”她有些驚奇的轉頭看了過去,本以為這一切都是夢,原來卻有一個人真實的在噩夢之外守著自己。

見樂風一直盯著自己看,九儒上前邊解開束縛她的鎖鏈一邊說道:“過來烤烤火吧。”

山洞裏不知何時燃起了一團篝火,溫暖的篝火和劈啪的燒柴聲讓她整個人覺得舒緩許多,這時才有精神打量自己的狀況。

她覺得自己有些奇怪,自己的腦海裏有許多關於樂風的記憶,那些悲歡離合一幕幕在自己眼前上演,真實的如同身臨其境,但卻不能激起自己的任何的感覺和回應,

就像看著另一個女郎跌宕起伏又潦草收場的一生,雖然同情但也僅此而已。

“樂風,我在夢裏見到過這個女郎,她渾身是血連骨頭都漏出了半身,她是誰?”恢複一些精神後她忍不住問出一直困擾自己的夢境。

“她是一位將軍,青梧軍的將軍。她已經死了,死在了出嫁的那一天,被她的未婚夫君當胸一槍釘在了城門上。”說完,九儒將她從鎖鏈中解開,趺坐在篝火旁的一個軟墊上

樂風恍然:“真可憐啊,她該多傷心啊。”

“你為什麽不問問自己是誰?”九儒順勢坐在了另一個軟墊上,扭頭問道

“那我是誰呢?”

“你是優曇婆羅花人偶,而我是將你點醒的人,你也是我的功德人偶,叫朏朏。”九儒邊回答邊向篝火裏添加了一些木柴

“好怪的名字。什麽是功德人偶?”朏朏呆呆的問道

“嗯,很配你啊。功德人偶,就是會替我賺到大把功德並讓我贖清滿身罪孽的人偶。”

對於這樣的話,朏朏沒有任何反應,好像不在意又似沒有聽懂,隻是機械的抬手看著自己右側的手臂。

“我發生了什麽?”朏朏見手臂雖已長出血肉卻爬滿了優曇婆羅花枝,花枝蜿蜒而上爬滿腳裸、手臂直至右側臉頰,都被花枝覆蓋著。

“優曇戰鼓和你的羈絆被斬斷了,所以優曇婆羅花才能讓你的血肉迅速再生。優曇婆羅枝葉吸取血肉獻祭,而盛開的花朵卻是反哺給祭者。花葉相生相輔生生不息。”九儒耐心的解釋著

“你是誰?”朏朏看著身邊的和尚,似乎才認清身邊有個人。

“一個和尚,我叫九儒,為你而來,從我還在混沌時就記得你了。”

“不是!”旁邊的玄鳥看不下去的插了一句,朏朏這才注意到角落裏還有一隻碩大的黑鳥。

九儒沒有理會這句拆台的話,接著問道:“為什麽要樂風獻祭自己,她也不過是另一個受害者而已。”

“因為樂風說青梧軍不該這樣死去。”

“嗬,這萬裏江山埋葬了多少天驕忠魂、魑魅魍魎,有誰記得!多他們一群又有何不可?”九儒淡漠的說著。

朏朏想要替樂風反駁但卻回答不出來,靜靜的坐在軟墊上隻覺得內心空曠得很,像有風不斷穿過自己身體,稍稍一思考思緒就會像沙子隨風飄散。根本無法思索出自己的想法。

“不用想了,三魂七魄被封印是要付出些代價的,若不是優曇婆羅花的反哺你現在連神誌都不會有。”九儒拍拍朏朏的肩膀安慰著一臉懵的人偶娃娃。

說了不需要想,朏朏果真就停止了思索,轉而呆呆的看著洞外的月光。

“朏朏,我們明天要離開這裏了。”九儒說著從竹筐裏拿出一付被褥鋪到地上讓朏朏躺下休息。

“要去哪裏呢?”朏朏懵懂的問著

“去,替樂風完成遺願攢功德。攢夠了功德,朏朏就會從人偶變成鮮活的女郎。”

“那如果不能完成呢?”

“哦,那朏朏會死掉。”九儒微笑著說道